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和多爾袞相反，專走寬敞的地方走，即使向導說有近路他也不抄，隻管離山坡密林越遠越好。

    過了郭山橋之後已經到了衝積平原的邊緣，多丘陵少峻嶺，地貌開始逐漸適合大兵團作戰了，此時皇太極一直提著的心才稍稍放緩。

    登高望遠之後，皇太極即使調整了行軍序列，由縱變橫，女真八旗及蒙古二旗在寬闊的丘陵地帶一字排開，向前齊頭並進。

    這樣一來，如果明軍再以小股襲擾，無論襲擊哪一路，側翼部隊都可以快速插上將其包抄。出於越邊緣的部隊越需要高機動力，最精銳的兩支騎兵被安排在了整個隊伍的左右兩翼。

    偵查斥候就不派了，這幾天各旗的斥候們經受著煉獄般的考驗，派出去一百能回來十個都算高生存率了。

    再加上多爾袞帶走了一部分戰馬，使得坐騎驟然緊張起來，斥候這種騎兵兵種就更得珍惜一點了。

    而且前麵已經是丘陵地帶，雖然視野不算好，但至少不是能打伏擊的地方了。在皇太極看來，鐵賊就算再瘋狂，也總不至於在某個小土包上據守吧？自己隻要派大軍遠遠給他圍住，然後把攻城炮加起來轟上一兩個小時就完事了。

    看起來安排的明明白白，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隨著大軍徐徐前行，丘陵地帶漸漸行至盡頭，前方平原開始在交錯的丘陵之間露出了地平線，皇太極完全放下了心來。

    隻要到了開闊之地，鐵賊的鳥銃就算再厲害，自己以盾車十麵合圍他也沒有用武之地！

    當最後一座丘陵在皇太極身旁掠過，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隨著一腳踏上平原，連周圍的空氣都甜美了起來。

    多鐸打馬靠近，一臉疑惑的指著遠方：“大汗，那是什麽？”

    皇太極常年案牘勞累，眼神沒有年輕人那麽好，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才發現，地平線上似乎有一個小黑點。

    “是什麽？小土包？”

    “好像是幾輛馬車……太遠，看不清。派人先行查看一下？”

    “看上去有多遠？”

    “大概十裏左右，譴輕騎快馬一刻鍾便可抵達。”

    皇太極有些猶豫，這兩天斥候死的著實讓他有點心疼，就在沉吟不語的這個當口，一聲熟悉的破空呼嘯由遠及近……皇太極作為被炮轟過的當事人，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可是這裏距離那處黑點足足還有十幾裏啊……

    想當初在京師，鐵賊一炮二裏都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才半年過去，就已經可以一炮直貫十裏了？

    準確來說，折合成現代計量單位是六公裏，一萬兩千米，最優秀的蒙古馬在全速前進的情況下也要八分鍾左右才能跑完。

    在冷兵器為主的這個時代，這距離是一個神話般的距離，那一顆炮彈仿佛是一隻俯衝的蒼鷹，帶著破空之聲呼嘯而來，直接紮進了左翼一個行軍方陣裏麵，然後轟然一聲巨響，掀起一片血肉殘骸。

    皇太極是這個時代的位麵之子，可不是被一炮就能轟懵圈的主，他立刻做出了反應：“傳我命令，全軍散開前進，兩翼騎兵全速插上包抄！”

    十二裏說起來似乎很遠，但對於騎兵來說也就是幾分鍾的事。

    悠長的號角響起，軍陣前方傳令官來往呼喝，隻用了十幾分鍾，兩萬餘後金大軍便通令全軍迅速擴散開來，在大地之上揚起滾滾塵煙，向前方地平線上那個黑點衝了過去。

    此時那個黑點仿佛是一個輻射源，以它為始點在天空劃出十幾條白線組成了一個扇形，那是轟天雷野戰炮飛行的煙痕。十幾條白線意味著那個黑點隻發射了十幾發炮彈，差不多一分鍾一發。

    隻要不是單發步槍那種射速，皇太極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就算是能保持單發步槍的射速，現在己方大軍已經分散開來，對方已經無法再造成高密度殺傷。

    而且那麽一個小黑點，就幾輛馬車，能裝多少彈藥？又能有幾架大炮？

    看！我後金的勇士騎著戰馬已經從兩翼衝鋒到了半途……咦，怎麽都跌倒了？

    驟然之間，馬嘶哀鳴，人聲哀嚎，兩翼衝鋒的騎兵像是忽然之間被人砍掉了馬腿，一個個馬失前蹄橫著便滾了出去。

    一名後金騎兵隻覺得身前忽然一空，下一刻座下戰馬已經跪倒在地，高速衝鋒中的驟停直接把他甩了出去，在前方地方一直滾出去十幾米才停下來。等這後金騎兵在掙紮起身，已經是滿臉鮮血，左臉頰插著一顆半尺長的三角釘。

    “有絆馬索！！”

    “有立地釘！！”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此起彼伏，後方的騎兵急忙勒住馬頭仔細定睛去看——在一層浮土之下，密密麻麻的釘子閃爍著不起眼寒芒……

    一名將官打馬沿著釘子陣邊沿一直向內靠攏，猛然間一抖馬鞭：“這裏沒有，跟我來！”

    原本縱馬奔騰的後金騎兵一個個小心翼翼跟在這將官身後，好似大湖入河一般漸漸匯聚起一條近百米長的人流。

    遠處的一輛馬車上，何顧正滿麵疲憊的看著這一切，口中自語道：“似乎差不多了。”

    言畢，手中彩旗落下！

    彩旗落，那一隊騎兵數百米前的地麵上卻忽然跳起來一個土人，點著了身前的導火索，緊接著身體一縮又潛回了地下。

    為首的後金將官瞳孔猛然一縮，嘶聲吼道：“撤退……”

    爆炸聲猶如驚雷，泥土飛濺猶如倒瀑，數百名後金騎兵連人帶馬一起坐上了土飛機……

    皇太極遠遠看見，眼睛都要瞪出血來了，厲聲喝道：“騎兵停止衝鋒，四下散開，給我開出一條路來！”

    他此時總算明白鐵賊何顧為什麽要把戰場設置在開闊地了，丘陵地帶會阻礙自己的視線，但對對方的影響更大，鐵賊的遠程炮更需要良好的視野。

    丘陵地帶那些高高矮矮的土包，不但是後金的天然掩體，也不利於絆馬索和三角釘的布置。而眼前這雖然已進平原，但還是邊緣地帶，周圍還是有群山環繞。

    十幾裏看起來很寬，但在曆來不計成本的鐵焰鎮麵前……如果有必要，即使是鋪一層白銀何顧也在所不惜。

    後金騎兵們散成十幾個人一夥，紛紛下馬摘刀，衝向那些布滿了絆馬索和三角釘的地帶。

    人群全散開，先讓對方的大炮無用武之地，然後再拆掉地上那些絆馬索和三角釘——勝負還未可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