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練紅霸去了原本練劍的地方，並沒有因為急於證明自己打亂每天的節奏, 他從容地練了劍，像往常一樣躺在樹枝上。櫻花的花期已經快要過了，枝頭的殘櫻透露出幾分冷豔和孤寂。

    天邊綴著幾顆孤星，練紅霸眯著眼睛向樹下看, 不知何時，那名鉑金色發的青年已經整好以暇的坐在那裏, 手裏握著笛子。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練紅霸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們目前還算是萍水相逢。

    “這次我把樂器帶來了, 你總沒什麽可說了吧？”練紅霸從樹上跳下來，解下腰間裝塤的小袋子, “就是這個，除了笛子和琵琶以外, 冷僻的樂器還有不少。”

    青年接過那個小袋子，或者應該稱呼為錦囊？猶豫了一下, 把自己手上的笛子也交給練紅霸, 行事倒是非常公正。

    兩個人安靜的交換樂器, 青年原本還因為陶土質地的樂器而心存疑慮, 然而一觸及古老滄桑的質感, 頓時隻剩下了敬意。樂理一道，果然他還有所欠缺。

    “如果這竹子不被你製成笛，恐怕會成為妖魅吧。”練紅霸讓竹笛靈巧的在他手中轉了幾圈, 竹笛那種天然的靈性無法掩蓋，恐怕是即將成妖的竹枝製成。

    “也許。”青年淡淡的點頭，把塤遞還給練紅霸，“你先前說，我的樂曲還有些欠缺，具體是在哪裏？”

    “我不是說過了嗎？還不夠寒冷，那個國家真正意義上的冬天，是非常嚴酷的。”練紅霸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倚靠在櫻花樹上，塤移到唇邊。青年頓時知道他要演奏了，握著還回來的竹笛安靜聆聽。

    蒼茫的旋律如同一隻羽翼浩大的白鳥，開始在櫻樹下徘徊，這件小小的樂器意外的能發出極為響亮的聲音，帶著某種深穀裏的回響，嗚咽的傾瀉一地。

    灰天，雪地，凍土，霜河……那種浸透骨髓的寒冷，唯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能描繪出，與之相比，青年意識到自己的旋律實在太過柔和，幾乎隻是貴族唱誦的風花雪月一類物象。

    旋律正要攀到頂峰，卻戛然而止，青年茫然的看著練紅霸，練紅霸跟他大眼瞪小眼。

    “這下你知道了吧？有這——麽冷。”

    “……沒了嗎？”

    “嗯，我隨便吹給你做示範的啊。”

    如果安倍晴明在這裏，估計要拍著著青年的肩膀歎一聲同是天涯淪落人，被練紅霸試音坑了的人總算不止他一個，這種百爪撓心的痛苦有人共同分擔，總會讓他獲得一點心理平衡。

    “你有沒有考慮過把它寫完？”青年忍不住這樣建議，這首曲子如果能夠完整做出，將是前所未有的驚豔。

    “幹嘛要寫完？隻是試音而已。”練紅霸一臉莫名奇妙，接著笑了，虎牙露出一點尖，“我已經吹過了，現在輪到你。”

    非常公平的樂器切磋……個鬼！他想聽到完整的曲子！

    青年默默執起竹笛，他就吹奏一首短一點的曲子吧，然後再要求這個孩子把先前的曲子補全。沒錯！就這樣！非常合理！

    盡管已經選了短一點的曲子，等到全心全意吹奏完，已經過了一刻鍾。練紅霸看一眼天色，到了他該回去的時候。

    “天亮了，我要回家，明天再約到這裏吧。”

    青年捏著竹笛的手青筋暴起，還要等到明天！如果平安京的天不會亮就好了！

    練紅霸尚且算是愉快的回到了晴明的宅邸，結果他還沒進門，就眼尖的看到一輛牛車緩緩駛出。練紅霸眼前一亮，晴明出門肯定是有事情要解決，跟他一起可比自己待在房間裏有意思多了。

    “晴明！喂！帶我一起啊！晴明……混蛋不要裝聽不到！”練紅霸追著喊了半天，牛車半點沒有停下的意思，好像逃命一樣快速駛離，留下練紅霸在原地咬牙切齒。

    “給我等著……有本事就不要回來……”練紅霸甩袖進了宅邸，氣到炸毛，念了半天佛經才勉強平靜下來，心不在焉的躺在被褥上撥弄佛珠。

    晴明竟然不帶他玩，過分！又不是夜晚出門會見女子！

    他躺了一會兒，心平氣和之後爬起來練字，翻幾頁書，吹兩支曲子，覺得日常非常乏味。

    正在無聊的快要睡著的時候，練紅霸突然一睜眼，他感覺到契約的那一頭傳來了求助的信息。

    “小生在被陰陽師圍堵！都是為了調查那什麽什麽……快來救小生啊！”妖狐崩潰的一邊跑一邊喊，他不確定練紅霸會不會來救他，可是麵對數量如此眾多的陰陽師，他一個人估計是跑不掉了，被抓到的下場他想都不敢想。

