世界是紅色的……

    紅色的發，紅色的花，紅色的火……

    【我的孩子，這紅發有多麽、多麽美啊……】

    【跟你父親一樣，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狂烈的燃燒一樣……】

    【但是，他怎麽忽然不再燃燒了呢？那麽美麗的紅色，突然之間死了啊！】

    【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錯！】

    【練玉豔！！！】

    母親……

    他立誌要讓那個人重新展露笑容，站在那仿佛起火的花樹下，旁邊就是他的父親，然後兩人一同用讚賞的目光注視他。這樣的未來，隻要足夠努力是可以達成的，隻要他成為最受矚目的那個皇子，隻要他登上那個至高的位置……

    然而，他終究是厄難和災星。

    練紅霸緩緩睜開眼，木製的天頂是日式風格，隱約的梅花香氣漂浮著，整個室內卻溫暖如春。身體仍然傳來劇烈的疼痛，看樣子菲尼克斯沒有自行發動，應該是被什麽人給製止了，換言之，他現在應該是被人救了。

    傳送之前的記憶已經變得非常模糊，練紅霸隻隱約記得，麵對現階段無法抗衡的中脅差，他的身體在發熱，狐之助身上也散發金光，兩道光交織在一起，接下來他就沒有什麽印象了。

    最好的結果是，搭救他的是時之政府，不太好的結果就是，就像水龍劍把他從原本的世界帶出一樣，他又一次“穿越”了。

    慢著，當時的慘烈戰況下，他沒有握住七星，椒林卻是一直在手中的，現在已經回歸本體的椒林在哪？！

    想到這裏，練紅霸頓時掙紮起來，身體一動，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重新裂開，這時候，有人輕柔的按住了他的肩膀，吐出帶著微妙音色的天-朝語言。

    “別動，你的扇子和劍在這裏。”

    兩樣東西被遞到了練紅霸手中，他頓時安靜下來，一雙紅瞳仍然睜得大大的。

    “你是……咳……你也是……”

    這句話一說完，練紅霸就意識到了不對，眼前這個人盡管能把他的語言說得字正腔圓，身上卻穿著形似敵薙刀穿戴的狩衣，盡管沒有高帽子，束發的方式卻仍然是日本的樣式。

    果然不是啊，再次見到他的人，永遠不可能是那群人了。

    積蓄的體力宣布耗盡，練紅霸重新躺好，閉目養神，手裏仍然緊緊握著那把劍。

    這就不理他了？還真是個現實的孩子。

    安倍晴明失笑，隻好主動挑起話頭，“我在靠近貴船神社的樹林裏發現了你，你傷得很重，好像剛從戰場上拚殺下來一樣。”

    毫無回音，這個孩子比他想得還要棘手。

    “我名安倍晴明，你呢？”

    練紅霸終於大發慈悲睜了睜眼，他是驚訝的。就算他曆史學得再差，安倍晴明這個名字也是如雷貫耳，這樣的人物，幾乎可以與不列顛曆史中的梅林相提並論，是真正影響了一個國家乃至一個時代的人。

    “我是練紅霸。”此時的練紅霸尚且不知道名字之於陰陽師的意義，隻不過下意識的沒有說全，比如隱沒了表字，這個表字除了椒林和他之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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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倍晴明立刻改口，親和的微笑道：“紅霸嗎？你的傷勢很重，需要臥床休養一下，現在會不會感覺餓？有剛煮好的粥。”

    “要吃。”練紅霸的求生欲望很強烈，他也不想長期躺在這裏，所以進食是非常必要的。

    安倍晴明隻是坐在原處沒有離開，可不一會兒，就有紅色和服的女子低眉斂目送了新煮好的粥來，粥隻是純粹的白米粥，不見絲毫油星和別的什麽東西，練紅霸隻看了一眼，就控製不住的絕望起來。

    這東西別說吃半個月，就算是三天他都要發瘋！已經被丙子椒林養刁的胃口在叫囂著拒絕，練紅霸仍然一口一口硬撐著吃下去了。

    為什麽他來的是平安時代……至少明治維新後再來啊！狐之助之前給他科普過，說平安時代的貴族不吃獸肉之類的，平均壽命很低，練紅霸深以為然。

    失去了美食，人生等於殘缺了一大半！

    安倍晴明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吃完，盡管練紅霸沒有說，但是嫌棄的眼神已經透露了一切……

