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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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指頭最容易癢了,一碰就癢。”素衣邊笑邊道。

    阿陌有些吃驚,無論是以前在軍營裏還是現在在這個小山村,閑暇時男人們湊到一起,說的最多的就是女人。

    阿陌曾經聽一位花間老手說,這女人的身子啊是有鎖的,心房是鑰匙,你能占據她的心,就能拿到鑰匙打開她的身。但是,也有很多偏門可走,譬如耳朵、脖頸、腰……也就是敏感點,一碰就軟,身嬌體軟,門戶大開。但是,每個人的敏感點都不一樣,有的人全身都敏感,有的人全身都不敏感……

    但阿陌還從沒聽說有人小指頭敏感的。想著,他不僅不鬆開素衣的小指頭,反而捏了又捏,還用指甲輕輕刮弄……

    素衣扯又扯不開,似哭似笑,靠在他身上軟成了一灘水。

    阿陌覺得他簡直就是自己找虐,渾身又有些氣血翻湧。

    但他遠遠低估了自己的受虐潛質,因為他不知怎麽地突然來了一句:

    “就這麽怕癢?誰碰都癢?陸吾碰了也癢?”

    素衣淚花點點,像風雨中一朵好不堪憐的粉牡丹:“嗯,誰碰都癢。”

    阿陌一口氣埂在喉嚨上,半響不出聲。

    “阿陌?”素衣又叫他,並用另一隻手去扯他的袖子。

    他一把拂開:“別叫,好好走路。”

    他才不會告訴她,她一叫他,他腿就有些軟。

    最終,口嫌體直的阿陌還是握著素衣的手,雙雙把家還。

    兩人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偶爾偷偷摸摸地瞅對方一眼,恰好對方也在看自己,那一刻靈魂仿佛會過電,步子有些飄,周圍的空氣都有了色彩。

    “砰!”

    “啊……”

    走到籬笆門外時,突然聽見一些聲音從院內屋子裏傳了出來。

    阿陌和素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臉疑惑。

    在這個村子裏,人們離開家時也會鎖門、鎖窗、鎖籬笆。倒不是為了防人,而是防野獸。

    可是現在,素衣家的院子、門窗都鎖得好好的,屋內卻有響動和人聲,難道……

    阿陌和素衣一個開門,一個直接從籬笆牆上翻進去。阿陌最先瞅了一眼放肉食的灶房,然後依次檢查過去,最後在素衣她爹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阿爹怎麽了?”素衣也跑了過來。

    阿陌身子側開一些,屋內莊父和他身上的被蓋一起摔在地上,喉嚨裏發出低澀的呻*吟聲。

    “阿爹……”素衣想也未想地衝了進去。

    阿陌愣了愣神,也趕緊進去幫著素衣將莊父重新抱回榻上。

    “啊……啊啊……”莊父大睜著眼睛,兩條手臂艱難地揮動,還不能很好地說話。

    誰也沒想到,莊父竟然會在中風癱瘓將近一年之後,突然有所好轉。

    素衣異常激動,又是笑,又是淚流不止。

    阿陌默默地退出房間,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這一對明明同處一個屋簷下,如今才‘久別重逢’的父女。

    阿陌在院子裏站了許久許久,直到天空變成墨藍色。這是小山村的夜,每一縷炊煙都繾綣地寫著愛人的名字,有小娃娃的哭聲,犬吠聲,夫婦倆的拌嘴聲……

    那天夜裏,莊父的房間裏,炭火燒得旺旺的。阿陌一直陪著素衣守在莊父麵前,誰都知道,大病之人突然間好轉,往往並不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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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白天去了一趟不凍河,回家後又大驚大喜,素衣比往常要累些,沒多久就倚在莊父的榻邊睡著了。

    “小……夥子?”

    半夜,阿陌困得暈暈沉沉的時候,突然聽見莊父用並不流暢的聲音叫他。

    阿陌猛得一驚,抬頭看見的是莊父依舊不失年輕時的毓秀,充滿了文雅和善意的一雙眼。

    阿陌把目光轉向素衣,莊父卻道:

    “別……叫……醒她。”

    阿陌點了點頭。

    緊接著莊父又向他指了指屋內西麵牆第二個書架第四層的位置。那裏放著一個紫黑色的小藤箱。

    阿陌將小藤箱取了下來,遞給莊父,莊父卻又推回給他:

    “簫……簫。”

    阿陌遲疑地打開箱子,裏麵果真有一支黑漆九節簫,下麵還拴係著大紅色的飄穗。

    “給……給你。”莊父道。

    那天夜裏,阿陌奉獻出了申公燭送給他的那一小包劣質茶葉,莊父斷斷續續地和他聊著天。

    莊父告訴他,素衣的娘當年懷素衣時頗為艱難,孕吐一直持續了七個多月才好,素衣在她娘的肚子裏也不怎麽安生,後來無法,莊父便親手做了這支簫。每當莊父吹起簫聲時,素衣的娘就舒服了,肚子裏的素衣也安靜了。

    一直到素衣從她娘的肚子裏出來,她們依然最愛聽莊父的簫聲。

    莊父現在將簫送給阿陌,是希望他以後不在了,阿陌能代替他再吹簫給素衣聽……

    她難過的時候,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忍著生悶氣的時候,隻要一聽簫聲,便會好上許多許多。

