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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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子低頭不說話,張英合連道:“隨口說說而已,李兄弟,菜將上來,可否賞臉共飲一杯。”李西來道:“不了,我還小,喝不得酒。”張英合麵色一僵,旋即展開,心中微有些許不悅。

    飯菜端上,三人不語用飯,很快光子放下碗,隻吃了小半,比起往日食量小了許多,見此,兩人加快了速度,不一會,便都吃完。張英合笑了笑,方才居然對小孩子不悅,也是修煉不到家。

    放下碗筷,張英合道:“此去京城,尚有近半路程,人力不知還要走多久,不如我們坐船北上,有我在,紅會浪人不足為懼。”李西來也放下碗筷。“話雖如此,可之前,你不是和紅會一夥麽?”

    此言一出,光子咬唇望來,張英合麵色微變,“李兄弟,家師有令,我若不從,便是不孝,人情所在,我若拒之,便是無義,況且我從未傷害過山田小姐一根汗毛,還望諒解。”

    李西來道:“張英合,若是你師傅再次下令,你該如何?若是再有推卸不得的人情,你又當如何?仁義道德,於我來說,不足提之,我心中法則,淩駕於一切仁義道……”

    話未說完,李西來立時站起,張英合緊跟其後,兩人凝視雅間牆壁邊的窗戶,沉聲大喝。“什麽人?”

    無人回應,李西來走到光子身旁,握住她的小手,而張英合則是上前,打開那窗戶,街上人聲鼎沸,嘈雜聲響立時傳入,皺眉張望片刻,張英合關上了窗戶,方才並無所得。

    經此一鬧,三人下樓,張英合也不再提坐船的事,趕了半天路,入了湖北省,當晚,在客棧住下,夜半三更,外頭有敲門聲傳入,李西來瞥了眼熟睡的光子,開了房門,和張英合走近另一間房。

    張英合示意李西來坐下。“李兄弟,你還是對我抱有敵意?”李西來道:“說實話,看你有那麽一點不爽。”張英合手執香茶,傲然一笑道:“看我張英合不爽的人,太多太多,壓根數不過來。”說罷,張英合輕抿一口茶水,幽幽望著窗外,眼裏有三分寂寞的意味。

    他,實在太優秀了,太極傳人;北方魁首太極門的內定掌門;不足三十之齡,明勁巔峰;更有望在三十歲之前,步入暗勁;就連傳說中的罡勁,也在向他招手。張英合身上的標簽太多,而每一個,都是常人難以觸摸的存在,他何嚐不知道,有很多人看他不爽,但那又如何?誰敢表現出來?沒有人敢!

    李西來道:“看你有些做作。”張英合笑道:“這是師尊教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唯有溫文爾雅,才能博得眾人的好感,而且,我並不認為這是做作,是你李兄弟你的成見。”

    李西來道:“你離光子遠點。”張英合道:“哦?原來是為這事,李兄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養成了妒婦的習慣,這可不好。”張英合笑眯眯的,李西來不語。“我對光子,並無一絲非分之想,這你可以放心。”

    房內沉默,張英合歎道:“李兄弟,你知道光子的身份嗎?”李西來道:“一星半點。”張英合道:“看來你不是太清楚,我來告訴你,山田光子,他父親山田鬆人,東瀛掌管國民教育的一把手,不僅如此,他還在東瀛民生大事上,有絕對的話語權,而她母親,山田大撫,更為厲害,你知道嗎?”

    李西來道:“說來聽聽?”張英合道:“他母親,現任天皇的親妹妹,她是天皇的外甥女,這任天皇,十分特殊,隻有她母親一個妹妹,再沒有其他兄弟姐妹,而且,現任天皇無子無女,視她,為親生女兒,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東瀛國,早亂成一鍋粥,不少居心叵測之徒,已經大施陰謀,欲以此為借口,向我神州下手。”

    李西來道:“原來如此。”張英合道:“原來如此?李兄弟,早些將光子送回去,避免浩劫發生,你也認清自己,別有什麽非分之想。”李西來道:“如果你隻是跟我說這些的話,咱們無需多聊。”

