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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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的早上,許伯正看著裴寂煎藥,守門的小廝過來道:“許伯,明遠伯府又來人了,這一會有二十多個呢,說是那邊的老太太要過來,她們先來收拾屋子床榻!”

    “真是不要臉!”裴寂咒罵了一句,放下扇藥爐的小扇子,對許伯道:“許伯,我帶人去關了大門!”

    大冬日裏的,守門的小廝一邊用袖子擦著額上的汗,一邊道:“許伯,他們人太多,怕是已經闖進來了,您快拿個主意吧!”

    許伯一把拉住了要往外衝的裴寂,“去,去看看小世子醒了沒?”自家主子這些年來一直和伯爺政見不合,朝堂上駁了好幾回伯爺的主張,伯府的老祖宗原先就不喜自家主子,這些年更是恨上了。

    裴寂聽到景陽侯府的小世子,眼前一亮,他怎麽把這尊大佛給忘記了呢!景陽侯是開國侯爵之一,承了五代,根基深厚,在京中的勢力盤根錯雜,更重要的是,景陽侯府很會下注,每每都押到寶。

    陛下尚在潛邸時,尚為世子爺的現任侯爺景川平便和張丞相、鎮國大將軍等人追隨在側,是以,陛下登基後,景陽侯府的榮寵更盛從前。

    不然當初魏老國公那老匹夫會願意將自己尚在豆蔻年華的嫡長女嫁給景陽侯做繼室?那景陽侯可虛長魏家小娘子十五歲呢!

    也難得魏氏嫁入景陽侯府後能與她年紀相仿的繼子和睦相處,景行瑜可是個混不吝的角兒。

    一炷香過後,沈府大門口,景行瑜手裏抱著一個銅八方手爐,斜溜兒一圈一旁搬著黃梨木大靠椅、綠色閃緞坐褥、牡丹鑲邊引枕、雕漆如意雲紋痰盒等物什的明遠伯府的小廝、婆子和女使們。

    懶懶地道:“怎地,是要鳩占鵲巢啊?這府邸可是官家禦賜的,你們明遠伯府仗著太後娘娘的恩寵,敢不敬官家?”

    為頭的一個媽媽道:“景小世子爺,您可不能這般汙蔑我們老夫人愛護孫輩的心腸啊,這三公子不是病了嗎?老夫人急得幾宿都沒合眼了,特要來親自看著才放心!”

    “哎呦喂,我說這位媽媽,你就別往你們伯府臉上貼金了,沈溪石又不是出自你們夫人的肚子,內裏什麽樣子,你道汴京城裏的人都不知道呢?行了行了,難聽的話,本小爺也不想說了,回去回去吧!”

    那媽媽被打了臉,氣憤地道:“這是沈家的家事,世子爺怎好幹涉!”

    一聽這話,景行瑜笑了,“家事,你們明遠伯府還不知道吧?魏國公府正在和沈相議親呢,這沈相眼看著就要成為本小爺的小姨夫了,難道你們明遠伯府的家事是家事,我們景陽侯府的家事就不是家事了?”

    景行瑜一大早的還沒睡好,逗了兩下子,就沒了趣味,不耐煩地對許伯道:“許伯,將這些不相幹的人都趕出去,別杵在我跟前鬧心兒!”

    沈彥卿覺得嘴唇幹得有些疼,外頭嘈嘈雜雜的,也不知道在鬧什麽事兒,皺著眉喚了聲:“來人!”

    守了相爺一夜,正坐在小杌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上打著盹兒的小廝福兒忽地聽見床上有輕微的響動,立即站了起來,便見自家主子睜著眼睛,當即喜得眼淚都要掉下來,“爺,您可算醒了!”

    沈溪石啞聲道:“喊裴寂過來!”

    福兒應下,拔腿就往前院裏跑,等趕到前院裏,見許伯和裴寂正帶著府中下人趕明遠伯府那一撥不要臉的,遠遠地就喊道:“裴大哥,爺醒了,喊你快過去!”

    裴寂喜得一腳將明遠伯府掉在地上的痰盒子踢出了門外,“走,我這就去見爺!”

    裴寂到的時候正聽昨夜在隔壁安榻的小孫太醫道:“醒了就算大好了,先喂些水,再讓廚房備下小米粥,粥油濾掉。”

    沈溪石正在穿著衣裳,見到裴寂進來,道:“快去研墨。”

    福兒提了熱水過來,準備伺候相爺沐浴,見相爺已經在忙公務了,要準備抬出去,卻被相爺喊住了,“抬到裏間去,對了,我記得庫房裏有一架整的琉璃曲麵屏風,找出來,置在裏間。”

    這麽一會兒,沈溪石已經寫好了兩封信,封好蠟,遞給裴寂道:“一封送給小杜將軍,一封送給京兆尹。”

