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謊溺(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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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不停地走,直到遠方那片熟悉的黑色再次開始勾勒城市,空氣壓得低沉,風卻不熱,應該無雨。

    一公裏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小白鼠一般的警車在城市內極速地奔跑,繞過城牆外的那片青山,到達被樹林包裹著的小小聖堂。

    梁仟忽然刹車,將車鑰匙拔出。

    戲檸舟嘴角的微笑一直沒有變,他的身體隨著慣性微微前傾。梁仟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將這盤遊戲的東道主坐到了自己頭上。

    “走吧。”戲檸舟將黃色的記錄本順手放在了車窗前,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去觸碰車門,輕聲一響,車門彈開。

    梁仟看著他,也打開車窗站出來。

    夜晚的聖堂是一座歐式大門,被樹葉夾雜在中心像是公主的城堡,隻因為它是“聖堂”,所以沒有一絲讓人覺得恐懼的因素。

    而往往是這樣的因素下彌蓋了社會的陰暗。

    男人的警服放在了車內,他邁動步子,身材精練。男人的鞋子在鋪滿落葉的前鋪摩擦發出響聲,夜晚襯出他獨自帶有的氣質。

    孤高。

    少年跟在他的身後,很隨意的走姿,隱藏在他發絲下的眼睛含著笑意。

    梁仟在那緊閉的大門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拂去那落在門把手上的樹葉,神情保持著難有的嚴肅和沉穩。男人將手彎曲,用指節想要去觸碰那扇褐色的門。

    “等等。”戲檸舟拉住他懸在半空還未扣下的手。

    梁仟看了一眼少年,順著他的眼神朝門下看去。

    夜色本應不是凸顯血色的映襯,人們的肉眼在它的籠罩下從來看不清險惡,隻是梁仟不同,他經過很長時間的專業訓練。

    男人忽然蹲下去,用手指沾了沾從門縫裏流出的液體,有些黑暗的液體染著鋪在門外的草坪,像一條柔美的紅蛇滑動出去。

    這是血!

    原本的寂靜忽然被打破,梁仟站起身,左腿彎曲以最大力度朝門上的死點劈去,戲檸舟仿佛聽見門內鎖鏈的斷裂聲。男人的腿勁帶著風還停留在身邊,身影卻已經衝了進去。

    戲檸舟淡然地將大門完全推開,帶著鎖鏈在地上旋轉的聲音,向他完美地展現了裏麵的一切。

    月光偷越門縫,如流水般敞開,將裏麵的惡臭和姿態展現出來。

    教堂台子中最高的架子上綁著一個女人,是十字架。女人的雙臂已然看不出形狀,被扭曲的荊棘纏在架子上,她淩亂的頭發打散在周圍,身上穿著那天櫥櫃裏那條璀璨星河的同款連衣裙,隻是已然破碎不堪,女人的腳似乎快被纏成畸形,薔薇攀爬在女人的身上。

    多麽殘忍的姿態。

    戲檸舟站在門口,他沒有動,少年的眼神反映著那讓人作嘔的場麵,卻顯露出不為人知的瘋狂欣賞。

    欣賞,就像在欣賞一門藝術。

    “變態!”梁仟快速跳到教堂的台子上,他昂起脖子去看那個掛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底嗬一聲,眼裏難藏厭惡。

    “梁仟。”戲檸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梁仟轉過頭去,看著那個少年。

    戲檸舟微微低頭,月光從他身後冒出來,撒在地上那片有些昏黑的血跡上。那是一種動物的血跡,還帶有溫熱,戲檸舟的眼神忽然停在隱藏在昏暗的源頭上。

    戲檸舟邁動腳步,他走得極穩,步伐扣擊著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眯了眯眼睛,緩緩蹲下,伸出修長的手指探向隱藏在黑暗裏的血跡。

    觸感粘稠,戲檸舟不由得將手指伸得更長了些,朝裏麵作樣式地揮了揮,忽然碰到毛絨絨的東西。

    “快跑!”梁仟眯起的眼睛忽然睜大,男人的低嗬聲讓戲檸舟警覺地收起手指,快速站起朝後傾斜。

    一道華美的白色光片在剛才的地方劃過。

    像是一隻銀色蝴蝶,連帶出身後那個身影,他拿著匕首朝著少年全力劃去!

    戲檸舟冷靜的瞳孔盯著他,他看到了這個身影暴露在月光下的全貌——黑斑占了臉龐的大部分,就連眼睛都一大一小不和諧。

    童衫衫的父親!

