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三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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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親娘瞪大了眼睛發怒的模樣,單峻河心裏就有數了, 恐怕之前讓他娘發怒的事, 和他媳婦貼娘家的事無關, 可是如果不是這件事, 那又是因為什麽呢?難道是媳婦不滿大哥三弟, 背後偷偷編排他們的事也被爹娘知道了?

    單峻河此刻可不敢說自己的這些揣測了,他就怕多說多錯, 更加氣著爹娘。

    “娘, 我錯了,你別趕我回去。”

    王春花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當即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堂屋中央,靠膝蓋骨走路, 挪到了蔣婆子的麵前,抱住她的兩條腿, 不斷哀求。

    別看她總說老兩口偏心眼, 埋怨他們二房幹的最多,得到的好處最少,可王春花心裏還是跟明鏡一樣,知道即便過著現在的生活,她已經和掉在福窩裏沒什麽區別了。

    當初沒出嫁的時候, 她過得那叫什麽日子, 喝的是摻了野菜, 光可照人的苞穀粥, 吃的是用糠皮摻著粗粉捏的窩窩團子,咽到喉嚨裏,割的嗓子生疼,就這樣,她還得跟幾個姐姐幹著家裏最多的活,而幾個兄弟每天舒舒服服的,卻能吃著家裏最好的糧食。

    爹娘喜歡兒子,拿她們這些閨女當老牛使喚,這些王春花心裏都清楚,可那有什麽辦法呢,兒子就是他們王家的根,是能給他們王家傳遞香火的,而她們這些女兒遲早得嫁出去,爹娘沒讓她們餓死,已經做得很厚道了,因此雖然心酸,這麽多年王春花依舊忍了過來,反正村裏多數人家的女兒,也都是這樣過來的。

    嫁到單家以後,雖然還要幹活,可好歹有了壯勞力的分擔,而且單家有錢,真到了農忙的時候,會雇傭村裏的男人一塊過來幫忙,要說有多累,還真算不上。

    尤其單家的夥食也好,嫁到了這個家裏,王春花才知道原來白米麵是什麽樣的味道,知道了雞肉和豬肉的滋味有多香,在最初那一段時間,王春花是感激的,可是等她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再對比自己和大嫂三弟妹之間的差距,這份感激,就漸漸消失了,甚至轉變成了記恨和不滿。

    大嫂呂秀菊是秀才家的閨女,家裏也隻靠她那個秀才爹教書的收入,日子算不上充裕,可誰讓秀才這個名聲好聽呢,作為秀才的女兒,呂秀菊憑白就比她們高了一截。

    三弟妹蘇湘就更不用提了,帶著豐厚的嫁妝,婆婆還是她姨娘,這個家裏,最滋潤舒坦的就是她。

    在這兩個好出生的妯娌的對比之下,王春花越發的自卑,加上她還是家裏最後一個生男孫的媳婦,隱隱的,王春花就覺得自己被妯娌壓了一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

    人一旦想偏了,就怎麽都扭不過來了,不論家裏人做了什麽決定,小到分一個雞蛋,大到出錢供大房的兒子去念書,在王春花看來,這都是家裏人排擠她的證明。

    正因為這樣,她才選擇打腫臉充胖子,將男人給她的屬於他們小家的私房錢送回娘家,為的就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以後單家人要是真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好歹她也是有娘家撐腰的女人,對方有了忌憚,就不敢做的太過。

    可是現在,真到了蔣婆子要將她趕走的時候,王春花這混沌的腦子才忽然清醒。

    單家會懼怕他們王家嗎?

    她那些個自私自利的兄弟還有那雙偏愛兄弟的爹娘,真的會為了她出頭嗎?

