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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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子, 你為什麽覺得山腳下那塊荒地比較好?”
單峻海和嚴坤差不多年紀,因此兩人在彼此熟了之後, 就開始互相親近的稱呼對方, 單峻海管嚴坤叫坤子, 嚴坤管單峻海叫大海。
從三塊地裏頭選第三塊,單峻海有自己的考究, 但嚴坤並不在平柳村生活,卻也和他們一樣選擇了第三塊土地, 這讓單峻海忍不住想要聽聽對方的意見。
“首先這三塊地最不能選的就是第二塊。”嚴坤胸有成竹的說道。
首先,第二塊地處於村子較中心的位置,每天人來人往的,難免人多嘴雜,到時候那麽多人盯著單家的這樁生意,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事。
尤其這塊地還是三塊地當中最貴的那一塊。
從前朝開始,朝廷就允許部分土地買賣,例如平柳村中, 除農田山田之外的土地, 都能夠經當地村長申報到縣裏,由縣令批示後售賣給個人。
那快土地因為地方不小, 本來是劃分成還幾塊宅基地分開售賣的, 現在單家要的土地麵積大,一次性將那一塊地都拿下的話, 就得花上一百五十兩左右的銀子, 這可比買農田貴多了。
因為分家的緣故, 現在蔣婆子手裏總共就隻剩下原本分家時留下來的那十幾兩銀子和她私自替小孫女截留的三十多兩銀子,加起來,也就隻夠那塊土地的零頭。
“至於靠近你們家這幾塊地,零零散散加起來,大概得花個一百二十兩,這還得看附近那戶人家願不願意搬,隻是就算人家願意,等養殖棚擴大了,即便打掃的再勤快,牲畜糞便的味道總是消不了的,難道你們還真願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
同理,第二塊地也有這樣的問題,第一塊地好歹還是隻臭自家人呢,而第二塊地,可是把周邊的鄰居都臭到了,到時候怨聲載道的,還不知道這些家畜能不能養下去。
“而第三塊地,靠近山腳下,平日裏除了一些獵戶,以及偶爾上山采摘菌菇野草的村人,幾乎沒什麽人經過,最要緊的,那一片附近沒有住戶,也不用擔心家畜糞便的臭味熏到人,同時那塊地還便宜,地還大,更符合我們剛開始經營生意的預算。”
第三塊地因為是不適合耕種的荒地,因此村裏給出的價格很低,隻要一百十兩銀子,但它的麵積卻比第三塊地還大了近一畝七分的麵積。
買下那塊地,不僅足夠搭建比他們預想中更寬敞的養殖棚,同時還能搭幾間簡易的房子,供管著那些個牲畜的人晚上守夜時歇息用。
而且將養殖棚定在山腳那一片,以後即便想要擴張規模,也能更方便一些,畢竟山腳下的荒地可不止那一塊。
嚴坤說的,都是單峻海心裏頭想的,聽著他的分析,單峻海不由在一旁連連點頭。
至於蔣婆子,比他們想的都多了一點,那就是她的小心肝的奇妙能力。
將養殖區定在山腳下,山上的那些喜歡福寶的“朋友”沒準還能幫她看著些呢,誰要是不長心的想要來偷他們家的家畜,或是動什麽歪腦筋想要斷了他們單家的財路,有山上那些“朋友”守著,沒準還沒等他們做什麽呢,那些“朋友”的報複,就夠他們吃一壺了。
三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你們確定要山腳下那塊地?”