    梁仟從後方的教堂台子上快步衝下來,他單手抓住教堂的背椅,整個人翻過座位,朝教堂門口奔去。

    “哈哈哈……果然是你啊!”童家國忽然發了瘋一般嘶喊起來,他醜陋不堪的麵目全然沒有了第一次見麵的矜持,配上他的猙獰反而更加可怕。

    戲檸舟側身避開童家國揮來的刀片,他瘦弱隻骨的身形反應很快,但是他的眼神一直盯著童家國,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梁仟忽然從童家國的側麵翻出來,單手捉住童家國拿著匕首的手腕,猛然朝後撇去,另一隻手掰著他的頭望地上按去。

    強烈的危機意識讓梁仟一隻腳踩到門口的框上,借力使身體為軸旋轉。

    “嘶——”

    並不是人的聲音,一條大型的狗從梁仟剛才轉開的位置撕咬出來,它的身體上有很大一條口子,讓人完全無法直視的傷口帶著血跡纏在它的身上。

    這條狗已經瘋了,它裂開嘴露出犬齒,狗眼有些泛紅,它向站在梁仟剛才方向稍微遠一些位置的戲檸舟撲去。

    梁仟用腳將童家國不老實的腿部踢踩下去,雙手捉住童家國的他在一瞬間內無法阻攔突然衝出來的瘋狗。

    “小心!”

    戲檸舟耳畔傳來梁仟的呼喊,他依然沒有動,站在那裏像是被嚇傻了一般,眼看瘋狗就要撲到他身上。

    “嗷——嗚……”

    瘋狗的半截身體暴露在月光下,突然失去重心似地朝一旁偏去,重重地砸在聖堂的座椅背上,滑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跡,徹底死了。

    梁仟壓住童家國,將眼睛轉向戲檸舟,寫滿了難以掩藏的震驚。

    戲檸舟完全顧不上梁仟和那個被他桎梏的殺人犯,從胸腔內擠出的窒息使他彎起身子猛然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戲檸舟幾乎要將自己蜷曲到地上,他瘦到連運動服都撐不滿的身軀格外脆弱。

    “咳咳咳……”戲檸舟用手捂住嘴,以梁仟看不見的角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度拿出那個藏在衣兜裏的白色藥瓶子,抖落裏麵的藥片,借著手放入口中。

    “你……”梁仟話還未說滿,身下的人趁著空隙再次武動他手裏暗藏的另一把匕首,梁仟眯起眼睛將童家國的手腕壓住猛然一折。

    “啊——”能活生生折斷一個人的手腕,可見力度非人。童家國整個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的雙手被抓住,隻有身體還拖在地上。

    咳嗽聲忽然停止了,戲檸舟緩慢地站起來,嚐試讓空氣進入肺部再吐納出來。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那條死去的狗,嘴角噙笑。

    梁仟沒有再開口,他的餘光看著那個少年,深邃的眼神恍若漩渦。

    戲檸舟轉過頭來,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他緩緩地蹲了下來,纖長漂亮的手指扭過童家國的頭。

    “長成這樣,為難你了。”

    梁仟為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很反感戲檸舟的話,卻隻是捉住童家國,並沒有說話。

    “我長成這樣!還不是拜上一代所致!”童家國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他忽然笑起來,嘴角裂得很大,“哇,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帶著這副皮囊生存了那麽多年!”

    “真可悲。”戲檸舟原本溫和的聲線裏此刻卻寒冷如冰。

    梁仟沒有說話,但俊美的男人看著蹲在殺人者前麵的少年,他像一位審判者一樣,似乎在憐憫這個殺人犯。

    “嗬嗬,我不需要一個小鬼頭的同情。”童家國恢複了一些冷靜,他被梁仟反手扣得死死的,左手上的痛苦讓他頭上的冷汗不停地流。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你的女兒。”

    童家國忽然愣住了,隨後他又笑起來,嘲諷地看著戲檸舟被亂七八糟的發絲遮住的臉。

    “我的女兒才不可悲!她長得那麽漂亮,學習那麽好,在那麽好的地方上學,她不可悲,一點也不可悲!”

    戲檸舟淡然地看著他,少年不動聲色地將剛才捂嘴的那隻手握成圈狀,叫人看不清手心的血跡。

    “怎麽不可悲呢?她很優秀啊,她長得漂亮生得可愛啊,但是她有心髒病呢,那個可怕的病魔會讓她早早地走掉,而她還要忍受著身邊人的鄙夷和不屑啊,多麽可愛又可悲的小姑娘。”

    梁仟牢牢地抓住童家國,男人的眼神有些閃爍,他看著這個少年,發現他如此陌生。

    聞言,童家國忽然慌了,他像失了魂一般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那些人沒有資格!她們都該死!她們沒有資格和我女兒有牽連!我要殺了她們,殺了她們!”

    “殺了誰呢?”戲檸舟的語言忽然帶了蠱惑,忽然溫和下來的語氣貫穿著人的大腦。

    “……殺了她們!做成模特!殺了她們!殺了高玉婷那個女人!她沒有資格、沒有資格做杉杉的母親,殺了她,殺了……”童家國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晰了,他想要掙脫梁仟的束縛,眼神不定,瘋狂搖頭。

    戲檸舟又笑了起來,他緩緩站起身,漂亮的手指從衣兜裏麵摸出一隻錄音筆,從容地點下了停止,微微偏起頭,伸長手遞給梁仟。

    “給,凶手錄音,可以作為證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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