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一百七十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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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瑾抿了抿嘴, 聲音低沉道:“他突然見你, 是不是托付了什麽事給你?”

    聽她這麽問, 袁一不由心生疑惑, 道:“為何這麽問?”

    語瑾略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我聽說薛駙馬恐怕凶多吉少,你與他既有情義,又有間隙,

    在這非常時期他能見你, 肯定事出有因。所以,我才會有此一問。”

    袁一承認道:“的確如此。不過是小事一樁, 無須擔心。”

    語瑾沒有說話, 隻是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 你早點歇息吧!”說罷,袁一正邁開腳步,要往書房去, 卻聽到一旁的語瑾

    道:“我想, 有些東西也是時候給你了。”

    袁一收回腳步, 問道:“什麽?”

    語瑾沒有回答, 隻是轉身往屋裏去了, 袁一也隻好隨她而去。

    當倆人進了屋, 袁一很自然地在茶案邊坐下,隨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語瑾則走到的書案前,從一個木匣裏拿出張折疊得很妥帖的紙,極為鄭重地交到了袁一手中。

    袁一放下茶盞, 接過紙發現竟是封休書,他心中萬分驚訝,他蒙了片刻,方才抬起頭看著愣愣站在一旁的語瑾,皺著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語瑾神情從容又平靜:“上麵已經寫得很清楚。我要你休了我。”

    袁一用手扶著額頭,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了口氣:“你沒做錯任何事,我為什麽要休了你?”

    對於這個極為敏銳的問題,語瑾沒有閃躲,而是坦誠道:“你對公主的感情,我很清楚。如今薛駙馬的生死已成定局,你肯定不忍心讓公主孤苦無依,你必定會承擔起照顧公主的責任,而對一個女人而言,除了丈夫,還有什麽人才夠資格承擔這樣的責任?”

    聽到這番話,袁一暗自驚訝語瑾竟然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也不由得佩服她不爭不搶,卻總能贏得一席之地的處事智慧。

    正因如此,他可以對薛紹偽善,可卻無法用偽善的嘴臉對待她。

    他不願再抬出那些哄人的大道理,他寧願真誠地說出並不怎麽動聽的心裏話:“你說得沒錯,我是想過要娶她。可你也同樣孤苦無依,大著肚子能去哪兒?不如留下吧!”

    語瑾不由得垂下視線,用幾乎顫抖的聲音,問道:“留下?我能用什麽身份留下?”

    “我不能跟你保證什麽,可我會盡力為你在這王府之中爭取一處安樂的棲身之所。”

    對於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語瑾並不滿意,因而她繼續追問道:“這天下之大,還怕找到一處棲身之所嗎?我隻想知道,你盡力為我爭取的身份是什麽?罌粟?語瑾?還是……你的……妾氏?”

    袁一道:“隻要你對將來不會有所奢望,能夠忍受可能遭受不公。那麽,你可以用任何身份留下,包括妾氏。”

    聽到這樣的回答,原本神情黯然的語瑾,嘴角驟然露出明媚的微笑,她搖了搖頭:“你知道的,

    我從來不曾奢望過任何,也不會計較任何。我的奢望不過能夠留在你身邊,像一個家人那般。我需要也並不多,隻要一個小小的角落,能夠被偶爾看到,得到偶爾的關心,足以讓我滿心歡

    喜。”

    語瑾從不曾袒露心扉,可今晚她卻委婉也無所顧忌說出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這讓袁一不由得感慨,喚雨果真是最懂她的人。

    麵對這般坦誠,袁一覺得除了承諾,不管說什麽都不合適。

    因而,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便站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早點歇息。”

    他邊說著,邊拿起放在茶案上的休書。

    當他忙不迭地將休書放進衣兜時,他抬起頭的一刹那,心虛的視線正好與語瑾歡喜的眼眸相遇,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愧湧上他心頭。

    他似乎聽到耳邊有種聲音在咒罵著自己,當初是他要娶語瑾做擋箭牌,而一直以來語瑾都沒有半分逾越之心,安分守己履行著擋箭牌的職責。

    如今明明是他要背信棄義,壞人的罪名理所應當地由他來承擔,可他一邊裝得像置身事外的君子,一邊卻將無形的屠刀擺在她麵前,又用形勢把她逼到牆角,讓她隻能迫於無奈地自行了斷。

    他道貌岸然地幹著壞事,卻又想受害者設身處地把那些自私自利的勾當,當作是他身不由己的苦衷。然後,再心悅誠服地用卑微的姿態,乞求著他心生慈悲的施舍。

    他覺得自己,此時的所作所為像極一個人,那便是賀蘭敏之那個ren zha。他不知賀蘭敏之在種種卑劣作為之時,會不會覺得這有何不妥?會不會深究這樣的作為究竟有多傷人?

    從前,他明明極其厭惡賀蘭敏之的道貌岸然,可現在他怎麽也變成當初自己最痛恨的那副嘴臉?

    一旁的語瑾見他突然陷入沉思,不由得問道:“怎麽了?”

    袁一從淩亂的千思萬緒中回過神,他看了眼語瑾,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今晚我能睡這兒嗎?”

    語瑾眉梢高挑滿是驚訝,雖然每個字她都聽得很清楚,可她還是難以置信地問道:“什麽?”

    “沒什麽。不打擾了。”

    他正要邁開步子,卻聽到語瑾垂下視線,嬌羞道:“我去把被子鋪好。”

    “嗯。”他點了點頭。

    語瑾便走到床邊,將繡著寶相花紋的大紅錦被,妥帖地鋪滿了整張黃花梨的大榻。

    而後,又略顯多餘擺了擺床頭本就整齊妥帖的軟枕,最後還不忘謹慎地扯了扯錦被的邊角。

    在等待的時間裏,袁一腦子裏一片空白。開始時,他以為這樣的補償,能讓他受盡譴責的良心稍稍好受些。可當他真這麽做了,卻發現這樣補償所帶來的如坐針氈的尷尬與重重擔憂,比起良心譴責更難受。

    當語瑾將一切打點妥當後,便轉身看了眼呆站在房中的袁一,她神情拘謹,卻故作輕鬆道:“可以了。睡吧!”

    袁一點點頭,略微遲疑了片刻,方才邁開腳步走到床榻邊坐下。他愣片刻方才將革靴脫下,當他揭開被子時,發現錦袍還未脫。於是,他便回過身將錦袍脫下,本要打著赤腳將錦袍玉帶放到櫃旁的雕花衣架上。

    一旁的語瑾見狀,便急忙上前捧過他手中的衣袍道:“我來吧!”

    “謝謝。”說著,他將衣袍交給了語瑾,盡可能往裏地睡下。

    他側身躺在榻上,心中的忐忑焦慮越發劇烈。他不由得設想著,可能會發生各種情況,剛開始時

    還有些邊際,可慢慢就變得荒誕不經起來。

    他越想越不安,最後不得不蜷縮著身子來緩解這樣的不安,他暗暗琢磨著:“不管發生什麽,我裝睡就行了,難不成她還能……爺的!不對吧!我可是男人,有什麽好怕的!麵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難不成還擔心她強占我便宜不成?我真是太可笑了!”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

    當燭火被熄滅,寂靜的房間陷入了黑暗中,他也閉上眼睛,仔細聽著語瑾走來,揭開錦被,挨著床沿躺下。

    他們雖睡在同一張榻上,可刻意為對方留出的空間,讓他們幾乎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如此,他的心也稍稍安穩了一些,漸漸的他也有些睡意,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他睡意正濃之時,他隱約感到有隻手在他結實的胸膛前晃蕩,他睡得迷迷糊糊也沒去理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