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一百七十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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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李令月絕望地質問著袁一時, 突然從他們身旁傳來一陣恐懼的驚呼聲:“啊!公主, 血!血啊!”
袁一將全部心思都用來化解這次危機, 以至於忽略了周遭的所有, 當聽到這聲驚呼,他方才緩過神看到鶯兒和語瑾不知何時來到身邊。
隻見她們都瞪大眼睛,張著嘴用一種異常驚恐的眼神,看著麵前臉色煞白的李令月。
他皺了皺眉, 也將視線移回到李令月, 他低頭看到李令月湖綠色的錦緞襦裙上滲透著大片大片的血液,一朵血色之花正以觸目驚心地姿態瞬間綻放荼蘼。
在一陣心驚肉跳之後, 他感到一陣窒息。當察覺到他的驚恐神色, 李令月似乎也從極端憤恨的情緒暫時抽離。
她低下頭, 當瞧見裙上的大片血漬,她眉梢高挑,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驚恐萬分。原本因極度悲傷而暫時消失的知覺, 在瞬息之間全都被喚醒。她驟然間感到從下身傳來一陣源源不斷的溫熱, 伴著腹部劇烈難忍的絞痛。
為了緩解傳來的劇烈疼痛, 她大口呼吸著, 極度的恐懼與悲傷讓她腦子裏一片混沌, 無法判斷現在自己正麵臨什麽情況。
所以,當袁一上前摟著她,用關切的語氣詢問道:“還好嗎?我帶你去看大夫!”
她抬頭,再看到麵前這張恨入骨髓的臉, 她所有疼痛的知覺再次被極度的悲傷抹去。
她一把推開袁一,恨恨道:“別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
這時,一旁的語瑾知道事態嚴重,也急忙上前勸解道:“公主,身子要緊,先去看大夫,這些事以後再說吧!”
自從登門以來,一心討yao shuo fa的李令月眼裏隻有袁一,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語瑾的存在。這會兒聽到說話聲,她才猛然發現語瑾也穿著寢衣,也同樣赤著腳踩在繡著纏枝蓮紋的地毯上。
她看了看語瑾,又看了看同樣穿著的袁一,她眉梢高挑像是驚詫,又像是疑惑。她機械似的轉過頭,看到近前被褥淩亂的黃花梨大榻旁擺放著一雙繡鞋和一雙革靴,她的心莫名被狠狠刺痛。
她知曉夫妻同床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可當這樣的情形真實又殘酷的擺在她眼前,她竟難以接受,這樣的難以接受一點也不亞於薛紹的死。
她不是應該對麵前的這個禽獸恨入骨髓嗎?為何會對他每晚摟著別的女人入眠而耿耿於懷?為何一想到他會將曾對自己做過的傻事,說過的情話,用來取悅別的女人,她就如鯁在喉?
這哪是恨,這明明就嫉妒,可為什麽一次次被他萬箭穿心,她都隻懂得去嫉妒另一個能夠擁有他愛情的女人?
她的恨隻不過是對他泛濫成災的愛,非但換不來絲毫回應,還被一次次的無情傷害。
所以,在無次數這樣求而不得的怨念之後,她的心裏的愛被一點一滴地滋長成了恨。
就在此刻她滿心光明,願他幸福的愛全都變成了極致黑暗,將其毀滅的恨。
愛與恨在瞬息之間轉換著,她看語瑾的眼神變得陰冷可怖,她嘴角也不自覺流露一抹稍縱即逝的笑。
她轉過臉冷冷地看了眼袁一,語氣充滿了猶如萬物凋零般的寧靜:“我幸福了,你才能幸福。我不幸,我要你百倍奉還!”
說完,她便轉身不再停留了,當挪開腳步,袁一看到她原本站著的位置多出了灘驚心的血漬。
他也顧不得許多追上她的腳步,他伸手搭著她的肩膀,哀求道:“令月,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跟我去看大夫吧!求你了。”
她隻是冷冷道:“把手放開!”
見主子這麽執拗,同來的鶯兒也焦急的勸解道:“是啊!主子先去看……”
還沒等鶯兒把話說完,李令月轉頭怒瞪了她一眼,她從沒見過主子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不由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再吱聲。
這時,見在自己的怒吼之下袁一還沒動靜,李令月便過頭用決絕而淩厲的目光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把手拿開!”
