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兵秣馬之聲霎時響起，森森之聲令固安城下殺氣凜然。這異樣的動靜的很快引來了城頭守軍的窺探。但看到城下鐵焰士兵個個凶神惡煞，哪裏有人敢出聲詢問。

    何顧和蔡奉先，陸鳳翔及兩名參謀副使正在帥帳中議事，忽然外麵來報，鐵虎斥候抓住了一名異族探子。待這韃子被押進帳裏，何顧發現這顯然不是一個女真人，因為對方不是金錢鼠尾的標誌性發型。

    這韃子嘴裏一直嘰裏呱啦，光看表情就知道說的不是好話，蔡奉先上去一腳踹翻了他，拔出腰間佩劍橫在對方咽喉之上，這韃子才閉上了嘴。

    何顧道：“他在說什麽？有沒有人能聽懂？”

    蔡奉先道：“鎮主，我在邊上待過幾年，能聽一些韃子話，這廝在說他們騎兵大軍馬上就到，讓我們立刻放了他。”

    韃子兵此時雖然閉嘴不語，但依舊是一臉的驕縱狂傲，顯然根本沒有把何顧等人放在眼裏。何顧思忖片刻，將左右喝退，隻留下蔡、陸和兩個參謀副使。然後親自起身，過去恭恭敬敬給這韃子兵鬆了綁。

    這韃子兵又驚又疑，有點不知所措的環視賬內眾人。

    何顧過去小心翼翼的拍掉這韃子兵身上的塵土，道：“老蔡，翻譯——我們勤王是假，做生意是真，多糧餉錢財而少武器兵備，還望韃靼老爺放我等一條生路。剛才手下多有得罪，特以紋銀十兩賠罪，萬望海涵。”

    眾人聽了都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心領神會，明白了何顧的意思，彼此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唯有陸鳳翔，瞪大一雙虎眼不解其意。

    那韃子兵開始隻是覺得明人懦弱，不想在這些人麵前低頭，所以便隨便呼喝幾句，沒想到對方竟然真把自己給放了，還陪著好話給銀子，這廝越發不把眼前的明人放在眼裏，頓時腰杆一挺猶如大爺。

    何顧轉身低聲對蔡奉先道：“送他走，記得帶去馬車那裏看看。”

    蔡奉先點頭領命，帶著這韃子兵出去了。陸鳳翔還在拚命撓後腦勺：“爺，咱不是來打韃子的麽，你怎麽還不讓他們來了。”

    旁邊的參謀沈奇道：“陸指揮，鎮主這麽做，實是怕對方不敢來啊。”

    何顧無奈搖頭：“這一個月軍校你算白待了。”

    幾人正說話，楊嗣昌急匆匆跑來了，進來便道：“校尉，聽說你抓到一個韃子兵給放了？”

    何顧點點頭：“是，放了。”

    楊嗣昌一拍大腿：“這怎麽能放，自遵化至京師周圍大小數十戰，我軍尚無俘虜敵軍一人，這韃子兵此刻解送京師令以嚴刑拷打，若能探出入侵建奴虛實，便是大功一件啊！”

    何顧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這種功勞，我看不上。”

    楊嗣昌依舊著急不迭：“即便不屑此功，也應當場斬殺，剛才貴部蔡頭領還領著這韃子轉來轉去，我部虛實盡在此賊之眼……”楊嗣昌表情忽然凝固，片刻後才漸漸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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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五百名韃靼騎兵，就在數十裏外官道上，幾名韃靼將領正爭論不休。

    副將吉力爾道：“這支明軍有些古怪，人數又兩萬之眾，我們不應冒進，還是即刻報於大營金主決定方為上策。”

    參將巴克什道：“不可，前番作戰不力者已多有懲戒，明軍雖虛有兩萬，我部乃精銳騎兵，定可一擊而潰，獨占此功方顯我蒙古二旗之勇！”

    為首一人闊口裂腮，身體健壯如熊，一蓬亂糟糟的胡子長的滿臉都是，正是總兵呐格奏，他此刻默然不語無法做出決定。跟後金出征明朝關內，蒙古二旗兩部麵臨的會是榮耀還是覆亡，隻在旦夕之間。

    這裏的兩千五百名騎兵，是兩部的半成男丁，若不小心一戰皆沒，或是因戰獲罪，那對自己的本就貧瘠的部落將是災難性的打擊。

    一個不能征戰的部落，在皇太極眼裏是沒有價值的，自己的族人也許會淪為遼東漢人那樣的奴隸。而本次入關，前番已經連戰連捷，此時應該四出劫掠以使部族富足方為上策。但附近最富足的隻有固安縣城，那裏卻在一夜之間忽然冒出來一支明朝的勤王軍。

    若是前番所見的明軍，那呐格奏不會有絲毫猶豫，可這支明軍聽探子們的形容，實在是有些古怪，這令他不得不倍加小心。

    正猶疑間，外麵忽然來報，斥候頭目回來了。總兵呐格奏眼眉微微一挑，這名斥候曆來伶俐，本次遲遲不歸，還以為他已經凶多吉少，沒想到竟然平安歸來。既然回來的這麽晚，想必定有所獲，於是立刻道：“讓他近前搭話。”

    片刻後，被何顧放回來的那韃子兵急匆匆打馬而來，至近前翻身下馬跪地答道：“首領，前方固安城下有一支敵軍紮營，馬車輜重綿延數裏不絕，且城內防守空虛，定可一戰而下，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啊！”

    呐格奏狐疑道：“前番已有探子報來，說有明軍兩萬，此事可否屬實？”

    韃子兵道：“不假，但多屬行商馬夫，所配不過單刀一柄，戰力形容虛設。另有三千明軍紮營於城北，更加不足為慮。唯令人生疑者，不過西北官道上奇裝異服者，但其人數不過數千，且同前番明軍一樣畏戰怯弱，一戰定可擊潰。”

    呐格奏眉頭微微舒展，問道：“這些奇裝異服者，並未與之交手，何言怯懦？”

    韃子兵從懷裏摸出一包銀子，道：“小人誤撞陷阱，被那些異服者抓了去，那異服長官見了不但不敢加以斥責，反而倍加小心安撫，還贈與小人十兩銀子一包，以求包庇！長官尚且如此，旗下之兵安能戰之？”

    旁邊參將巴克什插言道：“首領，我們動手吧，遲些便要被別人搶了去，馬車輜重近萬，騾馬牲口數萬，若此戰功成，便是本次入關第一功勞！”

    呐格奏也動了心，且不說固安城內有多少財物糧食，隻說這近萬馬車和幾萬匹牲口……如果能得到這一批繳獲，自己的部族立刻便可找回祖先的榮耀！

    “飽餐戰飯，務求一擊而中，出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