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一月將過，這日，李西來偶有所得，他勁氣即將邁入小成，便來到前院，麵對熱切的陳真，稍微指點幾句，自己也頓立在地，細細感悟證心勁氣。

    緩緩揮出一拳，那是世間正義之拳，李西來軟綿綿揮出，大股證心勁力卻在體內迅速遊動，吸收每一寸血肉中新生成的勁力。

    周而複始，不知多久，李西來察覺到身體中的信號，已經夠了。

    就和所謂修煉內功者不能長久，運轉數個大周天得停下一樣，勁力也是如此，生於血肉的勁力有個大約的極限，過了就會損傷根本，每天血肉產出的勁力有限，不能多取，不然輕則損傷身體，重則毀壞根基。

    收拳之後，發覺陳真翠翠在旁觀看，李西來一笑，陳真撓撓頭。“感覺大師兄越來越像師傅了，揮的拳我一點都看不懂，大師兄，快來教教我。”陳真興奮上前。

    翠翠嘟嘟嘴。“哥哥要陪我玩，二師兄自己去玩吧。”翠翠已拉住李西來。

    陳真麵色一苦，乞求的望著李西來，李西來權作沒看見，有翠翠拉著，哪裏有功夫管陳真？

    想要出門，看到李西來練拳，不由駐足的黃飛鴻激動開口。“西來，你這個拳法，看得真是讓人心潮澎湃！”

    “嗯？”李西來一愣。心潮澎湃是什麽形容詞？

    李西來不由問向陳真。“陳真，你看得有沒有心潮澎湃？”

    陳真搖頭。“大師兄，你的拳法我看著很厲害卻說不上來，但要講心潮澎湃，沒這個感覺。”

    李西來又問翠翠。“翠翠你呢？”翠翠歪著腦袋。“哥哥打拳，翠翠每次看著，不知為什麽，都會很高興。”

    李西來大奇，走到黃飛鴻身邊。“飛鴻，你這個心潮澎湃什麽意思？怎麽個澎湃法？說出來我聽聽。”

    黃飛鴻臉上通紅，身子還微微顫抖，顯然心潮澎湃不是他恭維之語，他是真的看得心潮澎湃。

    強自理了理思緒，黃飛鴻依舊無法淡然，嘴皮顫抖著開口。“我……不知道，我……想……學…”

    李西來麵上一愕，仔細端詳激動的黃飛鴻片刻，鄭重點了點頭。

    陳真羨慕望來，看大師兄的神色，不會像隨便指導他那樣教黃飛鴻，真是好大的福氣。

    陳真翠翠兩人在旁坐下，李西來讓黃飛鴻與其正對。

    這時的黃飛鴻心情平複許多，身子雖不再顫抖，但眼中的熱切不減半分。

    李西來輕笑一聲，緩緩推出一拳，拳勢雖慢，卻有一種懾人心魄的力量，仿佛無堅不摧的鐵拳，能掃除眼前所有的障礙，蓋因這一拳中包含之深，乃是李西來所感悟的世間正義之拳全數心得。

    霍元甲引以為傲的絕殺拳，在這一拳麵前，不足為提。

    黃飛鴻一時從興奮中退出，他感覺到李西來攜心中之道的這一拳，能摧毀與李西來心中正義相悖的一切異物。

    不論是人又或是物，在李西來正義的鐵拳下，唯有化作飛灰一途！

    然而天數之下，必有生機一線，黃飛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一線生機，他隻知道自己害怕了，退縮了。

    黃飛鴻下意識後退半步，可那拳勢卻絲毫不收，黃飛鴻滿臉驚恐，連要再退。

    李西來心底歎息一聲，朝著他搖頭。

    黃飛鴻牙關緊咬，他選擇相信李西來，相信李西來出這一拳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殺他。