    王春花有些膽寒,她不想被趕出去,她不想再過之前那樣的日子。

    “錯,你錯哪兒了?”蔣婆子真想看看這個蠢貨腦袋裏裝的是不是村裏那條小河的水,居然拿著小家的錢去貼補她家那個無底洞,真是蠢得沒邊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她寧可讓二兒子背負著罵名,也絕對不會娶這樣一個女人當她的兒媳婦。

    現在好了,孩子也生了,真真是打老鼠傷了玉瓶——投鼠忌器了。

    有了一個被休棄的親娘,梅娘和蘭娘這兩個閨女,到時候還能找什麽樣的對象?

    “老二,我給你算著,你們二房這些年也攢了二三十兩的銀子了吧,你說說,現在還剩多少了。”蔣婆子不是不知道大房二房三房私底下攢著私房錢,不過隻要大數上充公了,小數她也不在意。

    多存點私房錢,還能讓他們小夫妻齊心協力,不至於眼皮子都盯著她手裏中公的錢,反而還是一件好事了。

    不過她還真沒想到,老二家這樣的情況,王春花還敢把所有的私房錢都貼補她娘家,擺明了肉包子打狗的事,給錢的時候,她就沒想過自己的兩個閨女一個兒子?

    “老二家還長本事了,爹娘還當著家呢,就開始攢私房錢了。”

    單峻河還沒想好該怎麽說,一旁的呂秀菊就忍不住,語氣酸溜溜的,率先冒出了頭。

    在她看來,自己攢私房錢可以,就二房和三房不行,這個家還沒分呢,所有的錢就該充公,然後花到她兒子身上,要是二房和三房攢著私房錢,野心被養的越來越大,妄圖和他們大房爭了怎麽辦啊。

    “你給老娘閉嘴,說話前先把自己的屁股給擦幹淨嘍,別以為老娘不知道,老大每個月除了工錢之外的賞錢,全都交到你手裏了,怎麽,看不慣老二攢私房錢,就先把你們大房的錢統統給我拿回來啊。”

    氣頭上的蔣婆子也顧不上給大兒媳婦留麵子了,劈裏啪啦衝著她就是一頓罵。

    “娘,我和大山怎麽會藏私房錢呢。”

    呂秀菊悻悻地將脖子縮了起來,她還真沒想到,明明她和丈夫攢私房錢的事做的那麽隱秘,卻還是被婆婆知道了,難不成以前她不在家的時候,婆婆偷偷去她屋裏翻了?

    因為這件事被蔣婆子毫不留情的挑明,呂秀菊也不敢再鬧騰了,憋著氣忍了下來。

    “大郎,你帶著弟弟妹妹都回屋去。”

    看攪屎棍安靜了,單老頭也意識到了現在這情況,讓幾個孩子在場不方便,當即就讓大孫子帶著堂弟堂妹們回屋去。

    單福宗點點頭,示意慌張的梅娘和蘭娘跟上,然後伸手就要從三嬸娘手裏接過小堂妹,抱著她回屋。

    “啊啊——”

    單福寶還想留下來看熱鬧呢,哪裏願意回去啊,胖乎乎的小胳膊將娘親抱得緊緊的,壓根就脫不開手。

    “算了算了,你就帶著梅娘還有蘭娘回屋吧。”

    小孫女話都說不溜呢,單老頭也不擔心她聽了什麽不該聽的話學壞,看著她一副離開了娘親就要哭的可憐模樣,一下子也舍不得強抱著她離開了。

    “梅娘蘭娘乖,上次大哥回來的時候不是還有個故事沒講完嗎,跟大哥回房間,大哥接著講給你聽,還有桂花糕,甜甜的,糯糯的,可好吃了。”

    單福宗看不用抱胖乎乎的小堂妹,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然後蹲下身溫和地對著另外兩個緊張地堂妹柔聲安撫道。

    一聽到有趣的故事,外加好吃的桂花糕,蘭娘很快就破涕為笑了,乖乖地將手遞到堂哥的手裏,催著他趕緊回房。

    梅娘心事重,垂著腦袋跟在大堂哥身後,在轉角的地方,還悄悄回頭看了眼跪在堂屋中央的娘親,心沉到了穀底。

    “娘,銀錢給都已經給出去了,您還是說說,除了這樁事,春花她還犯了什麽錯吧,我心裏頭,現在還迷糊著呢。”