    張英合輕笑搖頭,也不多勸。李西來翻了個白眼,也不多說。李西來一點都不驚訝,身為尋真之人,光子就算是東瀛天皇,亞洲共主,世界之王,那,又能怎樣?一粒尋真手中握,萬界諸天我為尊。

    李西來提起正事。“白日那窺探感,你也發現了?”張英合道:“是個高手,並未發現他一絲蹤跡。”

    李西來道:“紅會,浪人?”張英合思忖片刻。“估計是浪人高手,紅會中明勁都少見,遑論這種高人。”

    俯身拱手,李西來道:“多謝相助。”張英合道:“無妨,隻是你真要一意孤行,真到那種時候,恐怕我也幫不了你們。”李西來笑著搖頭,退出門外。張英合目送他離去,喃喃自語。“做奴才太久,也該亂上一亂。”

    此後北上,窺探之人消失,但李西來不認為,之前酒樓的那種感覺,是他人無意為之,現在短暫的消失,隻是隱匿,說明那人十分有耐心,沒調查清幾人的確切實力,不會輕易出手。

    這邊不提,卻說回那趙家莊,自從苗祭祀擄走兩人,欲施移魂大法失敗,張英合趕到送藥,醫好了秀姐,其中雖然波折,但不失為一個好結果。苗祭祀無疑是個狠辣的女人,秀姐病症已好,她再沒有回過趙家莊,趙太公兒子趙騰的死活,與她沒有半毛錢關係,隻是這樣苦了趙太公。

    趙騰斷心之症,十歲之前,人心輔以精藥熬練便可緩解,可十歲之後,必須要有精通藥道的高人施救,苗祭祀雖然人品拙劣,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高明巫醫,可現在,苗祭祀帶著秀姐走了,趙太公尋不到人,他們這窮鄉僻壤,再沒有第二個精通藥道的巫醫,獨留下個發病的兒子,一日不如一日。

    這天,趙太公來看趙騰,推開房門,趙太公茫然無措,趙騰不見了。他一望牆邊,那玉瓶中裝著的心髒同樣不見,唯留下打碎的玉瓶渣滓,散落在地。趙太公急了,他闖入房中。

    發呆片刻,隱約聽見密室內,有些窸窸窣窣的響動,趙太公按捺住心中驚恐,打開密室的大門。

    一個消瘦的背影蹲在角落,他的腦袋正在左右轉動。“我兒……”趙太公顫巍巍的喊道。“爹!”趙騰轉過頭,興奮的叫道。趙太公本應該驚喜才對,畢竟他兒子醒了,還喊他‘爹’。可趙太公卻驚慌後退三步,蓋因趙騰手裏捧著趙彪那顆鮮活的人心,細細一看,已經啃噬近半。

    滿嘴鮮紅的趙騰笑了。“爹,真好吃,孩兒還想吃,要很多很多。”趙太公麵色發苦,確認這是他兒子後,他遏製住心中的驚怵,緩步走到趙騰身邊,摸著兒子的腦袋,上頭滿是枯幹的頭發,導致手感並不是太好。“我兒,你喜歡吃就好,爹給你弄很多來吃。”趙騰高興的蹭了蹭趙太公的手。“嗯嗯。”

    趙太公目光遊離,正想著怎麽誘騙莊人,取得更多的人心時,趙騰三兩口將半顆心髒吞了,眼裏有些惡作劇的意味,兩手抓住趙太公胸膛,“爹,好餓,我想吃你的。”趙太公聞言,怛然失色。

    “我兒,爹的吃不得,你等著,爹去給你找。”趙騰放開手,眼裏滿是信任神色。“好啊,爹,你快點,我好餓了。”趙騰便蹲在牆角,似是假寐。趙太公心中暗道作孽,急匆匆出了門,過了小半個時辰,抱著個清秀的十二歲少年入內,關好密室門,趙太公將昏迷的少年放到密室解剖台上。

    “等急了嗎?騰兒?”趙太公望著角落趙騰。趙騰輕聲答應。“嗯。”趙太公便取出尖刀,利落下手。

    捧著心髒來到趙騰麵前。“我兒,快吃,吃完你就好了。”趙騰支吾一聲,直接昏倒在地,趙太公大駭,放下心髒,抱住趙騰。隻見趙騰麵色灰白,氣若遊絲,顯然已經到了將死之地,方才他爬起來找心吃,或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回光返照,來吃一頓飽的好上路。