不過這麽一眼,他仿佛感到此刻的李令月全身仿若透著陰冷的戾氣,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驚膽寒在他心裏蔓延擴散。
他驚得驀然抬起手,放任李令月拖著極度虛弱身子,卻故作鏗鏘的邁著步子昂首而去。
即便她的心已變得剛硬如鐵,卻改變不她身子依舊柔弱的事實。
她還沒走出幾步,突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覺地向後倒去,就在她將要落地的那一瞬間身後的袁一急忙上前將她扶著。
袁一沒有片刻遲疑,將她抱起健步如飛般帶她來到府內設有的藥房處。
當負責打理藥房的郎中,見到自家主子赤著腳,滿身血汙的抱著一個陌生女人狼狽而來,他驚嚇不已,急忙招呼從院外路過的幾個丫鬟前來幫忙。
當袁一按著吩咐把李令月抱進屋裏躺下後,郎中便讓袁一先出去等候。
袁一心中雖不放心,可在郎中再三委婉要求下,他隻能從房中退了出來。
他滿身疲憊又無力地坐在房前的台階上,仰頭看著明澈如洗的天空,他本該咒罵老天爺為何要把他所有的美夢,通通都變成了惡夢。
可此時他隻想乞求老天爺還留有仁慈之心,保佑令月母子平安。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在一天之中失去兩個至親之人。
他不斷的祈禱,甚至像那些無知婦孺般,願意用折壽來交換老天爺的慈悲。
這時,隨後趕來的語瑾和鶯兒,看到袁一滿身狼狽又木楞地坐在台階,她們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
鶯兒衝上前,用興師問罪口吻朝袁一吼道:“你這大壞蛋!害死我家駙馬爺還不夠,現在還把我家主子折騰這樣,她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拚命!”
袁一沒有理會她,依舊一言不發地望著天空出神。
這時,語瑾走上前拍了拍劍拔弩張的鶯兒,溫聲細語道:“鶯兒姑娘,我知道你很擔心公主,可正因如此,咱們更應該冷靜地幫助公主度過這個難關,而不是憑一時意氣,加重公主心中的痛苦。”
聽到這番話,鶯兒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她哽咽道:“駙馬爺死了,公主又……你讓我怎麽冷靜?”
語瑾勸解道:“我知道,這種打擊的確很難承受。可旁人也不好受,更何況還要承受沒有事實根據的無端指責,這對他而言並不公平。”
說著,她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台階上失魂落魄的袁一。
聽到這話,鶯兒也不由得打量他一眼,見他所承受的痛苦的確不亞於自己,鶯兒便收起滿臉的怒色,不再說話,而是背過身默默地在一旁垂淚。
這時,語瑾上前將手裏捧著的狐裘給袁一披上,柔聲道:“這風大,別著涼了。靴子也穿上吧!”
說著,她便把帶來的革靴放他手邊,可他始終無動於衷地坐在那兒。等了片刻,語瑾索性坐在台階上,費力地抬起的腿替他將靴子穿好。
這時,他終於不再木訥的坐在那兒,而是垂下頭看了眼語瑾,用低沉的聲音問著:“她會沒事的,對吧?”
語瑾點了點頭:“公主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
他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至此,他們再也沒有說話,各懷心思地陷入了沉默中。
不知過了多久,郎中眉頭緊鎖地走到袁一麵前,聲音沉重道:“王爺,依小人診斷那位夫人是過度勞累,加之鬱結在心,才會導致這次小產。恐怕……恐怕孩子保不住。”
一直閉著眼聽著郎中說話的袁一,聽到這樣的結論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了口氣,用略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大人呢?”
郎中弓著身子回話道:“夫人倒是無礙。小人已經用針灸之術幫她暫時止住了血崩之症,可接下的診治,小人多有不便,還需要請稍懂醫術的穩婆幫忙清理治療。”
袁一點了點頭:“派人把最好的穩婆請來。趕緊!”
聽到吩咐,郎中便讓丫鬟趕緊傳信去請穩婆。
等請來穩婆,把一切處理妥當,確認過李令月已經平安無事之後,袁一先是向語瑾交代等了令月醒了,就安排馬車把她們送回去。
而後,他又囑咐鶯兒要照顧好令月,若鶯兒信得過,往後無論發生什麽,都可以來定安王府找他。
交代過後,見他邁開步子像是要離去,語瑾便關切的問道:“你這是要去哪?你不進去看看公主嗎?”
他搖搖頭,神情黯然道:“她不會想看到我。我得好好想想。去一些地方。”
他正承受在巨大的痛苦和極度的彷徨,腦子更是一團亂麻,他不免有些語無倫次。
見他如此,語瑾蹙眉看著他,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嗎?”
他點了點頭,聲音疲憊又無力道:“沒事。我隻是想安靜地呆會兒。放心。”
說完,他便邁開步子,失魂落魄的離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