    單峻河咬了咬牙,作為男人的擔當,讓他沒法在大嫂還有弟妹的麵前說自家的私房事。

    “嗬,你還維護上了?”蔣婆子以前隻覺得老二太憨,現在看起來他不僅憨,還有些傻,連身邊睡了一個怎麽樣的女人都不知道。

    “她可是長本事了,敢罵咱們單家的孫女小娼婦,還口口聲聲要發賣了她們,你問問她,這個臭毛病,是不是從她們王家人身上學來的。”

    蔣婆子兩手叉腰,看著呆愣住的兒子直喘氣。

    “惠娘。”單老頭皺著眉,衝著老婆子輕喊了一聲。

    作為一家之主,雖說這件事同樣也讓他很生氣,但至少在麵上,他依舊臉色沉穩,讓人看不出喜怒。

    可偏偏這就是這樣沉默,像是一座即將引爆的火山,這種不確定性,讓王春花更加心驚。

    她知道,這個家,她得罪了婆婆未必會被休棄,可要是連公公都惡了她,在單家,她才是真的沒有任何立足之地。

    “老二啊,不用多說了,把你媳婦領回她娘家去吧,你要是不舍得,就跟她一起離開單家,至於幾個孩子,我和你娘還養得起。”

    單老頭一錘定音,王春花抖成了篩子,恨不得當即昏死過去。

    她白天做的那些事公婆都知道了,她完了!

    “爹、娘,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就是口誤。”王春花匍匐著向前,跪在單老頭麵前不斷磕著頭,然後拿手狂扇自己臉。

    “我嘴賤,我該死,你們二老行行好,千萬別趕我回娘家,我就算有千錯萬錯,可好歹還是梅娘、蘭娘還有福才的親娘,我會幹活,我會幹更多的活,你們別趕我回去啊。”

    王春花心裏泛著苦水,她要是真被休棄回家,恐怕她爹娘就能活撕了她,還有她那些個娘家兄弟,還不知道會怎麽作踐她呢。

    這時候,王春花深深怨上了自己,她為什麽那麽不惜福,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貪圖那些不切實際的。

    與此同時,她也怨上了兩個女兒,怨她們為什麽要將這件事告訴家裏人,難道非看著她這個親娘被休了,看著到時候她們爹找了一個後娘來作踐她們才高興嗎?

    果然是賠錢貨,白眼狼,怎麽待她們好都是養不熟的。

    “王氏,我問你,剛剛娘說的,可是真的?”

    正當王春花磨著蔣婆子和單老頭的時候,沉默的單峻河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麵色難看的可怕。

    “大、大河......”

    王春花光顧著求公婆,倒是忽略了丈夫聽到剛剛那些話的反應。

    “你、你聽我解釋,我、我......”王春花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這樣可怕的丈夫,就算之前她貼補娘家的事爆出來,丈夫都沒有用這樣冷漠絕情的眼神看過她。

    要知道,單峻河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老實人,從來就沒聽說他和誰紅過臉,鬧過脾氣,很多人都懷疑他是不是蔣婆子的兒子,怎麽那麽潑的一個人,到頭來養出了一個綿羊老牛這樣任勞任怨的性子的兒子。

    當初會選擇設計單峻河,王春花也是認準了這個人人好,有擔當,救了落水的她,有了肌膚接觸後,必定會對她負責,要是換了單家另外兩個兒子,她反而就沒有這樣篤定了。

    可是今天,這個老實人,居然被她徹底給觸怒了,就連蔣婆子和單老頭都吃驚於這個兒子此時的反應。

    “這麽說,是真的了?”

    單峻河的聲音輕輕的,聽著卻讓人心裏頭壓抑。

    媳婦補貼娘家,他能說這個女人對爹娘孝順,對兄弟有情義,算不得太壞;她嫌自家做得多,大哥和小弟做的少,也能說她心疼他這個男人,雖然有私心,可也是為了他們這個小家。

    可現在呢,哪有親娘這樣辱罵自己的閨女?

