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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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巷子裏頭,陪著女兒守夜的王大嫂原先聽著隔壁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又有人聲和腳步聲,想著是藿兒姑娘她們回來了,默想了好一會,對王大郎道:“家裏灶下還留著幾個碗糕,我給隔壁送兩個去。”
王大郎斜睨了息婦一眼,咂巴道:“年三十的,別惹得人家不痛快!”
王大嫂撇嘴道:“知道,知道,我又不是那麽不明事理的人!我這不是為先前的事兒,有些過意不去嘛!”
見她這樣說,王大郎便也由了她,“拿熱的過去!”
“嗯,知道嘞!”
灶膛裏本就留著柴火,還熱烘烘的王大嫂添了一把樹葉子,那火苗便“嗞嗞”地燃了起來,王大嫂心裏盤著話兒,等將兩個碗糕扣在兩個大碗裏端過去敲門的時候,隔壁卻遲遲沒有動靜,又敲了好幾下,還是一點聲響沒有,想來是已經睡下了,隻得懨懨地又端了回去。
***
紫銅瑞獸香爐中燃著的沉水香像雲紋般一圈圈地縈繞在屋內,似有似無,顧言傾莫名地心靜了下來。
這麽一會兒,顧言傾才有心思打量了一下內廂房,東北邊放著一架老紫檀木琉璃屏風,琉璃上頭繪著仕女圖,底座上透雕著纏枝蓮紋,外留較寬的板邊,不施雕刻。
屏風後頭是一個半人高的浴桶,飄著若隱若現的皂莢味兒。
東南靠窗左側放著一張黃花梨木雕牡丹銅鏡台,磨光水亮的,藿兒蹙眉道:“主子,奴婢怎麽覺得這廂房布置得有些怪異,外廂明明看著像沈樞相日常歇息的地方,怎地到了這裏頭,竟像是閨閣一般!”
顧言傾手滑過鏡台,莫說丁點兒灰塵,便是一點兒的劃損刻痕都沒有,大概和那炭盆一樣,都是新從庫房裏挑出來擺上的。
這是沈溪石的廂房。
他將她留在這裏,顧言傾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低下了頭,口中有些苦澀。
藿兒見主子神色不好,一邊拉著她坐到了鏡台前,順手拿起妝奩裏的一把檀木梳子給主子通發,一邊問道:“主子,我們是不是要在沈府住下來了?”
顧言傾淡道:“怎麽會,今夜是承了沈樞相的情,豈有一直打擾人家的道理,明個一早,我們起早些,家裏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呢!”
藿兒遲疑道:“主子,芙蕖巷子裏的那兩個人,可要怎麽辦啊?”
“藿兒,記住,昨夜什麽也沒發生。”
她剛來汴京城,並不想多惹事端,她想,沈溪石既然願意出手幫她,自然會將那邊收拾幹淨。
隔壁廂房裏頭,剛得了消息的裴寂稟道:“主子,已經查出來了,其中一個是小杜將軍手下的禁軍,您看?”
沈溪石摸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凝目,示意裴寂研磨,就著一張小黃花梨木圓角炕桌,寫了一封信,折好遞給裴寂道:“送到杜府!”
裴寂見自家主子又垂著眸,無動於衷地轉著自個的玉扳指,渾身上下像置在冰窖裏一般,冒著寒氣,忙旋風一般地衝出了府,深怕被這場無妄之災波及。
自家主子越是冷靜,說明事兒越大。
大約兩刻鍾後,沈溪石聽隔壁漸漸沒有了聲響,大概都安睡了,輕輕地開了房門,踱到了院內的鬆樹下,鬆針在寒風裏的“沙沙”聲,甚是好聽,東廂房裏頭的燈火已經滅了。
小彎月嬴弱的微光灑在院中,這樣的夜,於他來說,竟有一種無法說出口的美妙與珍貴。
他也不知道,明天天亮以後,他和阿傾又會怎樣。
是以,沈溪石異常珍惜今晚,她就在他身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真真切切地住在他的廂房裏。
第二天藿兒卯是正便起來了,剛推開房門,發現眼前一個墨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以為是沈樞相派了暗衛守護她們,也沒多想,自去灶下給主子提了半桶熱水洗漱。
顧言傾也是前半宿沒睡,後半宿沒熬住,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顧言傾發現楠木垂花架子床上垂下來的紗幔上頭繡著繁麗的童子采蓮圖,稚趣盎然,不由怔了一會。熏了淡淡的茉莉花香的被褥,十分鬆軟。
兩人洗漱好後,昨夜來鋪床的媽媽又送了兩身襖裙過來,還有一件繡著百碟穿花圖的秋香色貂裘,恭敬地對藿兒道:“這是老管家備下的,還望兩位姑娘收下!”