    沈溪石找掌管禁軍的小杜將軍討禁軍五十人,將西雲大街的那一片廢墟守住。

    另一封信是給京兆尹的,讓他派人將新入城的人口進行登記和檢查,特地注明,萬不可有漏缺。

    最近丹國使臣要入城,汴京城的安防比以往更嚴謹了一點,是以京兆尹接到沈樞相的信,以為是上麵擔心有人接機生事,特此排查,並沒有往別的方麵想。

    沈溪石整個人呢泡在浴桶裏的時候,仍然能夠感覺到心髒在劇烈的跳動,那種亢奮,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那一夜他看見的人,定然是阿傾,她長高了一點,比以前瘦削了很多,可是那張刻在他血液裏的臉,他是萬不會認錯的。

    昏睡的時候,每每覺察到右腳被踩處的隱隱疼痛,一種巨大的欣喜便泛上心頭,他終於等到了她。

    這般想著,沈溪石竟是在家裏一刻鍾也待不下去了,起身換了一身墨綠色直掇,外頭著了一件黑色暗紋銀狐氅衣,許伯正端了小米粥過來,見到主子行色匆匆往外走,急道:“爺,您才剛醒呢!”

    沈溪石端過許伯手裏的小米粥,喝了一口,聲音有些空遠地道:“許伯,你抽空將家裏布置一番。”

    許伯不明所以地問道:“主子,有什麽要求嗎?”實在是自建府以來,這府裏沒辦過一次宴會,實在不知道主子所說的“布置”究竟要什麽個章程。

    沈溪石嘴角微翹:“顏色鮮亮些,繁複的,累贅的,能擺出來的都挑出來!”

    儼然是一個爆發戶的標準。

    沈溪石出了院門,許伯還愣在原地,看向主子剛過去的那扇拱花門的眼神有些驚悚,看了一圈隻有一刻鬆樹的院子,嘀咕道:“主子莫不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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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府門的沈溪石騎著馬徑直往西雲大街去。

    ***

    宣德門外頭,裴寂看見自家主子出來,正準備捧著剛備好的熱湯過去,卻見楚王爺喊住了自家主子。

    楚王爺是官家嫡親的叔叔,先帝在時便十分倚重他,如今官家登基已有十四年,楚王爺依舊深受官家的信任,每每遇到煩難的事物,必定和楚王爺密談一番,隻是這兩年,密談的範圍多了一個沈彥卿。

    沈彥卿心裏惦著事兒,被楚王爺喊住,隻得耐著性子執了晚輩禮,客氣地問道:“王爺有何指教?”

    楚王爺年已六旬,頭發早已斑白,卻越上了年紀兒越愛逗趣後生們,見沈彥卿一本正經地對著他行禮,笑嗬嗬地問道:“彥卿啊,聽說你拒絕了魏老匹夫家的小娘子?”

    沈彥卿淡道:“彥卿已經定了一家小娘子,不好再改選別家。”

    楚王爺本就隨口問問,這些年沈彥卿在京中的風頭比他年輕時還勁些,卻不妨套出了這麽一句,摸著美髯上下覷了沈彥卿一眼,心裏暗自嘀咕:“哦,難道你小子睡了一覺還開竅了?”笑著問道:“哦?倒不知是誰家的小娘子?”

    沈彥卿默然,在楚王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還是道了一句:“是阿傾。”

    楚王爺的眼睛瞬時便定住了,望著沈彥卿清冷的一張臉,好像便看見了顧家那個小丫頭,在他後頭又蹦又跳的,半晌楚王爺在沈彥卿的肩頭上拍了兩下,什麽也沒有說,便走了。

    誰都知道顧家人都沒逃出那場大火,即便偶有僥幸的,這麽些年,也該有一點聲音了,當年那丫頭死乞白賴地跟在沈彥卿的後頭,他瞅都不瞅一眼,等那丫頭不在了,他倒給自己取了個和言傾同音的字——彥卿。

    眼見著楚王爺走開了,裴寂才又捧著水波魚紋孔明碗往主子跟前過去,“主子,朱雀門外頭今個新擺了一家羊肉湯小攤兒,您嚐嚐!”

    沈彥卿看了一眼,隻道:“你用了吧!若是好,便記下來!”

    裴寂得了主子的話,揭開了孔明碗上的蓋子,一陣濃鬱的香氣縈繞在鼻端,裴寂暗暗點頭,那賣羊肉湯的小娘子不僅長得好看,這手藝也是絕了!話說,主子這兩天也是奇怪,不僅讓他留意汴京城中各處街麵上的吃食,還使勁從庫房裏往外頭搬東西,什麽華麗貴重,就搬什麽,搞得府裏現在到處花花綠綠、金光閃閃的,耀的他眼睛都疼。

    沈彥卿翻身上了馬,正待要走,裴寂喊道:“主子,您今個上早朝的時候,京兆尹那邊傳話過來,說去年年底到今年入城的人口都登記了。”說著,裴寂從懷裏掏出兩本冊薄來。

    沈彥卿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點流光,一把將冊薄奪了過來塞在懷中,“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沈溪石:她就喜歡那些沒用的累贅的鮮亮的東西。

    顧言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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