    單峻河不止心寒,更加心怕。

    到現在,他才看明白,王春花就是實打實的王家人,當初他們家是怎麽靠賣閨女養活兒子的,等十幾年後,王春花就會怎麽對待他的梅娘和蘭娘,犧牲兩個閨女,幫持兒子。

    這個女人早就被養歪了。

    “爹、娘,我這就送她回王家。”

    不顧王春花的哭泣,單峻河頭也不回地往屋裏走去,替王春花收拾她那些行囊。

    “單峻河,你這是要逼死我啊,你們單家不給我活路,死我也要死在你們單家。”

    王春花看她的哀求絲毫沒有效果,當即淒厲地大叫,表情瘋癲。

    這句話畢,她徑直就衝向了一旁的梁柱,好在呂秀菊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這一撞,隻是蹭破了點皮,到是沒真出人命。

    “老大媳婦,你讓她撞,我看她敢不敢真的一頭撞死,她要是敢,我還佩服她,到時候風風光光讓她大葬。”

    蔣婆子氣笑了,還當她是被威脅大的不成,死就死,誰怕誰啊。

    不是她說,就看家裏四根梁柱,王春花偏偏選擇大兒媳站著的那個位置撞,就足以證明其實她還是貪生怕死的。

    蔣婆子沒有猜錯,剛剛那一撞,還真是王春花頭腦發熱的產物,現在頭被撞破了,感受著剛剛生死一線的恐懼,王春花腿軟得蹲坐在了地上,再也不提自殺的事了。

    圍觀了全程,單福寶忍不住替這個二伯娘歎息,在對方的身上,或許真的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在見到二伯娘之前,她一直覺得這句話太過偏頗和荒謬,可在見了二伯娘之後,她才明白,原來有些人的可恨真的是來自她的可憐,她的可憐,同樣不能抹消她的可恨。

    出生王家,是她的悲劇起源,嫁到單家,則是她命運的轉折,其實在這個轉折口,她完全可以選擇開始新的人生,可偏偏她還是執拗的不斷作死,才將原本好轉的局麵,推回了原本的位置,這一點,和她從小就接受的洗腦也分不開,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真是一筆爛賬了。

    但是單福寶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從頭到尾爺奶都沒有說過讓二伯休妻的話。

    她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爺奶有意為之,但是仔細想想,就連現代離婚都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是理教嚴苛的古代呢。

    要是真休了二伯娘,恐怕對於二伯家的幾個堂姐堂哥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還會牽連到大房和三房,恐怕這一次,爺奶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狠狠教訓二伯娘一通,讓她明白單家的底線,是碰不得的。

    她確實沒猜錯,蔣婆子和單老頭還真是這麽想的。

    除了對王春花萬分失望的單峻山,以及被嚇破了膽的王春花,就連呂秀菊和蘇湘都看出了公婆的意思。

    其實王春花這人雖然讓人厭煩吧,可出於自己的立場,呂秀菊和蘇湘還真沒想過換一個人來當妯娌。

    呂秀菊沒有女兒,家裏出一個被休的媳婦,對她的影響不大,隻是王春花要是走了,家裏可就隻剩下她和蘇湘這兩個兒媳婦了,到時候沒有王春花的對比,她豈不是成了家裏最不被看中的那一個,再說了,王春花要是真被休了,誰來幫她幹活啊。

    所以湊熱鬧歸湊熱鬧,呂秀菊還真沒想過把二房這對夫妻給拆散了,再說了,王春花這樣蠢笨點的人當妯娌也挺好,至少不用擔心她收攏公婆的心,占他們大房的便宜。

    蘇湘和呂秀菊想的不太一樣,但目的還是相似的。

    二伯哥年紀還輕,真要是把王春花休了,肯定還得再娶一個媳婦回來,到時候再來的那一個性子怎麽樣先不做考慮,就等到時候前頭梅娘那三個孩子,和後頭那個媳婦生的孩子的相處,恐怕就能把這個平靜的家鬧得天翻地覆了。

    自古後娘難當,為什麽啊?因為人多數都是有私心的,後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能看前頭的孩子順眼?

