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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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蓮帶著心事從單家出來, 一路上勉強著和牛鐵花說笑,在回到家中後, 才收斂了自己偽裝的強顏歡笑。
“哼,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頭瞎跑,也不曉得幫我幹點家務,我果然就沒有享福的命, 生個閨女一點都不貼心。”
符娘子看著自家閨女那張尖瘦的臉, 頓時覺得喪氣,她哪裏對不起這丫頭了,成天就知道板著臉, 是想給她臉色看嗎, 還有沒有規矩了。
“人家那是享福的命, 爹娘爺奶都能耐, 怎麽, 你以為你順著杆子爬過去巴結人家,人家就會給你什麽好處甜頭了, 我呸, 越是有錢的就越是摳唆, 你瞅瞅你, 都多大年紀了,那單福寶認識這麽多達官顯貴人家的少爺,就沒想著給你介紹一個?”
符娘子對著盆裏的衣服摔摔打打的, 語氣十分不滿。
符秀蓮顯然已經習慣了她娘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了, 半點不往心裏去, 隻是默不作聲地走到她的邊上幫忙從水缸裏打水,然後蹲下身洗起了邊上幾桶衣裳。
“行啊你,仗著那單家人都把自己當人物了,我和你說話呢,你作死啊不吭聲!”
符娘子覺得這個女兒真是不討喜,長得跟討債的似得也就算了,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生來就是來氣她的,符娘子也不洗手中的衣服了,在符秀蓮身上狠狠地擰了兩下,然後把身邊的木桶往她邊上踢了一腳。
“今天你把這些衣服都給我洗幹淨了,不洗完不準吃飯。”
“娘,你沒事又打小妹做什麽。”
符春生正在睡懶覺,就被他屋外這叫罵聲吵醒,醒來出門一看,瞧見他娘又在打罵小妹了,忍不住說了一嘴。
“春生你醒了,餓不餓啊,娘給你烀著豆包呢,你小妹就是欠揍欠罵,你可少搭理她。”
看到自己在符家安身立命的兒子出來了,符娘子當即就變了張麵孔,嘴角咧到耳根,樂嗬嗬地拉著兒子的手往灶房跑。
“又是粘豆包,我都吃膩這玩意兒了,娘,家裏什麽時候買肉啊。”
符春生餘光看了眼親妹子,也沒太糾結之前那個問題,跟著進了灶房,說起吃肉時,語氣歡快了許多。
“娘也想給你買肉吃啊,可是家裏條件就這樣,你那沒用的妹子和單家閨女交好,也沒見她討點豬羊肉回來,真不明白她傻乎乎的跟個丫頭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後麵,是不是覺得人家拉的屎比較香。”
符秀蓮聽著屋內隱約傳來的話,明明該習慣了,卻依舊忍不住,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她一下一下重重錘洗著衣裳,水缸裏的水冰涼,卻沒有她此時的心涼。
符家人口不多,符老爹,符娘子,外加符秀蓮和她那個哥哥,但現在家裏洗的是這一整個冬天積攢的衣裳,衣服厚實,棉花吸飽了水之後可不是一個人能夠擰幹的,還有衣領上的汙漬,穿了三五個月了,厚厚一層黑垢,光是用皂角,很難清洗的幹淨。
明明天氣還有些寒冷,符秀蓮的臉上愣是洗出了汗來。
符娘子說到做到,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符秀蓮還沒洗幹淨衣裳,她就當做這個閨女不存在,隻是招呼著她男人還有兒子吃飯。
等符秀蓮洗完衣服,把水都擰幹的時候,月亮早就已經高掛天上了,整個村子十分安靜,幾乎聽不到有人走動的聲音,而符家的其他人,這個時候也早就睡下了。
灶頭已經涼透,晚上的飯菜半點不剩,符秀蓮回了自個兒那屋,拴上門栓,將一把圓凳放在炕上,然後踩上去,踮著腳尖從房梁上拿下一個小盒子,裏麵藏著一些碎銀銅板以及幾塊用帕子仔細裹著的糕點。
摸著癟癟的肚子,符秀蓮思來想去從裏頭拿了一塊糕點出來,然後泡到已經有些冰涼的茶水裏,待糕點化開,將...那一碗類似糊糊的東西喝下肚,然後再灌上兩碗茶水,勉強有了些飽腹感。
正當她準備將那盒子放回去的時候,符秀蓮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了今天單福才給他的那條頭繩。
粉粉嫩嫩的顏色很招女孩的喜歡,符秀蓮也是愛美的年紀,如果不是這條頭繩的來路太敏感,她還真想立馬把它戴到頭上,隻可惜,送它的主人注定了符秀蓮不敢將這條頭繩拿出來。