    小生……小生不想被做成圍脖……

    練紅霸在這頭聽著，慢慢皺眉。他的邏輯非常自我，妖狐是他的式神，他可以欺負揉搓怎樣都行，可是別人要是碰了一個指頭，他絕對翻臉，概括點來說，他相當護短。

    “等著。”他隻是短促的說了一句，披上外衣就衝出去。

    靈力肆無忌憚的輻散開來，他隻需要將這平安京當做戰場，拿出索敵的那套手段就好。加上晴明為他開啟了能看到“靈”的眼睛，讓他更快的鎖定了目標。

    陰陽寮……

    這個時代頂尖陰陽師聚集的場所，橫亙在此世與彼世之間的堅固堡壘，是個難啃的硬骨頭。

    但是那又怎樣？練紅霸笑了，如果那些陰陽師識相，大可以相安無事，可是萬一冥頑不靈，他也不懼與那些人對上！紅龍的字典裏不存在“畏懼”兩字！

    安倍晴明放下牛車的車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這下好了，練紅霸肯定會生氣，至於生氣的程度還要看他的運氣，運氣差一點，練紅霸真的能半個月不理他。

    可是他並不想讓練紅霸蹚這次的渾水，理由也有些難以啟齒。

    藤原師尹的女兒荻子xiao jie得了頭痛症，怎樣求醫問藥都不見好轉，無奈隻能求助於陰陽師，看看是不是被人施加了詛咒。

    這件事本身沒什麽問題，按理說帶著練紅霸去也未嚐不可，然而荻子xiao jie的父親，也就是藤原師尹大人有難以啟齒的愛好。他偏愛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以容貌豔麗為最佳，這是朝堂中大家都心領神會的秘密，藤原師尹位高權重，自然也沒有人敢因此觸及他的黴頭。

    這種事情實在不宜直白的說出來，練紅霸還是個孩子，就更不行了。安倍晴明隻好認下這次，回頭買一點好吃的點心回去做補償吧。

    他本以為練紅霸會安安分分待在家裏，最多撕撕紙撓撓牆發泄憤怒，然而他忘記了，練紅霸不是什麽小貓，他搞起事情來連天都能日。

    比如現在……

    妖狐感動得差點落淚，他淚眼朦朧的看著護在他麵前的那個小小的身影，覺得對方無比高大。

    “小生還以為你會讓小生自生自滅……”

    練紅霸沒有回頭，麵對一群嚴陣以待的陰陽師，音調有點懶洋洋的拖長。

    “想挨打嗎？你是為我辦事才陷在這裏的，我沒那麽薄情寡義。”

    妖狐更加感動，不過他同樣也是擔心的，這麽多陰陽師，就連他也要跑路，練紅霸能對付得了嗎？

    “你是什麽人！”一名陰陽師質問道，“這是你的式神嗎？”

    “是又怎樣？”練紅霸冷笑，“他沒有傷人，你們卻拿致死的符咒攻擊，如果他不是大妖怪，早就等不到我來援救了！”

    “妖怪終究是妖怪！膽大妄為闖入陰陽寮，理應受罰！”陰陽師振振有詞，他的話也代表了如今陰陽頭管理下大多數陰陽師的意見。

    “那你們究竟要怎樣？式神是我禦使的，為我辦事，受罰的內容我也必須分擔一部分才對。”妖狐注意到，練紅霸雖然在說著商討般的話，身體卻已經微微緊繃，隨時都能直接動手。

    一名陰陽師匆匆跑來，傳達陰陽頭的要求。

    “留下那隻妖怪，你這民間陰陽師可以走了！”

    妖狐簡直瑟瑟發抖，他打開折扇，四方之風開始流動，顯然不肯坐以待斃。

    “小生又不是傻子！才不會留下！”

    “你確實是傻子，怎麽可能把你留下。”練紅霸嘴角的弧度擴大，“剛才對你動手的那幾個，指給我看，反正……談判破裂！”

    火翼熊熊燃燒，練紅霸拔劍出鞘，丙子椒林反射刺眼的日光，下一秒，劍鋒上也燒起赤色火焰——

    “一隻。”離練紅霸最近的陰陽師恐懼的睜大眼睛，他想要說些什麽，長劍已經旋轉一圈，直接攪碎了他的心髒。鮮血噴灑在沙土地麵上，其他陰陽師才驚恐地叫起來。

    “他動手了！”

    不要一副這麽驚慌的樣子啊……練紅霸睜著紅瞳，瞬間移動到下一個目標麵前，在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如法炮製。

    “你們根本沒有打算讓我們走出去吧？藏起來的陰陽頭準備的【咒】，隔很遠我都感覺到了。你們這些炮灰隻是用來爭取時間的，還傻乎乎的給他賣命。”

    陰陽頭身邊的陰陽師看著外麵一邊倒的戰況，臉色慘白。

    “道尊大人，我們是不是……”

    “不，這點犧牲是必然的。”陰陽頭不停地結著手印，人類的眼中閃爍著近乎妖怪的狂熱貪婪之光。

    “我必須得到他！他是海那邊來的真龍！”

    作者有話要說：　　崽：開心！高興！給紅爸爸遞尾巴！

    好久沒打架了，打一架吧，不然病嬌紅該憋壞了……

    一直覺得電影裏陰陽頭竟敢叫道尊挺迷的，這個膽子也是大，提起道尊我隻能想到鴻鈞，要麽就是修仙文裏主角最粗的金手指2333（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