    到時候二房鬧成了烏雞眼,對他們其他幾房也是有影響的,而且,她和大嫂還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她還有一個女兒。

    有一個被休的娘,勢必對梅娘和蘭娘的婚事造成影響,前頭有兩個沒出嫁的姐姐,福寶都不好說親了,就算為了自家閨女,她也不會看著王春花真的被休了。

    所有人的心裏就和明鏡似的,蔣婆子罵夠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著二兒媳婦捂著頭,哭坐在地上。

    “走吧。”

    單峻河已經整好了行禮出來,看著磕破腦袋的媳婦,心裏沒有任何波動。

    “大河,大河,你想想我們的女兒,想想我們的福才啊。”

    王春花拉著單峻河的手哭求,可惜單峻河心硬如鐵,在向爹娘點頭示意後,拉著王春花就朝外頭走去。

    “福才,你替娘說說話啊。”

    以往王春花最不喜歡自己的寶貝兒子和家裏的其他孩子玩,總覺得自己的兩個閨女會因為她疼愛兒子欺負這個弟弟,又擔心其他兩房眼紅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暗害他,因此單福才現在都三歲了,更多的時間還是獨自躺在自家的炕上睡大覺,他也不鬧,吃飽喝足了就能很安靜得獨自待著,王春花隻要時不時回來看看他有沒有拉了尿了就好。

    此時她在外頭哭鬧,可是房間裏的單福才卻睡得十分香甜,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福才,福才——”

    喊著兒子的名字,卻沒有得來任何回應,王春花的心都碎了。

    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兩個閨女,難不成她們真的希望看到她被休棄,然後她們爹娶一個新媳婦回來不成。

    “梅娘,蘭娘,娘知道錯了,你們幫娘求求情啊。”

    王春花拽著院子外的門柱,衝著院子裏大喊,而待在單福宗房間裏的蘭娘和梅娘此時正在吃著香甜的糕點。

    聽到了娘親的哭喊聲,蘭娘咽下了嘴裏的桂花糕,腦袋時不時轉向門口的位置,表情有些猶豫。

    單梅娘狠了狠心,放下糕點,捂上了妹妹的耳朵,對上妹妹疑惑的眼神時,單梅娘緊緊閉上了眼睛。

    單福宗歎了口氣,摸了摸大堂妹的腦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將這個瘦小的妹妹,輕輕攬入了懷裏,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單梅娘抿了抿嘴,強撐著表情一下子淚奔,又哭成了一個淚人。

    *****

    “三姑爺回來了,稀客稀客。”

    王老太隔著老遠,才看清朝她家走來的是她閨女和她女婿,想著家裏都快揭不開鍋蓋的現狀,心裏滿是欣喜。

    雖說當初王家和單家因為單福寶滿月宴的事情鬧開了,可王春花是她閨女這一點,怎麽都不會斷啊,這個閨女是個蠢笨好騙的,說幾句話就乖乖把錢掏出來了,原本她還想著什麽時候托人帶口信讓她閨女回來一趟,好和她討錢呢,沒想到對方自動就找上來了,看女婿手裏還拎著一個大包裹,不知道是不是帶了什麽好東西孝敬她。

    這麽想著,王老太樂嗬嗬的上前,等走進了一看,才發覺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樣,自家閨女一臉死灰,額頭還磕破了皮,傷口已經愈合,結成了血痂。

    而單峻河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隻能從他冷硬的態度上,看出來這一趟他和閨女春花回來,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姑爺啊,你和春花,這到底是怎麽了?”

