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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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癡癡地看著,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他一人守著她的府邸,守著她的那些舊物,度過了無數個漫長的夜。

    她的笑,就像黎明時分的豔陽,破除一切黑暗陰霾,讓萬物重現大地。

    兩人靜立著,如同那些同室而處的時光。他是她的影子,她靜坐時,他就靜立著。在她指尖的翻書中,沙漏一點點地堆積。

    一個人再如何改變,骨子裏的東西變不了。

    她隱約知道,或許他已看出來些什麽。他本是冷漠的性子,萬不會幾次三番地來尋一個陌生的女子。

    今日他聽到她對周老二說的話,怕是心裏已經有了底。

    但他不問,她就不會說。有些事情,不說破,就那麽混沌著,反而最好。

    她的手撐在桌子上,越發的無力。剛才與周老二的那一番較量,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若是可以,她現在隻想躺在床上歇著。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他問道,實則是希望她能跟自己回去。在公主府裏,人前他可以是主,但人後他必為仆。隻要她願意,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侯府眼下是最好的地方,侯爺不會對我做什麽。兩年之內,應該是無事的。”兩年的時間,正好讓她養身體。若真等她有能力自保的時候,再侍機離開侯府也不遲。

    身份是橫在她麵前的一道坎,無論她現在去哪裏,都擺脫不了眼前的命運。更要命的是,她現在的身體太過瘦弱,實在是沒有能力自保。

    就算是有他護著,終不是長久之計。

    父皇自小就教導她和皇兄,隻有自己強大,才是真的倚靠。否則無論是靠誰,都終會有山崩地塌的一天。

    他剛剛湧起的狂喜淡下去,是了,他忘了。她與周梁是有婚約的,或許她對周梁還有感情。他眸色沉下來,不知想到什麽。伸手從袖子中拿出一物,放在桌子上。

    “在侯府裏沒有銀錢打點,定會處處受阻。”

    銀塊之間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她淡淡地道:“多謝了,若有其它的事情,我會找你的。”

    他眸色更沉,她如此客氣,是在與他生分。她言之下意,是不想自己插手她在侯府的事情。她想做什麽,難不成是對周梁那個偽君子心存餘念?

    她一臉的疲色,今日與周老二那番較量,幾乎讓她費盡心力。他終是什麽都沒有問,行了一個禮,如同從前。然後轉身離開,順便把門給關上了。

    他走後,碧薑把屋裏的油燈點著,複雜地看著桌上那堆東西。

    厚厚的一遝子銀票,少說也有幾千兩。另外還有一包碎銀子,用錦緞麵的荷包裝著。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靠自己的屬下接濟。

    所以,他去而複返,是給她送錢來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對她起了疑心。她把銀票收好,從前最不在意的東西,現在卻是她將要在侯府生活的底氣。

    一夜夢境光怪陸離,她一會兒在邊關上陣殺敵,一會兒在內宅苦苦掙紮。無論場景如何轉換,每次她一回頭,總能看到他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

    即使在夢中,她都能感到來自心底深處的踏實。

    這種感覺,在她身為大長公主的那些年,從來沒有過。她所思所想都是擊退燕赤人,早日得勝還朝。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身處高位,掌握著別人的命運,自不會有身為下人的那種無依感。他會如何想她,如何看待現如今的她?

    從前,她是主。

    現在,他是主。

    身份轉換,她心裏有什麽東西是擰著的,下意識裏並不願意與他過多牽扯。

    第二天早起後,她在園子裏走了一會。直走得氣喘不已,額頭鼻尖都在出汗。眼見著朝陽初升,才回到屋子。

    將將平息氣喘,綠衣出現在臨水園。一身綠衣的衣裙,雖是略嫌有些寬大,但卻是從不曾見過的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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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擺和裙邊隨著她走路,像水波一樣蕩著。不過是一夜的時間,她的模樣越發的嬌媚。眉梢處越發的媚氣,連微翹的嘴唇都隱含春色。行走間一副嬌軟無力的樣子,扶著小荷的手,扭著腰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先是朝碧薑笑一下。然後她擺了一下手,小荷就退到門外,十分聽話。