平柳村的村長姓王,是一個精瘦的小老頭。
王家在平柳村算是大姓,因此每一任的村長,幾乎都是從王姓人當中選出來的,沒有意外的話,那個人通常還會是王氏宗族的族長。
不過由於每一任王姓村長做事還算公道,並不會過分偏向於自己本家的人,所以在村裏還是比較受愛戴的,那些其他姓氏的村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聯合起來,換他們這些外姓人來當村長。
聽著蔣婆子的來意,王村長皺了皺眉,尤其聽說蔣婆子買下這塊地還是為了養那些豬鴨之類的畜生,更是忍不住想要勸幾句。
養這些畜生掙錢,這點誰都知道,可養這些畜生同樣廢糧啊,還有其中耗費的人力,總的算下來,其實並不一定有你賣力點,多做些其他活掙得多。
尤其大批量養殖那些畜生,很容易引發瘟病,到時候血本無收,那就虧慘了。
反正買賣土地的錢到時候還是得上交到縣庫裏,對他又沒有半點好處,頂多就是在他的功績上記一筆,可他這個村人推選出來的村長也不是什麽正經官吏,終身沒有晉升的機會,有這點功績,又有什麽用呢?
王村長想的很開,還是站在一個同村鄰居的位置上,替單家著想後說道。
“王老哥啊,你就放心吧,我都養了那麽多年家畜了,知道怎麽養這些金貴玩意兒,再說了,這樁生意的主人不是我,而是我身邊這一位,我們家,頂多就是替人家管著那些東西,順帶著掙點錢養家糊口的。”
蔣婆子笑嗬嗬地對著王村長說道,這個說法,也是他們在來之前,商量之後的結果。
單家剛分家,三房連帶著老兩口分到多少東西,負責擬定分家的契書的村長肯定是知曉的,說起來,三房現在的餘錢不多,要是忽然間拿出一大筆錢做生意,肯定會惹來不少流言蜚語。
大房和二房剛被分出去,恐怕有幾個小心眼的現在還盯著他們呢,要是被他們瞧出些端倪,誤以為蔣婆子還截留了不少銀錢給三房,到時候等生意做大了,那就是一個擺脫不掉的麻煩了。
“你是?”
王村長聽著蔣婆子的話,朝她身後看去,這才注意到跟著兩人進來的嚴坤。
“我是開鎮上開豬肉鋪子的嚴坤,這些豬羊雞鴨的,我已經找好了買家,到時候不愁賣不出去,雖然到時候雇用人手,以及購買喂養豬羊的糧食會花費不少的成本,但薄利多銷,總是能有奔頭的。”
嚴坤心裏想著,這可不是薄利了,這裏麵的利潤,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這一次購買田地花費一百十兩銀子,還有後期請人搭建牲畜棚,購買豬崽羊崽還有捉雞苗鴨苗的花費,零零碎碎,大約在兩百兩左右,加上之後購買那些喂養家畜的糧食,以及雇傭人手的花銷,在第一批家畜出欄前,起碼還得預留二三十兩,為此,嚴坤把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一百多兩銀子都拿出來了,算作是資金入股,同時他還得幫單家聯絡上層的買家,以後的純利,他占兩層。
聽上去似乎並不算多的樣子,但嚴坤看好單家喂養的這些家畜名聲打響後的價值,隻是兩層的純利,就夠他賺的盆滿缽滿了。
再過幾年,等兒子到了能夠娶媳婦的年紀,他都能夠給未來的兒媳婦打一個小金人出來。
王村長不知道啊,在他看來,養豬養鴨這事忒費勁了,村裏人養這些東西,多數是為了過年的時候家裏能夠多一盆大菜,很少專門養著賣的,畢竟家裏的糧食人都不夠吃了,哪裏還有那些小畜生的份。
但嚴坤是外村人,人家想要來他們村裏買地養豬羊雞鴨的,他也沒有置喙的權利。
因此,雖然心裏頭不看好,王村長還是給他們批了一份公函,到時候他們隻要拿到衙門去,交錢等著衙門給他們那塊地的地契就好了,之後他們想在那塊地上幹什麽,都和王村長無關了。
拿上公函,蔣婆子一行人匆匆忙忙又走了,之後還得聯係一些工匠,幫忙搭建牲畜棚,還得買足夠的木料和石料,事情又多又雜,可有他們忙的呢。
“單家這是還嫌家裏的豬鴨養的不夠多,專門花了一百多兩銀子,就為了買山腳下那塊破地?”王村長的媳婦在蔣婆子等人走後,掀開內屋的布簾,從裏頭走了出來。
“不是單家,應該是跟著他們一道來的那個嚴坤的主意,之前單家分家是我給做的公正,他們二老現在可拿不出那麽多的銀錢來,我估摸著,大概就是單家負責幫他養那些畜生吧,如果養的好,確實也能掙不少錢,至少雞鴨蛋,不愁沒得吃了。”王村長搖著頭說道。
“單家在這件事裏頭沒份?”