    王老太心裏頭一驚,也沒在意閨女頭上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而是驚怕單峻河這個好女婿跑了。

    “我和春花這日子沒法過了,她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全在這兒了。”

    一路上,單峻河也想明白了,他和王春花的事,還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了結的,先不提他們還有三個兒女,就是提出他休妻的理由,在外人眼裏,未必站得住腳。

    出嫁的女兒貼補娘家那是很多出嫁女都會做的事,隻是她們沒有王春花那個膽子,敢給娘家那麽多東西罷了,而鄉下地方,重視兒子,不在意女兒,又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別說王春花隻是威脅女兒要將她們賣了,村裏就連真正賣閨女的也大有人在,大家頂多也就是替他們的閨女惋惜,然後背地裏罵那些人家心狠罷了。

    王春花的這一些所作所為,最多隻是被大家譴責幾句,遠遠沒到被休棄的地步,更何況她還給單家生了孫子,就是為了這一點,在她沒有做出讓人忍無可忍的事情來之前,他想要休妻,族老那一邊都不好交代。

    想明白這一點的單峻河將手裏拎著的包裹扔到了地上,然後將王春花往王老太身邊用力一推,扭頭就要離開。

    “怎麽回事?大河,春花做錯了什麽你要把她趕回娘家,還真當咱們王家沒人了不成。”

    王老太臉上的表情繃不住了,這個女兒要是被趕回了娘家,她以後找誰要錢去?

    “你問問她做錯了什麽,你要鬧也行,衝著我一個人來,我等你。”

    就他那幾個軟蛋舅哥,他還真沒放下心上,那些人要是真敢鬧上門來,他一個人就足夠把這些慫貨全部嚇回去了。

    對上女婿凶狠的表情,王老太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這還是她家那個溫和好脾氣的姑爺嗎?

    見此,王老太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惡狠狠地瞪了眼邊上傻愣著的閨女,她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氣的姑爺直接把她給攆回家來了,難道是偷人?除此之外,王老太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事能夠讓單峻河這樣的老好人發火的。

    想到這一點,王老太也顧不上追單峻河了,她蹲身撿起地上的包裹,狠狠再王春花身上擰了好幾下,然後惡狠狠地拽著她的耳朵,朝家裏走去。

    “葷油蒙了心的二杠頭,好好的日子不想過,居然被人攆回家來了,行啊,你不惜福,看老娘等會兒怎麽給你鬆皮。”

    感受著身上被擰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痛感,王春花一下子就清醒了幾分,想到等會兒會受到的折磨,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臉上血色全無。

    *****

    “回來了。”

    兩個村子的距離不近,等單峻河送完人回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家裏已經擺上了晚飯,就等著開吃了。

    “嗯。”

    單峻河有些沉默,看著一旁午睡醒來,哭鬧著要娘的小兒子,甕聲甕氣地應聲,然後上前從娘親的懷裏接過這個兒子,坐下,給他喂飯。

    曾經這是王春花的固定工作,對於這個寶貝兒子,她是一點都不願意讓別人照顧的。

    雖然沒了娘親,可對於單峻河這個爹爹,單福才也還是熟悉的,哭了那麽長時間,他也累了,在被爹爹抱入懷裏以後,漸漸安靜了下來,抽泣著吃著單峻河給他喂的雞蛋小米粥。

    今天單福宗回家本來應該是一件讓所有人都感到高興的事,可顯然,大家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了。

    跟著弟妹收拾好碗筷,呂秀菊哼著歌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天被那個大方是傻兒子貢獻出去的桂花糕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她可得找個地方藏起來,別讓兒子一個手鬆,她都沒嚐幾口,全便宜別人了。

    那可是她爹的學生送來的府城的點心,還是她娘疼她,給她帶了一小盒,她舍不得吃,專門留給了兒子和丈夫。

    數了數糕點盒裏的數量,少了兩塊,還剩下六塊。

    呂秀菊想著,正好兒子和丈夫各三塊,也不知道她讓老三給山哥帶的東西他收到了沒,還有裏麵那張他寫的小紙條,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瞧見。