    他也許該去找獵人換些野味來，按照唐國的做法烹製，練紅霸應該會喜歡。

    練紅霸第二天發現自己的粥換成了山芋粥，盡管是平平淡淡的口感，至少多了點甜味。第三天的時候，安倍晴明竟然給他弄了一隻野山雞回來，還特意拎到練紅霸麵前征詢意見。

    “如果有食譜就再好不過了。”安倍晴明如實說。

    平安貴族不吃獸肉變成了笑話一樣的東西，至少練紅霸在安倍晴明身上，沒有看出什麽摒棄葷腥的因素。

    這是一個奇怪而矛盾的人。

    不過目前來看，這個人並不會威脅到他。

    練紅霸埋頭喝湯，安倍晴明的式神確實聰穎，告知了方法之後就能做得像模像樣，然而終究是手段有限，湯的味道不像記憶裏那樣清澈醇厚。

    他盯著泛著一層油光的湯麵，用力的、努力地把它們吃下去，不管有沒有覺得飽，不管喜不喜歡這樣的味道，他所能做的，就是趕緊治好傷，快點自如活動，好去尋找回去的方法。

    狐之助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練紅霸並不懷疑對方的忠心，至於長久沒來找他，應該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腳，平安時代可是個藏龍臥虎的時代。

    安倍晴明悠然倚在門框邊，看著今年大概最後一場雪，一邊吃煎香魚一邊喝酒，偶爾他會側一下頭，看著練紅霸近乎拚命地吃東西，然後躺倒養身體。

    那個【活下去】的咒，已經快要溢出這孩子體外了。

    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安倍晴明沒有問，練紅霸也沒有說，兩人保持這種相安無事的緘默狀態已經一周，目前來看沒有誰願意輕易打破。

    這孩子沒有哭一聲，受多重的傷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有著與發色瞳色截然相反的冷淡姿態，隻有在抱著那把劍的時候，才會泄露出幾分淒惶的神色，簡直像離了鳥群的小鳥。

    惹人憐愛，又會勾起人動手摧折的願望。

    他真是個壞人……啊，又把劍抱起來了。

    這一次，安倍晴明不打算繼續沉默下去，他一隻手舉著杯子，另一隻手疊了一個小紙人，指尖點在紙人心口，微一停頓，等到手指移開時，小紙人已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向練紅霸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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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紅霸原本正盯著丙子椒林的本體發呆，冷不防感到衣角有拉扯感，他低下頭，一隻醜兮兮的小東西正在用力拽他的衣角。

    練紅霸：……

    小紙人：……

    刹那間手起劍落，小紙人直接被捅了個透心涼，劍尖去勢不減直接紮在地板上，小紙人艱難的掙紮一下，頭一歪，氣絕身亡。

    本來隻想逗一逗練紅霸的安倍晴明：……

    氣氛一時很尷尬，練紅霸把小紙人從劍身上取下來，捏在手裏新奇的打量了一會兒。

    “這是式神的一種，當然，現在靈力已經散了。”

    至於靈力是怎麽散的，大家心知肚明，這個尷尬的話題就不要再提了。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安倍晴明進一步的誘惑道。

    “我剛剛已經試過了，你輸入靈力的過程我全程目睹，按照同樣的辦法嚐試，不行。”練紅霸搖頭，他感覺自己的靈力非常散亂，與安倍晴明圓轉如意的感覺截然不同。

    這份悟性和大膽讓安倍晴明讚歎，有的陰陽師一生都學不會操縱“式”的方法，這東西不僅需要靈力，還需要相當的領悟力，練紅霸卻在第一次就嚐試了，盡管結果是失敗，這卻不是他的操作問題。

    “之所以不行，是因為你身上有著【咒】。”安倍晴明慢慢說道，“你是不是時常感覺自己的靈力散亂無法聚攏？使用過度還會身體疼痛？”

    練紅霸睜大眼睛，安倍晴明像個江湖大夫一樣全都說準了，“這些都是因為【咒】嗎？也就是……詛咒？”

    “不，這麽說也不太準確。”安倍晴明搖頭，突然舉起了手中的筷子，“紅霸，這是什麽？”

    “筷子。”

    安倍晴明又夾起一塊香魚，伸向練紅霸，“這是什麽？”

    “魚。”練紅霸回答，下意識地把魚吃了。

    “好了，紅霸，剛才你一連下了兩個【咒】。”安倍晴明放下筷子，淺淺飲了一口酒，等著練紅霸自己領悟。

    練紅霸歪著頭，很快就明白了安倍晴明所說的意思。

    “晴明。”他準確的叫了對方的名字，“這樣一來，我又下咒了。”

    “確實如此。”安倍晴明微笑讚許，“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咒】，我們被【咒】所束縛，又因為它獲得自我。”

    “那麽，我的情況就是某個人對我施加了影響嗎？”練紅霸舉一反三。

    “沒錯。紅霸，你仔細想想，當你第一次使用身體中的力量的時候，是成功還是失敗，那個直麵你力量的人又做了什麽？”

    練紅霸的瞳孔微微一縮，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時候——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練玉豔！！！】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紙人出師未捷身先死，此處應有掌聲！【啪啪啪】

    關於【咒】這個說法，小說《陰陽師》裏說得非常哲學，我稍微按照自己的理解簡化一下哈，【咒】是晴明思想的重要綱領，是通往頂尖陰陽師道路的陽光大道，讓我們攜起手來，共同學習，爭取早日建成平安京思想文化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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