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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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薑低著頭,腦海中想起她和周梁初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都是少年模樣,她是帝王家的公主,他是侯府的世子。

    父皇有意讓自己相看,請永忠侯父子進宮。

    在禦花園中,周梁一身的繡錦華服,立在假山邊。少年如玉,意氣風發,給人一種純粹的感覺。

    生在帝王之家,她最不願意看到就是複雜。周梁那時候的樣子,當得起通透二字。她想著,不如就他吧。

    歲月倒真是個神奇的東西,離京時他還是初長成的男人模樣,再見後他已成了深沉的男子。她最看重的那種簡單,在他身上似乎消失不見。

    那些個邊關無眠的夜晚,她曾幻想過將來的某一天,能嫁給他。與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想到這些,她的心並無多大的波瀾,唯有一絲可惜。

    周梁似乎意識到自己方才語氣激烈,緊抿著唇,坐在椅子上。秦氏忙替他斟滿一杯茶,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屋子裏靜悄悄的,青雲縱使心裏雀躍著,卻不敢表露出來。雖然侯爺的態度有些奇怪,但能收下她們就好。

    喝了兩口茶,周梁這才正眼看向她們。這一看,不由得麵露諷刺,“夫人真是賢惠,找的這幾個姑娘,倒是長相不俗。不知公主可有見過她們?”

    “侯爺滿意就好。”

    “我自是滿意的。”周梁說著,眼睛看到了碧薑,像是愣了一下,“夫人莫不以為我是汪奇山之流,喜好幼女。看來夫人在侯府呆了三年,毫無長進。”

    “侯爺…若是你不喜,妾把她賣出去。”

    周梁擺了一下手,“留著吧,說不定將來還能用上,省得你再去買人。再說你想把她賣到哪裏去,是嫌自己造的孽還不夠嗎?”

    秦氏的臉“刷”一下慘白,他是什麽意思?她造了什麽孽了?她一心為他,整個心裏全是他,他看不到嗎?

    “我就隨了公主的意,今日就留下她們兩個,安置在思玉軒。”

    周梁冷著臉,再沒看她一眼,拂袖離開。

    秦氏心中酸痛,讓孫嬤嬤帶青雲和綠衣兩個下去梳洗。她要對付的不止是柳氏,還有自己主子在侯爺心中人地位。

    她想,若是能換來與侯爺的白首到老,所受過的苦都是值得的。

    來時三人,離開茗香院時僅有碧薑一人。

    臨水園裏,就隻剩她了。

    連那小荷,都不知被派去了哪裏。碧薑想著,扶茶被周梁擠對,會不會把賬算到自己的頭上。要是自己真被丟在這裏自生自滅,去哪裏找吃的?

    好在,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日暮時分,趙管事拎著一個包袱進了臨水園。

    她立馬明白,趙管事受牽連了。

    趙管事臉無愁容,反倒是先朝她笑了一下,行了一下禮。“碧薑姑娘,以後我就是侍候姑娘的人了。”

    “別說什麽侍候得話,趙管事若不嫌棄,我們以後就算是相互照應。”

    “姑娘以後莫再喚我趙管事,就喚我趙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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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薑了然,看來趙嬸的管事差事被奪了。趙嬸先告個退,把包袱擱進原先小荷住的屋子,再來尋碧薑。

    她到時,碧薑正坐在屋外的凳子上,落日的餘暉似點點星光,灑進院子裏。那小小的姑娘仰著絕美的臉,就那麽安靜地坐著。

    明明是很瘦弱的一個姑娘,出身低賤,卻愣是瞧著高貴不凡。趙嬸心驚著,竟有些不敢靠近,怕褻瀆她的美好。

    碧薑似是感到有人走近,慢慢地轉頭。

    “姑娘可是餓了,我這就去取吃食。”趙嬸說著,撫了一下衣服離開院子。

    約一刻鍾後,趙嬸回來,手中托著兩碗稀飯和一碟素菜。素菜是純素菜,沒有肉片。她苦笑一聲,無奈地看著碧薑。

    碧薑心知,世間人情冷暖,後宅逢高踩低,向來如此。她不作聲地回屋,安靜地坐在桌邊。

    趙嬸見她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更是高看一眼,這位碧薑姑娘心性真不像是落花巷裏出來的。