那婆子麵露懷疑,不過片刻後她的眼珠子忽然轉溜了一下,“現在單家分了家,最出息的最能幹的兩家都被那對老糊塗給分了出去,隻留下單老三那個遊手好閑的二流子,現在他們買下來那麽大一塊地用來養畜生,將來肯定忙不過來得請人手,也不知道幫著幹活,一天能夠拿到多少錢?”
村裏頭來錢的方式不多,絕大多數的來源是家裏頭田地的收成,以及農閑時候,家裏的壯勞力去鎮上縣城裏接些零散的活掙來的小錢。
而家裏頭的女人,絕大多數都沒有蘇湘那樣的運氣,因為有一個曾經被賣給大戶人家過的親娘,還會一手能夠掙錢的手藝。
如果單家到時候真的要招人的話,養雞養鴨的,肯定招的更多的就是女人,這些玩意兒又不需要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隻要照餐數給它們做好飯食,然後清理清理糞便,剩下的時間,還能做點家裏的家務活。
按保守的算,一天給十個工錢的話,一個月就是三百文了,村裏的女人,哪個掙過那麽多錢。
村長的媳婦不由想到了自家閨女,之前她千挑萬選給閨女選了一個出息的年輕秀才公,還給陪嫁了豐厚的嫁妝,誰知道剛嫁過去不久,那秀才身體就不好了,整一個肺癆鬼,壓根就沒法接著科考了。
可憐她閨女,一邊被婆家嫌棄克夫,一邊又得苦哈哈的下地幹活養活自家沒用的男人,和嗷嗷待哺的兒子。
好在是同一個村子裏的,村長媳婦還能偷偷摸摸幫襯點閨女,但是她清楚,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些日子,幾個媳婦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要是她在這樣接濟下去,恐怕等她蹬腿後,女兒就徹底沒了娘家依靠了,還不如趁現在,給女兒找一個能夠養活自己的活計,一個月三百文,足夠讓她的日子寬鬆不少了。
這麽想著,那婆子趕緊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單家既然都買下地了,恐怕等拿到地契就會來和你買咱們這片山上的樹,到時候你給批條子的時候爽快點,等單家招人了,我也好給咱們閨女要一個位置。”
“誒,我知道了。”
聽婆子提到閨女,王村長沉默了,唯一的閨女啊,他能不疼嗎。
看來之後單家有什麽要求,他還是爽快些答應吧,至少能夠給閨女求一個便利。
*****
“吱吱——吱——”
胖鬆鼠如同往日一樣蹲在山腳下對著進山的那條山路的最高的鬆樹的樹杈上,啃了兩口爪子上捧著的鬆果,然後吱吱著歎氣,豆粒大的眼神裏,居然人性化的露出了惆悵的情緒。
今天還是沒有等來它的小可愛。
胖鬆鼠難過的坐在樹杈上,蓬鬆的大尾巴在身後甩啊甩的,屁股墩肥碩,磨蹭的時候弄得樹杈咯吱咯吱的響,兩條前爪舉起鬆果,然後又放下,坐立的動作,導致肚子上的肥肉擠出三道褶。
胖鬆鼠低頭拿爪子戳了戳自己肚子上的肉,它覺得自己都憔悴消瘦了。
“吱吱!”
