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靜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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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起了鵝毛大雪,寒徹骨,本無身無痕,卻壓在了樹椏枝上,吧嗒一聲,靜謐的深夜裏,發出了響聲。沈晞蘊擔憂拜佛之事,睡得不安穩,翻轉幾下,披衣而起,在隔壁守夜的張嬤嬤人老了,聽到了沈晞蘊的走動,也跟著起來,見她坐在榻上,隻點了燈火陪著,不說話。
隔日天微明,花雨打著哈欠進來,盆子上端著熱滾滾的水是剛燒開的,沈府上下聽聞夫人要帶著二姑娘出門了,這才轉了風向。
花雨進來後,手腳麻利地替沈晞蘊梳頭,昨夜的雪太大了,今日怕是不宜出門了,這樣也好。
她給沈晞蘊梳了最為普通的家常發髻,看到沈晞蘊眼底那淺淺的青痕,關懷地說:“姑娘昨夜怕是睡得不好吧?”
“嗯,睡得淺了,今日要出門,太久沒出去了,多少有點耐不住了。”
花雨停了下手,小聲問:“姑娘,這大雪天,怎能出門?”
沈晞蘊看向外頭要升起來的暖日,“等會就出太陽了,官道上衙門會派人專門掃雪,出城的路上,我們家仆自會處理,夫人到現在都未曾讓人來說不去。”孫氏不可能便宜她,她倒是想知道,孫氏到底想做什麽。
果然,到了辰時過後,孫嬤嬤就過來了,親手推著她的輪椅,往二門去。到了馬車前,孫嬤嬤看向張嬤嬤,示意她背沈晞蘊上馬車。
孫氏坐在前頭的一輛馬車上,沈晞蘊坐第二輛馬車,花雨偷偷兒撩開了簾子,看向外頭,捂住了嘴巴,小聲跟閉目養神的沈晞蘊說:“三姑娘和四姑娘也去呢,坐後麵的馬車。”
她們三人前後不過相處兩歲,都是在看親事的年紀,馬車搖搖晃晃行進了許久,才到了靜慈寺。
靜慈寺坐落於京城郊外的鳳山半山腰上,存在千年,本朝建立之初並未曾有太多名望,隻是在前前皇帝還是太子時,曾跟人到此遊玩,在轉經閣前遇到了剛求了姻緣簽的太子妃,兩人也是意外匆匆一見。
大婚後的兩人,感情甚篤,太子妃無意中說起了求簽之事,與太子述說,卻道兩人緣分早已經定,太子登基後,更是後宮佳麗三千,隻取這一瓢,傳為佳話。
長公主、公主和皇子妃等人來此求簽,也都得了好的姻緣,這才漸漸傳了出去。
到靜慈寺時,正是中午過後,齋飯已經畢了,寺中香客寥寥無幾,路途漫長,她們本就要夜宿一宿。
沈府的馬車並未在山腳下停歇,反而是直接到了寺門前頭。沈晞蘊望著當年太子親筆所提的匾額,不由心中默念:若是佛祖有靈,請佛保佑我逢凶化吉。
孫氏在前頭,三姑娘比孫氏早下馬車,連眼神都不看沈晞蘊一眼,就往前頭去扶著孫氏了,四姑娘對沈晞蘊微微頷首,也緊跟著過去。
入了寺門,徑直到了大雄寶殿,早已有等候在此的知客僧人遞上了香,孫氏等人跪在蒲團之上,念念有詞,虔誠叩首,抽簽解簽,布施香油後,才去了沈府預定的香客歇腳處。
知客僧在前頭領路,大方得體。沈府自從孫氏當家後,給靜慈寺的布施也算是獨占鼇頭了。
要了三間禪房,沈晞蘊的那間比較小,隻她一人居住。
沈晞蘊到了禪房,用了齋飯,休息了一會,到了孫嬤嬤過來喊人,才讓花雨推她出去。
孫嬤嬤隻留下了句話,說是孫氏在前頭的梅林亭下等候,她則去喊三姑娘和四姑娘,讓她先過去,不要讓孫氏等急了。
花雨推著她到了拐角處,見四周無人,略顯幾分猶豫,道:“姑娘,孫嬤嬤這話.......”全府上下誰人不知孫氏最為厭惡沈晞蘊,怎麽會等她?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遇而安。”沈晞蘊好笑地搖頭,見花雨雙眸迷茫,指了指自己動彈不得的腿,似乎在說,我這副樣子,還有什麽可以讓人費盡心思算計的呢?
