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不是始於屯布祿和他所率士兵的腳下，而是路旁的草叢裏。

    長約百米的草叢被劇烈的爆炸驟然掀開，四處飛濺的不止是泥土砂石，還有一蓬蓬暴雨般的金屬碎片。

    這玩意兒，要說它是地雷顯然不太夠格，可也絕不僅僅是埋下點兒炸藥那麽簡單。每一個爆破點都摻雜了大量的金屬碎片，用以增加殺傷力。並且每一個炸藥包的殺傷範圍都是經過反複測試的。

    一百米的路上一共十個爆炸點，五百餘名騎兵霎時間連死帶傷折損了一大半，屯布祿更是首當其衝，直接被強烈的衝擊波掀翻馬下，要不是左腳被馬鐙絆住，沒準直接就滾進河裏去了。

    或許，掉進河裏才是他最好的結局。那受驚的戰馬拖著屯布祿一路狂奔出去，後者並沒有能多掙紮幾下就變成了屍體。

    這忽如其來的一連串大爆炸把所有的後金士兵都震蒙了，處於爆炸區的騎兵們受傷的哀嚎一片，還能動彈的連滾帶爬不知該往哪逃。

    後麵的步兵們也是進退失據茫然失措，敵人在哪？無論進攻還是跑路，首先得知道敵人在哪啊！

    來了！

    就在後金步兵們的對岸，一坨坨雜草忽然自己翻了起來，緊接著一個個人從地下鑽了出來，跟這些人一起出來的還有一支支造型精致的‘火銃。’

    軍隊裏總有那麽一些特別勇悍冷靜的，數名百戶、千戶立刻拔出了腰刀：“結陣立盾！弓箭手準備！”

    聽到此起彼伏的指揮聲，大亂的後金士兵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按照命令迅速集結豎盾，弓箭手自覺的一邊讓出前排位置，一邊開始抽弓搭箭。

    但是請注意，這是一千餘名步兵，拉出了三百餘米的隊伍長度，首先遭遇並且最快做出反應的是頭部的二三百人。

    後金無愧於野戰小能手的稱號，他們的反應的確夠快，但可惜再快也快不過子彈，尤其是堪比近代單發步槍的射速。

    當對岸的槍聲響起，這場戰鬥便已經宣告了它的結局。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後金步兵遭遇了和昨夜遇襲的斥候騎兵們一樣的噩夢。

    一波波子彈打著節奏般齊射過來，巴掌厚的盾牌在對麵射來的子彈麵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或被輕易洞穿，或被撕成碎片。

    被集體槍斃的後金士兵們在長達幾十秒的時間內都沒能反應過來，周圍戰友的死亡速度超出了他們的接受範圍，搞不清楚到底是生命忽然變得脆弱不堪，還是河對麵的武器過於強悍。

    一分鍾，三百餘名後金士兵死傷大半，他們唯一的反擊就是戰鬥剛開始時弓箭手射出去的稀稀落落的幾支箭。

    再神的神箭手也沒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保持命中率，更何況河對岸那些站在坑裏的步槍射手們。這種射擊難度，好比用弓箭射擊打地鼠一樣困難。

    原本後麵的後金士兵們還試圖脫掉盔甲泅渡過河，給對岸的敵人來一個反包圍。但前方同袍死傷的速度很快就讓他們打消了這個想法，連脫掉的衣甲都顧不上撿，掉頭撒丫子就往回跑……

    幾十秒鍾的爆炸，兩三分鍾的射擊，一千五百名後金士兵死傷小半，全部潰退。

    戰鬥的過程很短暫，但何顧他們為此準備的時間可一點兒都不短。三四天的準備，為的就是此時短暫卻璀璨的勝利。

    何顧在穿越前曾經有一個小小的疑問，近代單發步槍遇見古代軍團，到底會造成多大的實力壓製。

    現場的事實給了他答案，用碾壓都不足以形容這碾壓的程度……無怪乎曆史上的滿清末年，會出現幾萬清兵輸給幾百西洋軍隊的情況。

    殘餘後金士兵完全沒有了野戰王者的影子，一個個抱頭鼠竄，頭也不回的跑回了大營。

    現在沒有噪音汙染，皇太極在大營中十分清晰的聽到了四五裏外的槍聲，眼皮登時一陣亂跳，旋即命令道：“多爾袞，即刻率本旗騎兵前往接應！多鐸率本旗騎兵向東迂回包抄！豪格、嶽托率正紅、鑲紅二旗馬步兵平行向北，務必不可放走一個敵兵！”

    大營之中頓時又是一陣躁動，各旗營盤喧囂不止，但剛剛集合完畢還沒來得及出門，那些逃兵已經先跑回來了。

    這可頓時令皇太極目瞪口呆……

    昨天夜裏雖然各路斥候也遭受了一些損失，但皇太極以為，那肯定是明軍借著夜色掩護，倚仗地形優勢打了偵查斥候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才致使輕騎斥候死傷慘重。

    今天早上再派屯布祿出去，可不是像昨晚令他攻山那樣存著剪除異己的心思。

    皇太極琢磨著天色已經大亮，沿河兩岸又是一片開闊，按照以前對陣明軍的經驗來看，即使遇見襲擊也能招架一時片刻，就算有點損失，至少拖住對方是沒問題的。

    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敗回來的這麽快，從槍聲響起到敗軍回營，這還不到半個小時呢……

    皇太極真怒了，大踏步走到這一眾敗軍麵前，厲聲喝道：“屯布祿呢！！！？？？”

    一敗將答道：“稟大汗，屯布祿主將當場戰死……”

    皇太極一腔怒氣撲了空，不由得一愣：“什麽！有多少明軍伏擊？！”

    敗將怎麽敢說隻看見了幾十個人，吞吞吐吐半晌才道：“……額……明軍隱於地下，數不清……”

    皇太極牙齒咬得嘎吱作響：“一千五百人，被人頃刻間打的落花流水，卻連幾個敵人都沒看到嗎！！”

    敗將嚇得麵如土色，胡亂答道：“銃聲密不可辨，應在數百人以上……”

    多爾袞全身披掛縱馬而來：“大汗，臣弟願率本部前往搜剿，必全殲此股奸詐狡猾之賊！”

    皇太極鐵青著臉微微搖頭：“不，命令全軍即刻拔營起寨，全速趕往定州一帶——隻要離開了這兩山相夾之地，我看他還怎麽玩這些雞鳴狗盜的把戲！”

    定州看起來的確更適合後金士兵，那裏一麵近海，地貌開闊。而且靠近清川江，你可以汙染村後小河，但一條江河要想下毒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一切都似乎合乎情理，皇太極隻是忘了一件事。在抵達定州之前，路上還有一座小城叫郭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