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這兩天不在家。”安倍晴明很自覺地把點心盤子移到離自己遠一點的地方, 練紅霸拿了一塊點心，整好以暇的等他的下文。

    “隻是這次的事情, 紅霸還是不參與為好，那位大人府上頗多亂象，這也是我不帶你去的原因。”安倍晴明還是沒有明說藤原師尹的不良愛好。

    練紅霸一口就把點心吃了，對晴明的態度非常不滿。

    “不告訴我也無所謂, 我不想知道。”他拍拍手上的點心殘渣起身，“我去睡了, 明天還跟人有約。”

    想到那個疑似鬼王級妖怪的青年, 安倍晴明有些頭痛，他實在不知道兩邊哪一邊才算危險。

    正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 阿式飄然而來，款款行禮之後匯報道：“晴明大人, 保憲大人正在翻過院牆。”

    練紅霸離開的腳步頓住了，他一側身, 正好看到騎著黑虎的陰陽師從院牆上飄搖落下，黑虎落地就變成二尾的貓又, 沒有像往常一樣爬進賀茂保憲的懷裏去, 反而向練紅霸走來, 謹慎的在他衣擺處嗅了嗅, 抬起兩隻前爪扒在他小腿上。

    “貓又也擔心你, 聽說你今天在陰陽寮鬧了一場？”賀茂保憲在廊下坐下來，隨手拿起一個空酒杯，示意倒酒, 晴明無奈的給他倒了一杯。

    “話說，你還用了不得了的咒吧？那股清淨之氣現在都沒有散去，陰陽頭這下可傷腦筋了。”賀茂保憲哈哈大笑，“我早就想那麽幹了！”

    練紅霸把貓又抱起來，貓一樣的妖怪發出“呼嚕嚕”的聲音，皮毛緞子一樣順滑。

    “不算什麽威力強大的咒，隻不過一口氣把靈力放空，效果格外驚人而已。”練紅霸重新坐下來，他還想討教一點使用方法，“你平時都是如何使用的？”

    賀茂保憲聞言，立刻轉頭看向安倍晴明，語氣驚訝，“不會吧，晴明，你沒教過這孩子使用靈力的方法嗎？”

    “還沒來得及……”安倍晴明苦笑。

    “也是，你最近在忙師尹大人府上的事情，那可是個苦差。”賀茂保憲表示理解，突然，他一臉八卦的湊近練紅霸，“你知道嗎？那個師尹大人……”

    “保憲。”安倍晴明出聲打斷，“那種事情就不用說了。”

    “那有什麽啊，十歲已經是大孩子了。”雖然嘴上這麽說著，賀茂保憲還是識趣的閉上嘴，不過他暗地裏向練紅霸眨了眨眼，表示可以偷偷告訴他。他一抬手臂，很親昵的搭在練紅霸肩膀上，“不然這樣，紅霸跟我去玩幾天，反正你最近這麽忙……喂！這個觸感！”

    他驚歎的又伸手擼了一把練紅霸的長發，得到一個“砍死你”的淩厲眼神。

    “這個是怎麽保養的？我可以再摸一下嗎……我錯了有話好說。”賀茂保憲戀戀不舍的收手，他雖然沒有在夜晚私會過女子，卻因為身份原因，隔著屏風欣賞過不少女子。鑒於禮教森嚴，露出屏風的衣袖裙裾和一段黑發成了唯一可見的東西，這也是當下粗略評價一名女子容色的標準。

    練紅霸放下劍，嫌棄的把頭發挽到一邊，拒絕再讓賀茂保憲碰。

    “當然要保養，方法也比你想的複雜。怎麽，想要去討好心儀的女子嗎？”練紅霸斜眼看保憲，黑衣的陰陽師爽朗一笑。

    “我打算用這方法給貓又養養皮毛。”

    貓又在練紅霸腿上發出了軟軟的一聲“喵”，顯然對賀茂保憲的覺悟很是滿意。

    晴明拿扇子遮住了上揚的唇角，這就是賀茂保憲官位不低還沒有成家的重要原因，這個人能讓任何一個與他相處的人知道“注孤生”三個字該怎麽寫！

    “回歸正題吧，靈力的運用晴明最有權威，我很奇怪你為什麽不問他？”賀茂保憲見練紅霸直接偏過頭去，安倍晴明無奈搖頭，頓時明白了。

    “這是吵架了？”

    練紅霸不說話，不過能看出氣鼓鼓的樣子。

    “這可讓人頭疼了，雖說我也勉勉強強合格，但是……”

    “我跟保憲去陰陽寮。”練紅霸很幹脆，“我想知道靈力的確切用法，還有數得上號的陰陽師名單。”

    “這倒是沒問題……晴明？”

    “讓紅霸跟你去吧，”安倍晴明歎了口氣，“我今晚還要再去一趟，徹底解決完這件事。”

    練紅霸猛地起身，丟下貓又一言不發的回房間。

    賀茂保憲看著他離開，有些頭痛，“晴明，你這個瞞來瞞去的性格能不能改改？真為了紅霸好，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想保護一個人，隱瞞是最差勁的做法。”