這倒是,花雨醒悟過來,重重點頭,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下沈晞蘊的麵子。
沈晞蘊這番話也就是騙騙花雨這樣涉世不深的小丫鬟罷了,孫氏特意帶她出門,不嫌麻煩,還不加任何掩飾讓孫嬤嬤用一想就能被戳穿的借口去喊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必然是要推她入坑的,隻是這個坑,她到底踩不踩,她得先試探一番。
梅林亭是賞梅的好去處,建朝之時,皇帝幸之,大興,特賜其名。梅林亭是在小山上,正好可俯瞰梅花簇簇,紅若雲團,似火似燎,浮動暗香,別有一番雅致。
亭中的每一柱上都刻下了前人在此處看梅留下的詩句,更有一些名人雅士前來題詞,雪後正是梅花綻放的時候,孫氏倒是好手段。
還未到梅林亭,就聞到了似有若無的梅香。
隻見亭中對坐兩人,背對著的身影沈晞蘊一眼就認出了是孫氏,至於對著孫氏坐著的婦人,她隻是覺得輪廓有些熟悉。
到了亭外,沈晞蘊已經看清了另一婦人的臉,方臉,吊梢眉,鷹鉤鼻,圓潤的身軀,以及十指上戴著閃閃發亮的金飾,真是眼熟得很啊。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世姻親的姑母,也就是錢太師的嫡親妹妹。這個妹妹嫁的也是個三品官,平生最為在意的就是錢和兄長。
沒有錢,她那每日吃掉五十隻雞、鴨和上百斤肉的排場從哪裏來?若是沒有錢太師這個當今麵前的紅人,她又如何能在京城中趾氣高揚?
若說上輩子沈晞蘊最恨的人中,這個錢氏,也在其中。據說就是她牽橋搭線,沈晞蘊這才被嫁給了錢太師府中的傻子。
如今再想起孫氏,又如何能不懂其中的深意?
沈晞蘊屏住呼吸,向孫氏和錢氏問好後就不發一言,她控製著顫抖的身子,頭皮發麻,胸口跟一大石壓在上頭般,呼吸困難,眼前發黑,好似上輩子絕望之感。
幸而她的袖子夠長,掩飾住了她緊緊抓著扶手,已經通紅的手指。
錢氏跟打量牲口一般,腿不能走,那就規矩了,臉倒是長得不錯,身子偏瘦,眼神有點呆滯,這樣更好控製,庶女出生不要緊,嫂子不介意,隻要能伺候好侄子就行了。
她微微勾起嘴唇,對孫氏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扶二姑娘下去。”花雨趕緊推了沈晞蘊出去,比來時小腳搗騰得更快,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陌生的婦人好似要把姑娘給吃了。
到梅林拐角處,分兩條路,本要往來時走,沈晞蘊出聲:“往那邊。”她指著相反的小路,花雨躊躇了一會,順從了。
她察覺出自家姑娘心情不太好,不敢出聲,隻是盲目地推著,到哪是哪。
前頭的路斷了,花雨要轉頭,沈晞蘊伸手握住她的手,說:“我有點冷,你去跟張嬤嬤要那件繡著彩蝶的披風過來。”
花雨應了,剛要走,沈晞蘊又喊住了她,“花雨,還記得那日我說的話麽?”
“姑娘?”
“我去二門時說的話,記得麽?”
花雨頷首,“那去吧。”沈晞蘊目送花雨離去,輕輕地轉動著輪子,緩緩往盡頭上靠。
望向前頭,霧靄朦朧,隱隱有些許山頭連綿起伏,伴隨著那晨鍾暮鼓之聲,悠遠深邃。輪椅下的路和前頭寺廟中的路相比,簡陋多了,就是小土砂石,兩邊灌木叢長得張狂,寺內僧人未經心修剪。風吹葉落,空曠無際。
輪椅靠近斷處,有砂石滾落,沈晞蘊握緊拳頭,抬頭望向天邊那一抹好似佛光的雲彩,閉上了眼睛,心一橫,雙手往後推向輪椅,身輕若燕,又似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曳曳一番,迅速墜落。
這廂齊子轍突然來了興致,平日裏都是從山門前步行山上,到住持廂房中切磋棋藝,今日倒是從小路上靜慈寺。
仆人用袖口擦著額頭上的汗,另一頭倒是想不明白,他家爺是怎麽想的,折騰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恁喜歡折騰自己。
他心裏嘀咕著,就這麽撞上了齊子轍的背,腦子暈了三圈,捂著自個的額頭,詢問:“爺,怎麽了?”
仆人偏過身子一看,嚇得白了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累~~睡覺(~﹃~)~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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