    “我的兒!”趙太公悲聲慟哭。趙騰迷迷糊糊睜開眼。“爹,孩兒好餓,隻是咬不動了。”趙太公淚如雨下。“騰兒,我喂你。”說罷一口咬住心髒嚼碎。待再去看趙騰時,他已經閉上了雙眼,仿佛下一刻,就將死去。

    “不!騰兒,你是我的獨苗,你死了,趙家就絕後了!”趙太公搖搖晃晃站起,踉蹌出了臥室,連密室大門都沒有關,他一路急奔,衝向後山的祠堂,推開朱門,趙太公跪倒在地。“先祖,求求您顯顯神威,看在趙家一脈八十七代香火不絕的份上,救救騰兒,救救您的後代子孫。”

    祠堂內唯有趙太公痛聲哽咽,無人應答,雕塑隻是雕塑,它是死的,有如何能聽見人的呼喚?

    然而,祠堂裏,有個活的。

    “喲,一把年紀哭成這樣,死兒子還是死爹了,說來人家聽一聽?”天井井口中,傳來不男不女的聲音。

    趙太公渾濁的雙眼大亮,他飛奔出正殿,望著那口紅線纏繞的青井,一撲過去,跪在井邊。“您是仙兒,一定有辦法,求求您救救小兒。”“你兒子啊,還活著?他不是斷心之症,按理說活不過一年,哦!我懂了,嘖嘖,你小子有些手段嘛,我偷偷告訴你,人心,又香又甜,還爆漿,比葡萄好吃多了。”

    趙太公苦苦哀求。“求求大仙救救我兒子。”“救人?斷心之症,對人家來說倒是簡單啦,換一個不就好了,今天人家聽到這個好故事,心裏頭可高興了,你早點回去吧,人家還要睡覺哩。”

    趙太公哪裏肯走。“大仙,隻要您出手相救,小子這就放您出來。”“放我?不,你是在攪亂人家的閑適日子?這井底下可好著呢,冬暖夏涼,人家在這裏住了五十年,可是一點都不想走。”

    “大仙……”“還不快滾!”那聲音突兀一變,冷厲嬌斥,倏地刮起一陣狂風,八股紅線交匯處的那枚銅錢劇烈搖晃,而趙太公經風一吹,竟是身子淩空三尺,翻了兩個滾摔在地上。

    趙太公後背拉傷,他艱難爬起,一步步跪移到井邊,哀泣不絕。“大仙,我知道您有怨氣,隻求您出來後,能施以援手,救救我兒子。”趙太公說完,伸手抓住八股紅線交匯處的銅錢。經肉掌相碰,天空一道電光劃過,緊接驚雷乍響,趙家莊的人,見到這種白日驚雷,俱都停住腳步,對著天空指指點點。

    “我出來了?”那大仙躍出井口,還有些愣神,似乎無法相信,就這麽簡單被放了出來。

    趙太公被那驚雷一嚇,三魂丟了兩魂,他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望去,隻見一隻兩條尾巴的白狐狸立在井口。

    “多謝你啊,作為報答,這個莊子的人,人家都會疼愛哩!”趙太公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白狐狸嬌笑道:“十二年前,人家費了好大勁,偷了你兒子的心,終於種瓜得瓜,有了回報,你瞧瞧,這是你兒子的心,人家舍不得吃,每天都是舔一舔,沾沾香味。”白狐狸從嘴中吐出顆尚在跳動的小心髒,趙太公看了渾身發抖。

    “人家都有好好保存的,現在放到你兒子身體裏,他應該還能好,但是,人家不想這麽做,吃了哦!”

    白狐狸滿臉享受的咀嚼起來,趙太公伸出手,喉嚨裏發出‘嗬嗬’聲響。白狐狸圍著他轉了兩圈。“你真好,能活到八十歲,心肯定不好吃了,人家剛剛才墊了個底,走了哦。”白狐狸走了,也沒殺趙太公。

    不久,小半刻鍾,趙家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趙太公兩眼含淚,硬撐著身子,挺到一半,心口驀然一痛,趙太公咳嗽兩聲,似是氣管被堵住,不由滿臉紫紅,活生生憋死在祠堂天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