    按捺住心中驚恐，黃飛鴻閉上眼睛。

    拳胸相交，黃飛鴻麵色一苦，或許李西來真是要殺他，如若不是，那這一拳，為何未曾留力半分？

    黃飛鴻身子倒飛而出，足有三丈，直接撞在黃府外牆之上。

    空中一條絢爛的鮮紅橋梁浮現，迎風便化作虛無，仿佛那些血液隻是幻覺。

    在旁觀看的陳真咂咂嘴，猶自難以相信，大師兄居然下了殺手？

    突兀感覺麵上有些冰冷，陳真伸手一抹，隻見手掌一片猩紅，那是黃飛鴻噴出的血霧，迎風刮在他的臉上。

    場內寂然無聲，受了李西來全力一拳，三丈外，垂著腦袋，靠著牆壁坐在地上的黃飛鴻，似是死了。

    陳真已然呆滯，似乎不敢相信大師兄上一刻還說要教黃飛鴻，下一刻就直接把人打死了。

    不管他人如何，這一拳揮出，李西來心中極暢，體內勁力一時大漲，本就快明勁小成的他，順利邁入。

    邁上一個小台階的喜悅，讓李西來稍稍回味片刻，再回神時，李西來望著黃飛鴻，幽幽一歎。

    他也不管黃飛鴻是否是真的死了，小步走到翠翠身前。

    陳真心中大怵，十分害怕李西來一言不合也把他給打死，不由身子向後一縮。

    李西來沒做理會，望著眼前粉白的臉蛋上，遍布血珠的翠翠，微微一笑。

    翠翠毫無恐懼，笑著回應，李西來心中一暖，看來翠翠知道，他出這全力一拳，是因為什麽？

    為翠翠擦掉臉上的血跡，翠翠便抱住李西來，嘟囔道：“黏糊糊的，好不舒服。”

    李西來哈哈大笑，抱起翠翠，便要就進屋讓丫鬟給她洗去身上血跡。

    恰逢霍元甲黃麒英兩人歸來，一見自己兒子仿佛死了一般靠牆躺著，黃麒英心中驚怵，他迅速掃描幾眼，並未發現他人，便將目光投向三人，陳真呆呆的，似乎被嚇到了，翠翠也不可能傷的了黃飛鴻，那隻有霍元甲的大弟子，興許有這個本事。

    李西來抱著翠翠，仿佛沒發現二人，腳步未曾慢上半分。

    黃麒英麵目陰沉，他藏在袖中的兩手劇烈顫抖，他發誓，如果是李西來害的，定要此人償命。

    殺意微微透出一絲，旁邊也想到此處的霍元甲一驚，他還在納悶，李西來怎麽可能下此毒手？

    黃麒英已經飛身上前，欲要拿住李西來盤問。

    霍元甲大驚，連忙跟上，止住黃麒英。“黃師傅，慢來，我不相信西來是這種人。”

    李西來仍毫無所覺，自顧自抱著翠翠走向正房。

    黃麒英甩開霍元甲，兒子生死不知，已經讓他失去理智，數十年的修養，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真要較量起來，小成的霍元甲那裏是黃麒英的對手，縱使他有絕殺拳，黃麒英身為廣東十虎，又豈是浪得虛名？霍元甲止不住暴怒的黃麒英，心中焦急無比。“西來，你幹嘛不吭聲，快解釋解釋，發生了什麽！”

    霍元甲開口間，黃麒英已把住李西來肩膀，大成的力道，由於怒火的緣故，肆無忌憚的爆發。

    霍元甲麵目一冷，這一抓非得把西來肩膀抓碎不可，而肩膀一碎，李西來日後留下暗疾，該如何是好？縱然李西來有千般不是，他也無法容忍黃麒英害了李西來，“黃師傅，快住手！”

    不等霍元甲逼近，一股迅猛的勁力反彈而回，瞬間讓怒火中燒的黃麒英神智一清。

    什麽？這是什麽？霍元甲大弟子有護身勁力？他是明勁？不可能！黃麒英不信，他隻相信李西來身上有霍元甲賜予的護身物事。

    黃麒英還待伸出另一隻手，李西來低頭一望，懷裏的翠翠麵上滿是擔心。

    不悅轉過頭，冷厲目光直射黃麒英，致使黃麒英心中出現一種詭異的錯覺，李西來現在是在讓他，他若是還不知好歹，眼前這孩子，瞬息間便可致他於死地。

    將腦中看似不切實際的幻覺甩出，兼之身後霍元甲來拉，黃麒英好歹恢複點理智。

    “去看看你兒子再說。”李西來搖搖頭，抱著翠翠走了。

    黃麒英呆在原地，霍元甲好言道：“黃師傅，西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咱們先去看看飛鴻。”

    黃麒英沉默片刻，也沒理會霍元甲，大步走到黃飛鴻身邊，扶起兒子。

    發覺黃飛鴻尚有微弱呼吸，黃麒英心中一定，但見到兒子嘴邊殘留的血跡，一點怨恨不知不覺間自心底生出。

    他黃麒英這數月來，不遺餘力幫助霍元甲找兒子，更接納這行人住在府中，平日不曾怠慢半分，現在倒好，白白給黃飛鴻招了一場禍，差點就讓這獨苗見閻王，不管黃麒英平時再怎麽大度，這事上也不可能看開。