接著又掏出一個雲紋錦袋遞給藿兒道:“相爺說,今天是大年初一,給顧小娘子一個好兆頭!”
藿兒正猶疑著,聽裏頭主子道:“藿兒,既是老管家和相爺的一番好意,就收下吧!”
藿兒道了謝,接了過來,等媽媽走了,顧言傾從內廂房裏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昨個來時的一身衣裳,一頭烏發還是用青色棉布巾包著,沒有抹煤灰的臉上瑩白如玉,望了一眼藿兒手中的襖裙,抿唇道:“放在屏風後頭的衣架上吧!”
藿兒又舉了舉右手中的錦袋,“主子,這個呢?”
顧言傾接在手裏,打開看了一下,竟是一袋子金錁子,有蟲鳥走獸和各色花卉,每一件都不重樣兒,每一件似乎都在昭示著“它”是不可替代的。
顧言傾眼睛微紅,垂了眸,將袋子拉上,又遞給了藿兒,啞聲道:“一起放著吧!”
這一趟回汴京城,她潛意識裏有想過可能會遇到沈溪石,但是又覺得即便是遇上,也該是隔一段時間才會發生的事兒,她更有可能在哪家的宴席上,或是綢緞珠寶鋪子裏,先遇見他的夫人。
昨夜屋角放置的兩個炭盆子,竟還在燒著,顧言傾覺得胸口有些燥熱,對藿兒道:“我熱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藿兒忙道:“奴婢這就去開窗戶!”
顧言傾搖頭:“不,藿兒,我們走吧!”
藿兒忙將襖裙和錦袋放下,稍微給主子理了裙裾,便跟著主子穿過了二重垂花門,一路往前院去,顧言傾雖邁著小碎步,但幾乎是一路小跑一般,倒追得藿兒微微氣喘。
出乎藿兒意外的是,一直到府門口,都沒有人阻攔。
守門的小廝見她兩過來,忙開了大門,邁出門檻的那一刻,藿兒忍不住朝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沒有沈樞相的身影,昨夜種種顯示,主子和沈樞相是舊識,她隻知道主子原是承恩侯府的小娘子,因家族蒙難,被耶嘉郡主救了,卻不知道沈樞相和自家主子有什麽淵源。
她昨夜留意了一下,沈樞相府上這麽大,卻是空寂寂的!更怪異的是,竟連一個女眷都沒有,連給主子鋪床的媽媽,好像還是管家的妹妹,昨夜臨時喊來幫忙湊數的。
藿兒正在出神,顧言傾喊了她一聲,“藿兒,走吧!”
冬日的卯正二刻,尚籠著一層白霧,兩三米外便隱隱綽綽的看不清,許伯看著兩人走出去,有些不放心地問自家爺:“相爺,晨起天寒,顧小娘子這般走回去,怕會凍著的!”
沈溪石沒有應聲,等人影都看不見了,才對許伯道:“將跟著我的暗衛撥兩個過去,務必要護著她安全,不要被發現了!”
許伯遲疑道:“主子,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會……”後麵的話許伯沒有說出口,因為主子並不願意聽,已經闊步走了。
許伯無奈地搖了搖鬢白的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一不小心就懶癌的我,請小仙女們拿著催更的小皮鞭抽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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