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金節是滿人的大節。在這一天，皇上在交泰殿設了筵席，來款待親近的宗室和所有滿族的文武大臣。

    李清晞和胤禛來到正殿時，大殿裏一大半兒已經坐滿了人，宗室、大臣、皇子皇女、後宮嬪妃，低低的說話聲遠遠近近的傳進了李清晞的耳朵，熱熱鬧鬧的，充滿了人氣兒。

    待胤禛和李清晞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皇三子和大皇子也陸續進來了。

    李清晞正在品嚐桌上的茶點，暗自與府裏的做著比較，發現宮裏的確實比府裏做得好吃。

    “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唱名太監一開口，大殿裏突然就變得寂靜無聲，直到皇上和太子殿下落座，眾人皆山呼萬歲，大殿裏的人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然而剛剛的人氣兒似乎就此便消失無蹤了。

    直到再次落座，李清晞才回過神來。但是剛才她似乎被裹挾在了那種氛圍裏，不知不覺就跪下了。所以現在她十分懊惱，在靈界的時候她除了父母還沒有跪過別人，不過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清晞隻能盡量開解自己了。

    回過神來後，李清晞倒是覺得這個凡間的帝王還挺有氣勢的，她也就是看個稀奇。她探出神識，向坐上的康熙皇帝“看”去，隻能“看到”他身材健碩，坐姿挺拔端正，要看他長什麽模樣，還得用眼睛去看。

    隻見他，容長臉，眉毛不濃不淡，眼睛細長，整肅威嚴。

    李清晞又轉了視線看向胤禛:臉型與皇上相似，不過胤禛的臉頰與下巴更瘦，顯得更有棱角，眉如墨染，瞳似點漆，單眼皮，眼睛細長，鼻梁挺拔，唇色是自然的肉色，顏色有點深，薄薄的嘴唇總是緊抿著，唇角似乎總在微微上翹，不仔細觀察便很難看出來。

    棱角分明的線條，再加上總是板著臉，便給人一種剛毅又難以接近的感覺，可是不知怎的，李清晞總覺得他有一股書生氣。

    似乎是感覺到了李清晞的凝視，胤禛端起酒杯，掩飾自己微微的不適。烏拉那拉氏不知道汗阿瑪在講話嗎？怎麽老是盯著自己瞧？胤禛有微微的不悅，這不悅倒不是針對烏拉那拉氏盯著自己看，而是在汗阿瑪講話時的“不規矩”。

    仔細看下來，李清晞發現胤禛長得還挺俊的，雖然無法與靈界的美男子相比，但自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風流。她突然想到趙陽讀的資料中提到的雍正，這個在朱批上“囉囉嗦嗦”、風趣幽默、嬉笑怒罵的皇帝，這個不像皇帝的皇帝，真的是眼前這個不苟言笑、少言寡語、嚴肅規整的人嗎？

    李清晞忍不住又看向了身旁的人，同時心裏也升起了巨大的懷疑，她怎麽看，也沒辦法將眼前的人同趙陽十分欣賞的雍正當成一個人。如果她有實力，恨不得當場就把他抓起來問一問，他究竟是不是雍正那樣的人。這感覺簡直就像自己當初中了千蟲醉一樣，渾身上下，從內到外，癢得要死，卻連撓一下都不行。實在是折磨人。

    李清晞收回了視線，突然發現桌上擺滿了菜肴，原來筵席已經開始了，逐漸響起的樂聲和款步而來的舞女，讓整個筵席開始熱鬧起來。李清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發現，杯子裏盛的是酒。李清晞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裏，一邊喝還在一邊想。

    李清晞收回視線的時候，根本沒發現胤禛的耳根子已經紅了。胤禛不清楚烏拉那拉氏為什麽總是盯著自己的看，他總不能開口讓她別看了吧，畢竟她是自己的妻子，又不是他的奴才。於是他隻能盡可能的忽視她的視線。隻是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強，他想忽視都難。於是在她那樣不帶打量、不含羞澀、微帶疑惑的目光下，胤禛的耳根子漸漸發熱，隻能通過喝酒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還從未被人這樣單純的看過。

    等李清晞終於收回視線的時候，胤禛微微鬆了口氣，他拿眼角餘光瞟見了她看到滿桌菜肴時微微驚訝的表情，可能她根本沒注意到早就開宴了。沒想到她看自己看得這麽專注。

    胤禛忽然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餘光卻一直沒有離開。

    接著便見她一直盯著麵前的菜肴，有時眉頭緊皺，似是被什麽問題難住了，酒也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他毫不懷疑，若是沒有宮女幫她倒酒，肯定直到喝空了的時候，她才能發現酒杯是空的。

