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顧手中利刃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這種時候談不上什麽心慈手軟，而是轉念一想，自己這是何苦來……剛才直接坦白自己身份不就行了，最多落個隨地大小便的罪名，交一筆罰款也許就沒事了呢。

    現在木已成舟，才真是自作自受騎虎難下。

    何顧很快發現，這個女子似乎不是一個普通人。這女子十七八歲年紀，容貌雖然不算十分出眾，但氣質卻……非常林黛玉？

    或者說，非常文青……臉上寫滿了悲秋懷春，眼睛裏噙滿了哀如心死。

    此時被何顧撲翻在地，刃抵咽喉，雖有少許驚訝，但卻絕沒有半絲恐懼之色。

    何顧正好奇的打量這姑娘麵龐，忽聽得一旁又有一女子冷冷道：“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母女，要殺便殺，該問何罪由你們編排，又何必要再加這樣一桶汙水。”

    何顧心頭一驚，抬頭看去才發現這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婦人。這婦人看上去三十多歲年紀，頭戴一頂繡鳳白絨棉帽，身披素色的大氅，正冷冷盯著自己。

    “汙水？為什麽汙水？”何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婦人臉色微變，以手怒指：“無恥！下流！齷齪！”

    何顧順著她手指一看……剛才忘記提上的褲子已經褪到了腳踝……光溜溜的臀部高聳……甚至還把身下女子的衣服給弄濕了一大片。

    何顧尷尬之下急忙一躍而起，一邊手忙腳亂的提褲子，一邊解釋：“二位千萬別誤會，我本為勤王而來，今日進宮麵聖不想耽誤至此，夜半尿急誤入此處，唐突之處萬望包涵！”

    那婦人見何顧如此，反倒一臉愕然：“你不是為殺我母女而來？”

    何顧把身下女子攙起，腦中轉動如飛，憑自己在影視劇中獲得故宮相關訊息來看，這皇家禁地顯然是不能亂闖的。能遇見女眷，這說明自己很可能已經冒冒失失跑到後宮來了——這後宮可是隻有太監和女人能進的地方。

    自己誤入後宮到底是多大的罪過，到底要不要殺人滅口，眼前這兩個女人又到底是什麽來曆？

    這個婦人顯然不是崇禎媳婦，因為他才二十歲，眼前這個婦人雖然頗有幾分姿色，但看上去少說也三十多了。這個女孩兒更不可能是崇禎媳婦，從來沒聽說過女兒嫁進宮裏還有丈母娘陪著的。

    難道，是皇後和公主？似乎也不像，這兩位的穿著打扮比宮女強不了多少。啊！何顧腦海中靈光一閃——莫非是被打入冷宮的哪位嬪妃和公主？哎呀，自己難道還會遇見宮鬥戲……啊呸！何顧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這都什麽當口了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眼下如何脫身才是首要之事。

    何顧忙答道：“絕無行刺之意，在下久在山野不知禮數，適才衝撞隻是本能行事。”

    這婦人聽他這麽說，向前幾步仔細打量何顧，眼睛忽然一亮：“莫非，你就是來自陝邊的商鎮巡檢何顧？”

    何顧連連點頭：“正是正是，下午麵聖，皇上已經封我兵部右侍郎，鎮江總兵官，巡撫天下商鎮，總督遼東皮島。前途正是一片大好，未來正是一片光明，我怎麽可能蠢到跑來刺殺兩位娘娘，幹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來！”

    那婦人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說的是，何巡檢……哦，不，現在應該稱您何侍郎才對，的確正當前程似錦。本宮久仰大名，今日得見果然英雄少年。”

    何顧被這婦人笑的有些心裏發虛，再看旁邊那姑娘也正好奇的打量自己，似乎沒什麽敵意，便先把手中利刃收起，做出一副正經模樣來拱手道：“娘娘客氣，在下初入京師，還未請教二位娘娘尊姓大名。”

    那婦人和姑娘聽到何顧如此問，頓時一起‘哧’的笑出聲來，那姑娘捂嘴道：“果然是個糙漢。”

    婦人忍住笑假意斥道：“怎麽敢如此說話。”說著，又轉向何顧，“本宮乃先帝光宗康妃，亦是當今聖上養母，姓李。此是本宮與先帝所出，八公主樂平。”

    何顧心想原來是先帝的妃子，怪不得穿著如此樸素。隻是這公主怎麽也一臉苦大仇深，好像也失了寵似的。難道是親娘落魄，女兒也跟著倒黴？

    不過如果這是倆個宮裏的窮主——那不是正好和自己的特長對口？

    怎麽想就怎麽做，何顧隻怕夜長夢多，立刻道：“臣來的匆忙，也未及帶什麽東西，還請娘娘留個聯係方式，明日當略呈薄禮以謝今日唐突之罪。”

    兩人又是噗嗤一樂，康妃很快止住笑意，又向前兩步，定定看住何顧，片刻後才滿麵肅然說道：“宮中人多眼雜來往不便，薄禮可免，這心意本宮領了。”

    何顧發現康妃似乎話裏有話，他又看看樂平公主朱徽媞，對方也隻是定定的看著自己。一時捉摸不透，何顧便又試探著問道：“那臣該如何謝娘娘今晚不怪之恩？”

    康妃繃著的臉忍不住又露出幾分笑意：“本宮何時說不怪罪你了？唐突本宮，穢及公主，兩條都是死罪。”

    何顧可沒心情跟她玩笑，急的連連抖摟手：“那邊還有兩個小太監，萬一等會兒醒來，小的死罪倒沒什麽，辱及娘娘和公主的清譽隻怕才是萬死難辭。”

    這一句話驚醒了康妃，她迅速上前來道：“何侍郎，他日自會有人與你聯係，今日你隻需交我一件信物，便可脫身而去。”

    何顧摸摸全身上下，哪有什麽信物，張開雙手眼巴巴看向康妃：“實是沒有。”

    康妃自己看的分明，燈籠交在左手，右手在何顧腰間一模，再一扯，便拽走了他的‘鎮主親至’腰牌，微笑道：“便以此物為證，侍郎且去吧。”

    何顧不防備她還有這一手，知道這腰牌在人之手猶如拿捏住自己性命，心中殺機登時又起。康妃和朱徽媞看到何顧驀然目露凶光，在夜色之中猶如猛獸雙瞳，登時嚇得齊齊後退數步。那康妃忙道：“侍郎莫慌，本宮斷無惡意，而是有一場富貴相送。”

    何顧死死盯著二人，心如電轉——此時殺這二人易如反掌，可要不驚動別人卻難如登天。猶疑半晌，殺不能殺，又擔心那兩個小太監隨時會醒來，何顧恨恨一拱手，道：“便信娘娘，後會有期！”

    說罷，大踏步沿來時路去了。

    朱徽媞見他去的遠了，方才摸摸胸口，低呼一聲：“這人好大的殺氣。”

    康妃卻一臉欣慰：“若非這等殺氣，又豈能殺退建奴酋首。女兒，咱們娘倆的造化來了。”

    朱徽媞一愣：“娘親的意思是？”

    康妃臉色漸漸轉為怨毒，說出了一句網文中的經典台詞：“當年失去的，我要一點點拿回來！”

    列位，這康妃是何許人也，正是移宮案的主角——昔日倍受萬曆寵愛，打死朱由校生母，攜幼年天子垂簾聽政未遂，向魏忠賢和客氏委曲求全得逃一命的李選侍！李康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