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來的人是賈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錢嬤嬤和她的男人鍾管事，靜玄師太留了人在寺廟外麵住了一晚，第二日才打點了包袱跟著人一塊兒去。當天下午嬌杏便領著妙玉一塊兒把兩個小東西寄送到邢家。兩個小東西經過兩個小朋友的喂養已經和之前很不一樣了，嬌杏原先還覺得，那不是鴨就是鵝，不過現在看到換了羽毛的小東西，嬌杏覺得那可能就是大白鵝！粵菜裏，鵝似乎做得不錯……

    錢嬤嬤來接時，看到三人的包袱還楞了一下，說道：“大師的生活果然清貧。”

    嬌杏三人的包裹不多，值錢的東西自然放在嬌杏的空間裏，外麵的包袱隻是一些衣物以及一隻藥箱，裏麵放著靜玄師太的一套工具。是以看起來，三人都是輕裝上陣。不過林府的規矩不錯，縱使三人輕裝簡便，他們也沒露出什麽鄙夷的神色，隻是恭敬地將三人請到林府的馬車上。三人隻坐了一輛馬車，這倒讓林府準備的另一輛馬車空了。

    路上錢嬤嬤與靜玄師太和嬌杏閑聊，偶然和妙玉說幾句，不至於冷落了妙玉，可是也不重視，不至於冷場，卻也不是很熱絡。不過她知道靜玄師太是名醫，輕易不出診，倒是有請靜玄師太給自己拿脈的想法。靜玄師太本良善，自然不會拒絕，投桃報李，錢嬤嬤也對靜玄師太說起了一些賈夫人的身體情況。

    “夫人以前在榮府時看著還好，隻是不知為何，出嫁後多年沒有生養。也不知尋了多少大夫看診，有的大夫說是宮寒，有的大夫隻說緣分未到。如今老爺夫人眼看著就要年過四十了，若是不趁著年輕多生養，以後隻怕……”錢嬤嬤看上去很為主子擔憂。

    嬌杏與靜玄師太對視一眼，靜玄師太給嬌杏使了個眼色。嬌杏便問道：“尊夫人月事可正常？”

    錢嬤嬤聞言多看了嬌杏一眼：這尼姑應當還是個姑娘家吧？怎麽問起這種話題臉也不紅的？這氣度倒是有點名醫的模樣。

    嬌杏對於錢嬤嬤的內心活動不明所以，隻是不知道為何她不說話了。嬌杏疑惑地看著錢嬤嬤，錢嬤嬤才說道：“一直正常。約莫廿八日一回，一回五六天。顏色也正常，量也正常。”

    嬌杏若有所思。錢嬤嬤見狀，便問道：“小師父有何高見？”

    嬌杏答道：“高見不敢談。沒見著病人，一切都不敢下定論。隻是這子嗣問題不是女方一個人的事情，怕到時候也要給林大人看一看。隻是貿然直說，怕冒犯了林大人，不知錢嬤嬤可有法子？”雲診治什麽的都是扯淡，沒見到病人就敢開方，醫術不會高到哪裏去。

    錢嬤嬤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隻說與夫人商議商議。

    很快到了碼頭，幾人棄車登船。船上人多，由於隻有半日的路程，幾人沒有要上等票。船上人來人往的，幾人倒沒了說話的心思。

    到了林府已是傍晚時分。賈夫人已經吩咐人打掃了一個小小巧巧的院落給師徒三人。院子有一個小佛堂，三間房舍，和一個小廚房，邊上有一個水井，房子邊上有一些錯落有致的灌木。嬌杏看了很是滿意。

    賈夫人還打算宴請三人，隻不過被靜玄師太以出家人過午不食的理由給拒絕了，隻是問了賈夫人要了些許粥與鹹菜與妙玉，算作妙玉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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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既然是給人出診來了，當晚靜玄師太帶著嬌杏一同給賈夫人把脈。靜玄師太把脈時神色一向看不出什麽，倒是嬌杏把脈時眉頭緊鎖。賈夫人不愧是名門出身，她沉得住氣，倒是看得錢嬤嬤覺得心驚：別是什麽不治之症罷！

    嬌杏確實覺得心驚，來之前她早已在心裏盤算過能導致不孕不育的有哪些病症，卻沒想到，脈象看起來像是毒。她又運起自己為數不多的靈氣給賈夫人望氣——綠色的生機有些萎靡，紫色的毒氣在一點點吞噬綠色的生機。嬌杏倒吸一口涼氣，不敢開口。

    來之前錢嬤嬤已經給師徒三人介紹過府裏的情況：府裏的老太爺在林大人成年時便去了，後來守孝完了之後再去科舉，一舉中了探花。高中後便得了榮公看重，得以娶了賈氏。賈氏一入門便得了老夫人的看重，府裏的中饋也一並交由賈氏管理。隻是新婚燕爾沒一年，老夫人去世，小兩口又守孝三年。這時候算起來林海已經二十有五了。出孝後林海著急要孩子，結果三十三四了才有了一女，如今女兒已經三歲了，賈氏的肚子卻又遲遲沒有動靜。包括賈氏為了開枝散葉給林海納的幾門妾侍也沒有動靜。