    這麽想著,呂秀菊忍不住羞紅了臉,將糕點盒仔細藏起來後,躺到炕上,纏著被子,幻想起了丈夫回來後能做的一些不可與外人言說的羞羞的事。

    此時的她,遠沒有想過,剛看了一場二房笑話的她,在不久後,會成為“笑話”的中心,她這個笑話引起的風暴,還比二房那些事,來的大得多,幾乎摧毀了她現在經營的一切幸福。

    *****

    “爹剛剛和你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之前咱們在縣城看到的關於大伯的事,誰都不能說。”

    回家的路上,單峻海抱著兒子,千叮嚀萬囑咐。

    還是他高看了他那個大哥,等到了約好一起回家的日子,對方居然借口幫東家去臨縣幾個酒樓盤賬,給躲開了,據店裏的小二說,恐怕每個十天半個月,對方是回不來了。

    他恐怕早就計劃好了,離開前還不忘替他那個外室搬了家,讓單峻海再一次撲了個空。

    不過縣城就那麽大,單峻海已經拖自己那些朋友看著點了,就連臨縣,他也托關係找了人,他就不信,單峻山能有通天的本事,將一個大活人給藏起來。

    至於他,更不可能躲著一輩子不回家。

    單峻海有些懊惱自己太過高看了他那個大哥,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對方連承認錯誤的擔當就沒有,這還真是他那個睿智精明的好大哥嗎?

    不過在單峻山不在場的情況下,縣城裏發現的那樁事也沒法直接告訴大嫂了,對方什麽脾性他還不知道,要是讓她知曉大哥置了外室的事,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衝去縣城,找大哥鬧得天翻地覆。

    對方都逃到臨縣去了,大嫂去縣裏找不到人不說,隻會讓外人看他們單家的笑話。

    他已經讓兄弟盯緊酒樓了,等他大哥一回來,就會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到時候他親自把人給綁回來,讓他給大嫂一個交代。

    權衡好所有利弊,單峻海就決定暫時將這件事隱瞞起來,而當時跟在他身邊的兒子未必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可就怕他說看到大伯身邊有別的女人這樣的話,因此在回來前,單峻海和兒子約法三章,將那天發生的事當做他們父子倆的秘密。

    單福德也不知道意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很有哥們兒義氣的拍著自己的胸膛答應了下來,還借此從親爹身上敲詐了一筆。

    看單峻海現在手裏拎的德記燒雞,五芳齋的栗子糕和紅棗糕,還有徐記的花生酥和麥芽糖,都是他敲詐來的成果。

    “妹妹,妹妹——”

    單福德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滿屋子的找妹妹。

    “妹妹,哥哥好想你啊。”兩天沒有親親寶貝妹妹了,單福德覺得自己就算在縣城跟著爹爹吃香的喝辣的,人也憔悴地瘦了一大圈,他覺得這大概就是堂哥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一想,他已經六年沒見妹妹了。

    “妹妹妹妹——”

    在後院裏找到坐在涼席上乘涼的寶貝妹妹,單福德高興地張開雙臂,拎著一堆好吃的衝了過去。

    縣城的樹都很沒出息,不長雞也不長糕點,不過沒關係,他們爹還是很有出息的,把他承諾給妹妹買的好吃的,都給買來了。

    自覺完成了對妹妹的承諾的單福德老驕傲了,看到妹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緊緊抱住,然後狠狠在她臉上香了好幾口,當做是對自己的獎賞了。

    “嗚嗚嗚——”

    單福寶感受著被擠壓變形的臉蛋,都說不出話來,而且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口水似乎隨著這個動作,又有泛濫的趨勢。

    算了算了,現在的她小手小腳,也沒有辦法反抗,隻能悲催的承受這個甜蜜的煩惱。

    單福寶閉上眼睛,笑著縱容了哥哥的狂吻。

    她才不承認,自己也很想很想這個傻傻的哥哥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