    後來,莊父還給了阿陌一塊帶有族徽的玉佩。玉佩上有一個篆體的‘莊’字。

    莊父說,如果有一天實在有需要,可帶著這枚玉佩去蜀郡郫縣找一個莊姓家族。他是那家的庶子,或可得到一些幫助。但莊氏清貧,以開辦學堂,講授易經及老子之學為業。族人多隱逸恬泊,除了一些好名聲,怕也給不了什麽實在的好處。

    阿陌慎重地收下了那支簫和那枚玉佩,也慎重地將素衣摟進了懷裏。

    天快亮時,他又做起了夢。這次的夢比前兩次都更清晰,更真實。

    五馬齊驅的雲母車,雙轅雙輪,大帷幔,垂墜絲穗,極盡奢華。

    車前有玄甲騎兵開道,車後侍女、奴仆、親兵近千人。

    街道兩旁的百姓早早讓開了道,北望高樓,美人倚窗前,殷勤紅袖招……

    突然,一個穿著奇奇怪怪的嬌俏少女,猴兒一般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雙臂一張,攔在路上。

    “我要見西北王,我是他的外孫女!”

    開道的騎兵迅速圍上去,森冷長刀齊齊指向少女的脖子,幾乎要將她騰空架起來。

    少女不懼:

    “我來找外祖父,為什麽要殺我?”

    士兵諷笑道:

    “我們王爺一生無子,哪來的外孫女?你這瘋丫頭,趕緊乖乖讓道,王爺仁慈,或可看在你年紀尚小的份上,饒你一條小命。”

    “等等……刀下留人……”

    一個背上背著箱簍,頭戴儒巾,一身半舊不新的米黃色袍子,看似窮酸,卻文雅毓秀的書生,舉著一條胳膊,急急慌慌地跑過來。

    “你又是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士兵問。

    書生趕緊從袖兜裏掏出名帖,雙手遞給士兵,揖道:

    “吾乃蜀郡莊丘,可證明這位姑娘確是西北王之外孫女。還請軍爺引薦一二。”

    蜀郡莊丘,當今聖上都讚譽過的蜀中名士,思想家嚴君平的第七世孫,才高不仕,隱逸於繁華市井之中,擅易經和老子之學。

    他若證明這奇奇怪怪的野丫頭是西北王的外孫女,怕是誰都會信上幾分。

    士兵頓時不敢大意了,趕忙讓弟兄們收起手中長刀,然後快步跑回到馬車跟前。

    過了片刻,兩側騎兵紛紛下馬退至道路兩旁,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從馬車裏麵走了出來。

    身板挺直,高鼻凜目,一把長須美髯,活像當年的關公在世。

    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去,用一雙星星眼孺慕地望著那人。

    少女道:

    “你是西北王嗎?我是靈,來自昆侖山的靈,我是你的外孫女。”

    這時那文雅毓秀的書生也走上前來,朝著西北王一拜:

    “小生蜀郡莊丘,是這位姑娘的表哥。”

    少女頓時不樂意了,轉過去踩了那書生一腳:

    “一表三千裏,你這書呆子與我都不知道表了幾萬餘裏了,算哪門子的表哥?”

    書生忍著腳上的痛,隻對著西北王一本嚴肅道:

    “那也是表哥。”

    戎馬一生的西北王老了,看見年輕的少男少女鬥嘴,無論什麽,心裏都喜歡得緊。

    “阿陌,阿陌?”

    阿陌醒來時,素衣還在他的懷裏,取彼此的一縷散發,編在一起,還用紅絲線綁著,打了一個漂亮的梅花結。

    她溫言軟語地同他商量:

    “早上吃什麽呢?昨日的牛臉肉還剩了一些,是切成絲炒成臊子拌麵,還是剁成沫,加青菜少許,熬粥喝?”

    “都好。”他摟著她的肩膀緊了緊。

    當陽光灑滿素衣家的籬笆小院兒時,莊父終於醒了,看著阿陌和素衣的臉,笑得很美滿。

    阿陌和素衣也笑了。這世間枯木可逢春,莊父亦可奇跡般好轉,是他們太過杞人憂天了。

    午後,有一位村民來找阿陌,是前些日子來看望過他的那些外來漢中,沉默寡言的小個子種地能手。

    這種人話不多,卻有一股子愛鑽研的韌勁兒。

    他能發現別人輕易發現不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解釋一下莊父的身世。

    莊父是蜀中隱士嚴君平的後人。

    嚴君平,原名莊君平,因忌諱漢明帝的名,史書記載為嚴君平,漢代思想家,以卜筮為業,授書為的莊子的形象是嚴君平和戰國那個莊子的融合形象。所以嚴君平在生前生後也被人稱為莊子。

    這一章看完是不是有一種要出事的感覺?嗯,就像一位讀者前幾天猜的,莊生曉夢迷蝴蝶,孰是真?孰是假?真真假假又有什麽區別呢?

    下一章是三章合一,在星期二早上十點左右,會把這些都講清楚。

    入v了,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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