    抱起黃飛鴻回房，黃麒英冷冷瞪了眼霍元甲，倒是讓霍元甲十分不好意思，方才李西來的意思都已經承認，黃飛鴻是他所傷，而霍元甲也偷偷瞄了一眼，黃飛鴻這傷勢，沒三五個月怕是難以康複，更可怕在於，有可能留下暗疾，跟隨黃飛鴻一生，成為他武道上難以越過的大坎。

    霍元甲遏製住心中責怪的想法，望向允自坐在院中的陳真。“真兒，剛剛發生了什麽？”

    陳真麵色還有些蒼白，他真的不能相信，大師兄為何下殺手。

    “師傅，剛剛大師兄在打拳，黃飛鴻說看得心潮澎湃，更要大師兄教他，大師兄同意了，然後一拳把黃飛鴻打個半死，要不是現在還有口氣，我還以為他被大師兄打死了。”

    霍元甲點點頭。“我去問問西來。”

    進了側房，李西來正旁若無人的逗翠翠呢。

    這讓霍元甲古怪無比，李西來是真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闖了難以彌補的大禍？

    翠翠看到霍元甲推門而入，叫了一聲，“爹爹。”

    霍元甲不理，望著李西來，麵色一板。“西來，你幹的好事！黃師傅等會肯定來趕我們走。”

    李西來淡淡一笑。“師傅，你就在這裏做好吧，等會黃麒英必定親自來。”

    霍元甲心中無語，黃麒英等會確實會親自來，會親自來讓他們感覺離開黃府。

    “相信我，師傅。”李西來依舊淡然笑著，霍元甲見之古怪麵色一收，莫非其中還有隱情？想了片刻，霍元甲暫且坐下。他心裏自有計較，等會若黃麒英餘恨未消，還要再對李西來出手，他也好出手製止以保全李西來。

    黃麒英來了，來得很快，遠超霍元甲想象，半個時辰不到，黃麒英便拋下重傷的兒子，親自到來。

    而他來這裏，也不是問罪，黃麒英現在，心湖中仍是驚濤駭浪，無法平息，蓋因剛剛，黃飛鴻醒了，對他說了一番話，將信將疑的他，再見到鐵一般的事實，徹底驚為天人。

    他們兩父子剛剛說了什麽？很簡單，黃飛鴻睜開眼，望見父親擔心的眼神，不由一笑。

    似乎是嘴角勾起的時候，扯動胸前的傷口，黃飛鴻眉目間隱秘一皺，這如何瞞得過全神注視著兒子的黃麒英？陣陣心痛自黃麒英心底浮現，一同湧現的還有恨意。

    父子間心有靈犀，黃飛鴻察覺到黃麒英的憎恨，不由奇怪問道：“爹，你怎麽了？誰惹你了？”

    黃麒英道：“飛鴻你放心，我一定讓霍家師徒付出代價！”

    黃飛鴻一驚。“爹，你說的什麽啊？你和霍師傅不和？”

    黃麒英一聽愣住，斟酌道。“李西來那小子，把你傷成這副樣子……不是他幹的？”

    黃飛鴻頓時明白黃麒英的心思，笑著搖頭。“不是師傅做的。”

    “那……爹豈不是冤枉……等等，飛鴻，師傅？什麽意思？”黃麒英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

    黃飛鴻道。“師傅剛剛教孩兒拳法，是孩兒自己不爭氣，心中畏怯，才導致現在這種結果。”

    黃麒英搞不明白了。“那你這身傷，歸根結底，還是李西來打傷的了？”

    黃飛鴻搖頭。“不是的，爹，師傅毫不藏私，傾囊相授，是孩兒自己的問題，才受了傷。”

    黃麒英麵色變換不定，一手摸了摸黃飛鴻額頭，一手為其把脈，良久，卻隻感覺黃飛鴻隻是重傷，並無其他症狀，心裏拿捏不準。“孩子，你被李西來重傷，打得心智出了問題？怎麽現在淨是說些糊塗話？”

    黃飛鴻苦笑一聲。“爹，孩兒沒有說謊，更沒有說糊塗話，剛剛確實是師傅傳我無雙之拳。”

    黃麒英細細問去，黃飛鴻知無不言，知道事情始末，黃麒英心裏怪異莫名，傳授拳法靠打人，這李西來練得是什麽功夫？

    抱著半信的態度，黃麒英道：“那你感覺自己得了幾分真意？”

    “不知道，孩兒隻能感覺到收獲很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