    碧薑用了一碗稀飯,這幾天,她盡量多吃,還是微有成效的,至少身上不再覺得無力。

    晚上,她悄悄地起身。摸到假山那裏,循著記憶,從藏東西的地方取出自己需要的幾瓶藥。正欲離開,突然覺得空氣的氣息不一般。

    “出來吧。”她冷著聲道。

    黑暗中,能看出一道模糊的修長身影閃出來。不用瞧清麵容,她已猜到來人。除了他,不作二人想。

    他的眸光複雜,那些瓶子並無標記,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它們的用途。而這位姑娘,不僅知道,似乎還十分精通。

    明明是不一樣的人,不光是身材天差地別,容貌也是差之甚遠。或許是昨日的月色太過朦朧,讓他恍惚看到了自己與主子初見時的模樣。就是因為那一瞬間的恍惚,他才會有那樣的舉動。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山頂的冰棱落到石頭上,清越中帶著寒氣。

    她感覺他在走近,鼻息中傳來熟悉的氣味。手中的瓶子捏緊,曾有那麽一瞬,她想脫口而出,告訴他自己是誰。

    可是理智告訴她,那是不可以的。

    父皇曾說過,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

    “我是侯府的一個下人。”她低著頭,盡力讓自己顯得一個下人該有的樣子。卻忘記昨天的行為已經顯露出不同尋常的膽量,那不是一個下人該有的態度。

    他已走到跟前,在離一步之遙時停下來,“你以為我會相信?”

    是的,他不會相信。她心裏苦笑,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嗎?性子冷漠,心思極沉,就算是她的下屬,卻常常令她琢磨不透。

    或許是初見時,他的容顏迷惑了自己,讓自己對他有著超出常人的信任。當年,她把他帶走後,隨手就丟進了暗衛營。

    等他再次站到她麵前時,已是十五歲的少年,與她一般高的身量。

    那時候,她就決定,讓他隨自己出征,成為自己的替身。在裕西關的八年中,除了侍劍和挽纓,沒人知道他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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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最後,就連侍劍和挽纓都說,若是他們身著同樣的衣服,覆著麵紗,別人難以分辯出來真假。所以,在自己死後,他還能以她的身份屹立在京中,而無人懷疑。

    “我確實不是普通的下人,但是並無害人之心。我看公子從大長公主府裏進出,想來應該是大長公主的親信。所以我倒是無須隱瞞自己也是…大長公主的人。”

    大長公主四個字一出,她明顯感覺他的呼吸一頓,略微急促。

    “你是大長公主的人?”

    “沒錯,我昨日靠近公主府,就是想見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當年安排我進落花巷,是想有朝一日我進了某個官員的後院,可以探聽情報。但她回京三年,從來沒有召見過我。我以為自己成了棄子,日夜忐忑不安。”

    他盯著她,完美的臉略帶猶疑,就那樣俯視著她,眼神凝住。

    “那你說來聽聽,大長公主是在什麽情形下見你的?”

    碧薑在腦海中拚命回憶年少時的自己,原身進落花巷的時候應該有五六歲。那個時候,自己差不多十四五歲的樣子。

    十四五歲的自己,是哪般模樣呢?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找上我,與我說那樣的話。當時,我太小了,我隻記得她很高,頭上戴著一枝簪子,簪子通體潤白,唯花朵中間有一點紅色,渾然天成。她身上的衣服很漂亮,上麵繡著一圈圈的芙蓉花。”

    她所描述的衣著打扮,正是那年在京郊時,與他初見時的那一身。

    他不僅眼神定住,有那麽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了。

    眼前仿佛出現那初見時的一幕,少女一身芙蓉裙,像仙女般闖進他的視線中。她微低著頭,看著年幼的自己,那發間的一點紅剛好印在他的眼中。

    像是過了許久,空氣都凝固住。就在她以為他還要問什麽時,傳來他冰玉相擊般的低語,

    “既然如此,那以後你就聽我的安排吧。”

    碧薑心中一喜,如此蹩腳的慌話,她自己說起來都有些害臊。不想他竟然信了,若真是那樣,也算是替現在的自己找到一個靠山。實在是萬不得已時,還可以仗他的勢。

    “那敢問公子,你有什麽吩咐?”

    他目光幽暗,裏麵的流光忽現,轉瞬即逝。

    她的眼神,極似主子。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他先是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想做什麽。然後不發一言地離開,至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她的話。

    夜色中,依稀能辯清他的身形,飄然而去,輕若驚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到底在期待什麽?沒有人能回答他,他步履如風,很快就飄過牆頭,直奔自己的內室。

    內室之中,處處可見女子曾經生活過的痕跡。他盡力保存著她的氣息,連那隨手擱在桌上的團扇都不曾移動過。

    那支一點紅玉簪就在妝奩裏,他修長的手將它拿起,托在掌心中。

    許久,他的手收攏,緊緊地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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