    “我會跟紅霸好好談談的，保憲，這兩天紅霸就交給你了。”

    “喂，不至於吧？為了區區一個委托……”

    “不隻是委托。”安倍晴明慢慢飲盡了杯中的酒，看著庭院裏再無櫻花的樹枝，“昨天我觀測星象，至少有三位鬼王已經聚集在了平安京，除去原本就駐守在這裏的風神大人，其他兩位隻怕目的並不單純。保憲，這是大危機！加上……混亂的星象中又有兩顆妖星閃耀，形勢無疑更加嚴峻。”

    “確定妖星的身份了嗎？”賀茂保憲表情凝重。

    “一顆是道滿無疑，荻子xiao jie的頭痛病就是他做了手腳；另一顆非常不妙，怕是……渡海而來……”

    “莫非是……”

    “不是紅霸，但是身處異國他鄉，尋找同伴取暖是本能，他一定會盯上紅霸。”

    “……”

    “拜托了，保憲，讓紅霸平安的度過這段時間。”

    “……我知道了。”

    練紅霸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是很氣，他很氣的練完劍，很氣的抱臂坐在樹上，拿出塤來準備演奏的時候，才稍稍獲得了一點平靜。

    鉑金色發的青年如約而至，手持竹笛，向練紅霸點頭致意。

    算作昨天讓對方送信的答謝，練紅霸譜好曲子，將塤移至唇邊。蒼茫的樂聲再次響起，這次沒有中途結束，而是呼嘯著刮過了長河冷霜，將天地吹成一個蒼茫雪國。

    青年閉目聆聽，半晌，吹奏竹笛合奏，風雪中頓時飛起一隻紙鳶。

    這次的合奏簡直酣暢淋漓，結束之後，兩人都意猶未盡。練紅霸從樹上跳下來，從匣子裏拿出了昨天露過麵的調味料，舉高一點。

    “吃魚嗎？”

    “嗯。”

    吃著烤魚，聊聊漢學，兩人足足在櫻樹下逗留了一個上午，並且約好明天同樣的時間再見。

    “你住在哪裏？”兩人熟悉之後，練紅霸問出了這個問題。

    “穿過樹林，有個神社，就暫居在那裏。”青年答道。

    那片區域練紅霸沒有去過，不了解有沒有能住人的神社，也就不做追究，兩人告別之後，青年向神社的方向走，然後在神社前張開羽翼離去。

    練紅霸本來打算回宅邸，想想最近總是不見人影的安倍晴明，還是覺得去找保憲為妙。他穿過街道，桔梗印在他身上發揮著作用，路人輕易不會注意到他。練紅霸摸摸口袋裏從匠人那裏換的錢，打算買幾樣點心。

    一道視線突兀的落在他身上，練紅霸猛地回頭，路人行色匆匆低頭走路，牛車緩緩來往，好像沒有什麽不對。

    不，他的感覺不會出錯，一定有人在看他！

    一隻烏鴉從屋簷上飛走，血紅的眼睛在天光下，猶如最純正的鴿子血。

    【找到了……】

    【我的同伴啊……】

    安倍晴明正坐在屏風前，臉上仍然是客氣而疏遠的微笑。

    “您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咒法已被破除，餘下的隻不過是心病。”

    屏風後傳來衣飾摩擦的聲音，那段露出屏風的黑發微微一動，反射出柔潤的絲綢般的色澤。安倍晴明神情一動，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練紅霸晚上困到打哈欠也仍然堅持往頭發上上香膏的畫麵。

    賀茂保憲的讚美不錯，要論長發的質地，練紅霸絕對冠絕平安京。除了天然因素之外，幾十種材料糅合成的香膏和每天必不可少的浣洗也是功臣，因為對美麗的在意，練紅霸從來不嫌棄這種事情麻煩。

    “我也知道那種事。”女子柔美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能不能請您明日淩晨時分，我發病的時候再過來一趟？有您的陪伴，我一定沒關係的。”

    “荻子xiao jie……”

    “如果太過麻煩的話，可以留……留宿……”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這種大膽的話語她也是幾度鼓起勇氣才說出口的，羞恥也沒什麽所謂，隻要能留住這個她心儀的人。

    “……我會準時前來的。”安倍晴明無奈之下隻好做此決斷，幸好已經把紅霸托付給了保憲，不然又要留他一人長時間在家。

    荻子顯得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強撐精神，請安倍晴明為她講述幾件與妖怪有關的事情。

    這位xiao jie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感興趣。安倍晴明清楚地知道，所以他隻是笑笑，把妖怪的話題換成和歌，在門邊偷聽的藤原師尹頓時露出滿意的微笑。

    他有意拉攏一位實力強大的陰陽師加入自己的陣營，安倍晴明官職不高，卻深得聖上信任，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加上年輕俊美，身子風流，他隻是稍微跟荻子一說，荻子就害羞的同意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樁婚姻將該他帶來極大的好處。

    可惜，天亮得太早了，如果淩晨時分的黑夜能再漫長一點，他的計劃就能進展得更加迅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卡……上了一天課大腦完全是漿糊狀……人類為什麽要發明量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