    李清晞知道雍正的朱批是做不了假的，她又不會阻止胤禛成為皇帝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也就是說眼前的胤禛確實是以後的雍正，但就目前所見，她又實在無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李清晞從來沒遇到過胤禛這樣的人。

    靈界也沒有純粹的好人和壞人，絕大部分人都實力至上，行事狠辣的人也狠辣的直接，就算有人耍陰謀詭計，也隻是手段複雜些罷了，實力強大的人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她實在想不通胤禛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胤禛。

    李清晞忍不住又轉頭看了胤禛一眼，卻恰巧和胤禛轉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兩個人似乎都愣住了沒動，似是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看過來。

    烏拉那拉氏的眼睛以前也這麽黑這麽亮嗎？像是藏進了兩顆星星。胤禛微微疑惑，不過他以前似乎從未與她這樣對視過，記憶裏的烏拉那拉氏似乎隻剩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低著頭的影子。

    胤禛與烏拉那拉氏成親的時候，她才剛剛十一歲，天癸都還未至，而那時候他身邊早就有了十分合自己心意的李氏。待到她來了天癸，兩人圓了房之後，彼此之間也是淡淡的。畢竟他也曾少年慕艾，李氏不僅長得白皙，身段婀娜，還能與那時候的自己談談詩詞風月，烏拉那拉氏有管家理事的能力，但漢字也僅能識全《女誡》罷了，再加上模樣也不合自己的意，兩人隻是相敬如賓罷了，等生下弘暉之後，兩人連行房都少有了。

    今天他才發現，原來烏拉那拉氏有一雙明亮到璀璨的眼睛。

    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自己怎麽從未注意到呢？

    他想起來，以前兩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她要麽閉著眼，要麽低著頭，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對視過，沒有發現似乎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兒。

    李清晞對上那雙眼睛的一瞬間，仿佛就陷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她拚命的往前遊往前遊，因為她想，隻要她能遊到底，就一定能夠發現胤禛的“真麵目”，那漩渦的最前麵一定有一個像雍正的胤禛，這樣她就不需要再抓肝撓肺的去想為什麽了。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直到一聲“四弟”像錘子敲碎鏡子一樣，這靜默的對視才被打斷了，兩個人也被這聲音從個自的思緒中拉了出來。胤禛率先把頭轉了過來，李清晞則為沒有找到答案就被打斷而感到有些遺憾。

    “……怎麽這麽看著四弟妹？感覺你們兩個像是第一天認識的似的。”說話的是三皇子胤祉（古漢語念chi三聲），靠近胤禛這邊的位置空了，他扭過頭發現胤禛和李清晞對視了好一會兒了，才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因為他認識了新的女人，若是感興趣的話，就會盯著對方瞧。不過四弟這情況顯然和自己不一樣，雖然心裏也知道問不出什麽結果，可胤祉還沒見過四弟盯著哪個女人瞧過，四弟這人，就是這麽無趣。

    “無事。”胤禛以拳遮嘴，輕輕咳了聲，看著胤祉道，“三哥，你慢慢用。”又轉過頭對李清晞說:“你多吃些菜，別一直喝酒。”說著，便用公筷夾了自己這邊兒的素菜放到了烏拉那拉氏的碗裏。剛才他轉過頭來就是想提醒烏拉那拉氏少喝酒，雖然果酒不易醉人，但也架不住這麽一直喝下去。

    李清晞吃著桌子上的素菜，暫時把心裏的懷疑和困惑壓了下去，剛才在胤禛的眼睛裏她還是沒有找到答案，在她還沒有找到辦法弄清楚的時候，還是暫時放下吧。

    李清晞的骨子裏其實是有些偏執的，或者說，靈界中但凡是想要在修煉一途上有所成就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固執的，隻有有所堅持的人才不會在遇到大的挫折時輕易放棄，如此才能不負仙途。李清晞天資卓絕，但也不是沒有吃過苦頭的，甚至比跟她同等資質的人吃過更多苦，受過更多傷，多少次都命懸一線。

    原因就在於她的偏執。一般修煉的人對於增強自身實力之外的事情，即便弄不懂也不會很在意。而李清晞遇到自己弄不明白的東西，總是想方設法的想弄清楚，即便那看上去對自己的修煉毫無幫助。所以，她總是想弄清楚胤禛為什麽和雍正這麽不一樣。再加上她現在肉體凡胎，又哪兒都去不了，這麽一件讓她疑惑的事兒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殿裏點上了許許多多的宮燈和燭火，染出了一種世俗的溫暖和煙火氣。

    筵席在皇上和太子殿下接連出去後，似乎變得更加熱鬧，有的宗室子弟正聚在一起投壺，還有人聚在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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