    屋內隻餘姐妹二人,綠衣也不客氣,一扭腰坐在碧薑的對麵。

    “碧薑姐姐,我可是受教了,那事兒,可不怎麽快活。真不知道為何惜玉姑姑每次都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模樣?”她說著,小嘴兒嘟起,媚態十足。

    碧薑不想她一早巴巴地來到臨水園,是和自己說這個的?周梁這棵被蟲蛀了的竹子,倒還真懂得享齊人之福。

    綠衣沒等她說話,自己掩著麵笑起來,“看我,和碧薑姐姐說這個做什麽?你我姐妹,自進落花巷後,就沒有分開過。雖是一夜未見,我可想得很,不知姐姐可有想我?”

    碧薑啞然。

    想念是個什麽樣的感覺?她還真沒有體會過,父皇說過,無情才能立無不敗之地。作為皇家人,不可以無能,隻能無情。

    邊關八載,那些將士們常在休戰時唱起家鄉的歌。歌聲中的哀傷和思念她能聽出來,但卻感覺不到。

    她似乎沒有掛念的人,包括皇帝侄子。他們天家人,最重要的是相互倚仗,至於感情,那是最不能有的東西。

    綠衣見她出神,嬌嗔地睨了一眼,似幽怨般。

    “原來姐姐都不想我,虧我一早給夫人請過安後,就來看你。”

    碧薑隻覺得喉嚨發堵,不知該說什麽。難不成問她昨日和周梁翻雲覆雨的感受?還有周梁將她和青雲同時收下,昨天她被召幸,那青雲呢?

    不會是三人一起吧?光是想著,碧薑有些難受。周梁之於自己,就像一棵好筍,自己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如何吃掉這棵筍。

    可突然發現,這棵筍被許多條蟲給蛀了。

    一時間,她心情極為古怪,想著那畫麵,不由得皺眉。

    綠衣伸手扯她的衣服,把她的思緒拉回來,“早知道碧薑姐姐不歡迎我,我就留在茗香院裏與青雲姐姐一起侍候秦夫人。”

    “她侍候秦夫人?”

    “可不是嘛,不過我看秦夫人特別不想見到我們。也就是青雲姐姐,還巴巴地留在那裏受人冷眼。二夫人一早就上門哭訴,說她家二爺昨夜裏驚了魂,不知惹上什麽東西,摳了一夜的嗓子眼。”

    周老二倒真是個怕死的,碧薑心道。怕死才好,越怕死越好掌控。

    “哦?好端端的怎麽會驚魂?”

    綠衣媚眼一掃,軟軟地靠在桌子上,“誰知道呢?聽二夫人的意思,是想秦夫人替二房拿主意。說什麽要請人進府做法什麽的,秦夫人一聽就訓斥了她,說她不知所謂。青雲姐姐巴巴地侍候著她們,端茶送水的。我見機不妙,秦夫人讓我走,我就走了。”

    “你倒機靈。”

    “秦夫人和二夫人的臉色都不好,我還留在那裏,必是要受人嫌的。”她媚眼看著碧薑,話語一轉,“我現在可是知道碧薑姐姐你最近為何吃得多,若不是你這身量太過幼弱,隻怕也會得侯爺的青睞。娘老說我們是享福的,可是我知道,娘有些話沒有說全。這福氣啊,不是能享一輩子的。”

    她倒是少見的明白人,碧薑再一次在心裏說。至於對方誤會自己的事情,幹脆懶得解釋。

    “青雲姐姐怕是沒看開,想緊緊抓著福氣不放。但是她呀沒看清楚,福氣不是能抓就抓得住的。我呀,不想委屈自己,有福享就享,沒福享的時候再說。”

    “還是你看得明白。”

    綠衣“咯咯”一笑,臉若春陽,燦爛嫵媚。“碧薑姐姐極少誇我,我真是受用。隻盼著姐姐快養好身子,我們一起享侯府的富貴。”

    碧薑沒說話,侯府的富貴,她可不想享。就周梁那棵蛀滿蟲的筍,她再饑不擇食也吃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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