遠處的同伴在樹冠叢間衝著胖鬆鼠呼喚,示意它該去收集今年過冬的糧食了。
鬆鼠都是這樣的,一天除了吃睡,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了尋糧和存糧這兩件事上。
再過不久就要步入秋天了,深山裏那一片榛子林的榛果有一批早熟的,已經能夠食用了,它們要趕在其他小動物沒有發現那些美味之前,將它提前貯藏起來。
胖鬆鼠作為鬆鼠中的一員,自然也有這樣的習性,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它漸漸的有了一項除了屯糧之外的愛好,那就是等著它的小可愛進山。
“吱吱!”
衝著遠處的同伴喊了一身,胖鬆鼠三兩下將那顆吃了一半的鬆果藏到頰窩裏,左側的嘴巴鼓囊囊的凸起了一小塊,然後它抖動了一下身體,準備從這棵樹上離開,跟著小夥伴們進山去尋找過冬弟弟食物。
上一趟,它送小可愛的那些美食都被跟著小可愛一塊過來的強盜搶光了,它得給小可愛找更多更好吃的美味,等她下一次進山給她才行。
隻可惜它忘了前段時間它找來的那些果子都藏哪了,明明那是它想好要給小可愛的。
兩隻短短的小爪子抓了抓腦袋,胖鬆鼠有些迷糊了。
算了,反正它的腦袋本來就不大,記不清楚事情是很正常的事,隻要它還記得它有一個小可愛就好啦。
一下子又變得無比開心的胖鬆鼠抖了抖尾巴,順勢就要往最近的一棵樹上跳,跟上已經往深山裏趕的大部隊,但是下一秒,它的動作就停住了。
它看到了什麽!它的小可愛!
“你們說,今天咱們還能遇到那一群鬆鼠給咱們送果子嗎?”
牛鐵花舔了舔嘴唇,對著一旁的福寶問道。
上一次帶回家的那些山果,她娘就準她吃了一小把,剩下的全都被藏了一起來,準備留到過年的時候,多一盆祭祀祖先和神佛的好物。
牛鐵花至今還記得那些山果的好滋味,這些日子可把她給饞壞了。
要是今天,她們依舊能夠碰到那群慷慨大方的小鬆鼠就好了,這一次,她一定要吃的飽飽的,再把剩下的那些山果帶回家。
人群裏,不少孩子都和牛鐵花是一個想法,往山裏頭走的時候,左顧右盼,就希望能夠再看到一隻鬆鼠的影子。
福寶帶著寬沿的大草帽,努力用手扶著帽簷,免得帽子下滑,蓋住她的視線,對於好朋友的希望和向往,她隻想說,隻要這一次那些鬆鼠不一股腦的攻擊她就好。
“嘭!”
隔著帽子,福寶感覺到了自己再一次被攻擊了,隻是這一次有帽子擋著,那顆砸到她身上的小東西,在帽簷上滾了一圈,然後掉在了地上,並未對她造成多大的傷痛。
而邊上的其他人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當即就拿起了自己身邊所有能夠盛裝的東西,高舉在頭頂,像上次那樣,等著山果雨的到來。
隻可惜,在那一聲響動後,就再也沒見什麽東西從樹上向他們砸來。
嚴山生很生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寶寶居然差點又被樹上的壞東西給砸著了,想著上一次見到福寶時她頭上那個青腫的淤痕,他蹲下身,撿起地上那一刻有豁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啃過的小鬆果,然後站起身。
視線凝重沉穩的看向鬆果射來的方向,那是一顆鬆樹,鬆針密密麻麻的,讓人看不清枝杈上的東西。
嚴山生凝神靜氣,眼神如刀,就在枝杈上的某一處忽然顫動時,利落的拿起手上的彈弓,將那顆鬆果當做彈珠,朝那個位置射了過去。
“啪嗒!”
一個棕紅兩色相間的小東西從樹上掉了下來,原本還等著從天而降的山果的孩子們看到了這一幕,紛紛朝樹下跑去。
福寶也不例外,隻是扶著腦袋上大大的寬沿草帽,她顯然跑的有些艱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