歎了口氣,符秀蓮將頭繩放到了盒子裏,蓋上蓋子,然後將它放回了房梁之上。
*****
“老根媳婦也在呢。”
蔣婆子摸準了白老根他媳婦來村裏一戶人家家裏做客的時候,跟著也來這戶人家串門。
因為之前逃荒的緣故,這些日子雖然好過了,白老根的媳婦看上去還是枯黃幹瘦,估計得養上一段日子,才能好些。
她身邊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同樣如此,不說老太太自己養的水靈靈的大孫女了,這樣貌,就連村裏一些心疼閨女的人家養出來的丫頭還不如。
頭發枯黃,臉頰凹陷,明明是該嫁人的年紀了,卻前也不凸後也不翹,看著就不像是好生養的,蔣婆子心裏就納悶了,她這孫兒的眼光怎麽就那麽獨特,愣是從那些嫁齡的姑娘之中,看中了這個白槐花。
不過白槐花的五官還是挺標致的,蔣婆子尋摸著,或許多養養,這身體也能養的白胖些。
“單嬸子。”
單家是破廟那些流民的恩人,因此看到蔣婆子出現,白老根的媳婦和白槐花都十分親近。
蔣婆子湊近了觀察,這白家的姑娘雖然身板不夠強壯,但那眼神十分清正,看得出來,不是那種心思深的有壞心眼的女孩,從人品上來說,這姑娘就比王春花強。
此刻屋內還有其他人,蔣婆子就沒有當著大家夥的麵說什麽,而是在白老根媳婦告辭的時候,隨意找了個家裏有事的借口,緊跟著離開了。
“老根媳婦你等等我。”
蔣婆子遠遠的喊住了白老根的媳婦還有白槐花,然後旁敲側擊地,就說起了白槐花的婚事。
“槐花這姑娘第一眼就合了我的眼緣,她今年也十五了吧,不知道在家鄉的時候,有沒有定下婚事。”
自家那蠢蛋孫子,啥也沒問清楚就說自己看上白家姑娘了,也不知道人家在老家的時候有沒有定親,或者說人家願不願意背井離鄉地留在平柳村。
要知道,白老根一家是肯定要回去的,白槐花要是嫁給了這邊的人,可能以後都見不到這些親人了,受了欺負,也沒有娘家人能幫著出頭。
遠嫁向來就是嫁女兒很忌諱的一件事,但凡疼點閨女的人家,都要思量一下,蔣婆子看這白老根夫婦似乎是真心疼愛白槐花這個侄女,未必願意對方嫁給福才那孩子。
“以前說了門婚事,隻是後來大家都各自逃難,他家投奔親戚去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不過,即便他回來了,這門親事估計也得退了。”
白老根媳婦知道蔣婆子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侄女的婚事,想著單家那個時常在破廟附近晃蕩的孫子,心裏有些了然。
憑心而論,單家的條件十分不錯,單老二家有三四十畝田地,擱哪兒那都算是一個小地主,家裏人口少,吃喝不愁,如果侄女真的嫁給單老二家的孩子,肯定能夠過上好日子。
而且單家門風好,他們對單老二一家不熟,但就憑單家老兩口和單老三的為人處世來看,這老二一家,一定也差不到哪裏去。
隻是可惜了,單家再好,也注定和他們無緣了。
“這話怎麽說?”蔣婆子一時沒懂白老根媳婦的意思。
“我家那大哥大嫂沒福氣,早早就撒手人寰了,我們作為弟弟弟妹的,總要為他們...多想想,槐花是他們留下來的唯一的獨苗苗了,我和老根想過了,大哥一家在老家還有幾間屋子,幾畝薄田,我們回去後,打算幫槐花立女戶,找一個願意上門的男人,好把我大哥一家的香火傳下去。”
白老根的媳婦疼惜地拍了拍一旁侄女的手,立女戶得女人自己能夠撐得起來,好在她這個侄女向來也是堅韌的,但就是太堅強了,更讓人心疼。
蔣婆子想過白家人可能會因為不想白槐花遠嫁拒絕,卻沒想過,白家人還打著幫白槐花立女戶的主意。
平柳村也不是沒有生不出兒子的人家,但幾乎沒有立女戶的習慣,多數都是從兄弟家過繼個侄子,然後家產也是屬於這個過繼來的侄子的了。
白老根一家那麽做,就說明了這家人對大哥留下來的家產沒異心,也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照顧這個侄女,對於白槐花來說,與其喪父喪母沒有兄弟依靠嫁出去,還不如立女戶自己當家做主來的痛快。
這麽一來,蔣婆子倒不好開口了,這畢竟還牽涉到了人家家裏傳承香火的大事。
心裏頭鬱悶的蔣婆子離別了白家人,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那小孫子給叫了過來,跟他講明了白家的打算。
“白家姑娘要跟她叔嬸回家立女戶?”
這下單福才也抓瞎了,他也是家裏的獨子,總不能為了一個有點好感的姑娘連祖宗姓氏都不要了吧。
失魂落魄地從老宅出來,想著自己失落的少男心,單福才有些欲哭無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