    而賈氏中毒的時間有十年了。這樣算起來，給賈氏下毒的人很明顯了，不是林府的，就是榮府的。隻是這是人家的家事，嬌杏不好隨便開口。她悄悄給靜玄師太一個顏色，期待靜玄師太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很明顯，讀眼這種技能隻有一些很明顯的心意相通的情況下才管用。靜玄師太此時就不明白嬌杏想表達什麽樣的複雜情緒。

    錢嬤嬤著急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賈氏也探究地看著嬌杏。

    這視線太熱切，嬌杏不由地朝賈氏看了一眼。隻一眼嬌杏便驚住，這個賈氏的氣質也太好了些！賈氏的長相不差，很美，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而且很難忘記。但是氣質卻更勝長相一籌。她一舉一動自有一種嫻雅風範，一種說不出的舒適與協調，同時又叫人覺得很好看。

    嬌杏又想畫畫了，她要把這個女人畫下來！不留下畫做紀念，她會覺得後悔的。

    見嬌杏不說話，靜玄師太不由問道：“你隻管說便是。”

    嬌杏這才回過神來，不過她掩飾得好，沒叫人看出她在開小差。嬌杏清清嗓子，借著清嗓子的功夫理了下思緒：“夫人中了一種慢性毒，時間應有十年了。這種毒隻需要年年都用上一些便有效，它會一點點吞噬夫人的生機，若是生了孩子，一則加速毒素入侵機體，二則孩子身子羸弱。若小尼所料不錯，夫人生下孩子後精神愈發散漫，時常提不上神來。聽聞夫人孕有一姑娘，隻怕這姑娘的身體也是羸弱不堪的。”這種毒，一般大夫看不出來，嬌杏若是沒有望氣術，她也看不出來。最多隻會覺得脈象和症狀對不上罷了。

    錢嬤嬤悚然一驚。賈氏看過去，錢嬤嬤默默搖頭，示意這些不是她告訴她們的。賈氏又看向靜玄師太，“師太怎麽說？”不愧是賈氏，這種與自己性命攸關的事情她依然穩得住，知道不能隻聽一家之言。

    靜玄師太其實也是望氣望出來的，她的望氣術要比嬌杏厲害許多，她補充道：“妙琰說錯了。”

    錢嬤嬤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裏剛送了一口氣，聽到靜玄師太後麵的話，心又提了起來：“這毒在夫人體內隻怕不止十年，怕是有十七年了。”

    賈氏一直保持的良好氣質良好身形在那個十七說出來後有了一絲潰敗。她是十八嫁入林府的，如今堪堪十三四載。她自詡治理有方，林府上下裏外無有不服的，結果卻是在娘家就著了道。算算時間，那時候正是她與二嫂結怨的時候。

    賈氏十分擔憂，吩咐錢嬤嬤道：“叫王嬤嬤把黛玉抱過來。”說著她看向嬌杏：“小師父既然能說出是中毒了，隻怕心裏已有了章程。還請小師父不吝用藥，救我一救。”

    嬌杏答道：“救人是醫者本職，小尼心裏確實有了想法，隻是還需與師父印證一番。”

    靜玄師太也有這個意思。若是隻是尋常的病症，靜玄師太不用出手，隻管放任嬌杏去治。隻是如今是慢性毒，且這毒依然傷了五髒六腑，用藥上便要細細斟酌。這麽複雜的情況，隻怕嬌杏能力不足。

    師徒二人也不避嫌，商討一陣，妙玉看得無趣極了。賈氏則看著二人商討，眼神已經飄到了遠方。

    不多時二人已經有了方案，靜玄師太說道：“到底年輕人，有想法。你的法子就很好。隻是這樣一來你就得在林府常住了。”

    嬌杏忙道：“師父不同我一道兒？”

    靜玄師太搖搖頭：“為師老了，不願動彈了。此番若非為了你，為師也不會出來。”

    賈氏已經回過神來，她自然更信任靜玄師太的，便在旁勸道：“師太既然出來了，不如好好瀏覽揚州風光？”

    靜玄師太隻是搖頭：“老了，走不動了。”

    嬌杏抿抿唇：師父，您都從金陵來到揚州了，這時候說走不動，是不是有點假？不過嬌杏到底記得靜玄師太是一百三十多歲的人了，她可能有別的原因呢。

    見靜玄師太始終不鬆口，賈氏暫時歇了勸人留下的心思。她心裏明白：妙琰師父是靜玄師太極力推薦的，醫術自然是被靜玄師太認可的，雖然醫術上可能敵不過靜玄師太，但是應當也不差。而且此次的治療方案也是靜玄師太首肯了的，自然沒有問題。隻是有個醫術更好的大夫，她心裏自然更加有底。

    隻是，眼下她還有一件事情要查——是誰，給她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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