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第二零九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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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他收回拳頭, 猛然轉身想要再次怯弱的逃離。可當他張皇失措地跑下台階, 卻又不甘心地停下來腳步。
他疲憊又沮喪地將臉埋在手心裏, 沉思了許久,從兜裏掏出木匣,拿出那根僅剩的離魂香,用火折點燃。
當他麵前升騰起奇香的紫煙, 他所有的焦躁不安驟然煙消雲散, 腳步也不再沉重。他回過身再次走過台階,竟輕而易舉地就推開了那扇沉重如山的宮門。
他看到那偌大的宮院中, 竟不是從前的奢靡富貴的百花齊放, 也沒有了宮人們忙碌穿梭的身影。這裏有的隻是枯敗的樹木, 瘋長的雜草,寂寥無人的敗落冷清。
見到這事與願違的情形,他不由得閉上眼, 貪婪地將手中奇香吸入鼻中, 想要以此掩蓋現實, 抵達心之所向的虛幻之鏡。
可令他失望的事, 如此一番作為之後, 仍舊無濟於事, 當他再睜開眼,依舊是那番敗落不堪的景象,
他歎了口氣,嘴裏喃喃說句:“罷了!”他便邁開腳步, 穿過長滿苔蘚的濕滑道路走到了寢殿。
他用緩慢的腳步走著,細細看著,回味,也端詳著記憶中的每個角落,每處陳設,每段記憶。不覺,那一個個天真爛漫的影子,又在他眼前,心上,腦海翩然而起。
最後,他走到了內寢,坐在那種雕著精明花紋的黃花梨大榻上,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她熟睡的可愛模樣,他嘴角浮現出絲絲笑意,喃喃自語著:“臭丫頭,後會無期。”
他雖笑著,可眼裏卻噙滿了淚水。在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就算世間有令月,卻沒有了那個天真爛漫,心地善良的臭丫頭。他深愛至極是這個臭丫頭,而不是現在這個著了魔障般的女人。
她們雖然有著截然相反的善惡之分,可她們又的的確確是同一個人。他該如何讓這樣的矛盾找到最適合的平衡點,讓自己能夠坦然麵對,也無愧接受呢?
他帶著滿心的壓抑困惑起身而出,他坐在寢殿前的台階上,看著這曆經滄海桑田之後的滿目荒蠻。他呆坐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從懷中掏出語瑾臨終前寫的那封信。
他將信紙抽出,看到娟秀卻有些歪斜字體,他心中一陣羞愧,一陣悲傷,他合上信,等到心情平複,他才重新細細讀了起來:
想必郎君親啟此信時,妾身已身在九泉之下。
妾身已是將死之人,也不怕,也不羞於告訴郎君,妾身愛郎君,愛到無恨亦無怨。
妾身願郎君幸福,也深知郎君的幸福是公主。妾身至死無怨,望郎君悉知。若郎君能夠記掛一二,妾身足以含笑九泉。
麵對語瑾的這般大愛成全之心,袁一心中的感動簡直難以言喻。
他一直知道,語瑾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可他沒想到,她無故受此禍端,在彌留之際想的竟然還是顧及他的感受和幸福,她真是太善良,也太傻。
一時之間,他心中百感交集,拿出火折將信點燃拋向空中,對著湛藍的天幕下四散開來的火苗,他柔聲道:“一路走好,夫人!”
他悵然若失地沉默許久,正要起身離去,他感到有雙溫暖的手拉住了自己。
他轉頭,終於看到久違的的李令月,他露出一抹極淺極淡的微笑,問道:“為什麽啊?”
李令月俏皮一笑,故作不解道:“什麽為什麽啊?不能說清楚點嗎?”
他皺眉猶豫了片刻:“我很納悶,為什麽不能像從前那般隨心所欲?讓所思所想,所癡所盼皆能實現呢?”
李令月沒有說話,隻是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望著滿臉迷茫的他看了許久,指了指那道厚重的朱漆宮門,給出了答案道:“你莫非不知,當你決定推開那扇門為的不是留戀,而是告別。隻有這滿目的虛無荒蠻,才能堅定你離開的腳步。”
一陣強烈卻難以辨明的情緒,在他心中沸騰翻滾著,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低沉道:“即是如此,那你為何會來?”
說著,他睜開眼睛,用模糊的視線看著亦如當年模樣的她,靜靜地等待著答案。
“你舍得我,可我卻舍不下你。我曾說過,當你煎熬痛苦時,我就會陪在你身邊。帶我一起走,好嗎?”笑靨如花的她仰頭看著他,眼裏滿是期許。
他重重點了點頭,他嘴角展露出燦爛甜蜜的微笑,可眼裏卻滿是荼蘼苦澀的淚水。
李令月撅嘴看著滿臉淚痕的他,不禁蹙了蹙眉,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語氣嚴肅道:“不是
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你這愛哭鬼,不許哭了!”
他邊慌忙用衣袖擦去眼淚,邊連連應許道:“不哭。我不哭!我們走吧!”
說著,他握起李令月的手正要往前走,卻被她拉住,隻見她嬌俏一笑:“人家走不動,想要你背。”
“這樣啊?來吧!”他微笑著躬身,偏了偏頭。
李令月嬉笑著跳到了他背上,手臂繞過他的脖子緊緊摟著他,在他耳邊細細地說著些動情的話。
他微笑聽著,邁開腳步走過了荒草叢生的宮院,走過了那扇布滿了歲月滄桑的宮門,走出了那段再也走不出的回憶。
當他剛走下白玉石台階,遠遠瞧見一個行色匆匆的身影正往這兒來,他深感困惑不由止住腳步,轉頭向背上的李令月問道:“我打賭?這又是怎麽回事?”
李令月蹙著眉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不如你問問他。”
他剛轉過頭,便看到我打賭已經走到了近前。他話到嘴邊,竟不知如何發問,他抿著嘴想了想,方才問道:“你是?”
我打賭摸著唇邊的八字胡,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滿臉困惑的袁一,笑道:“我是你爹。”
袁一神情恍惚的搖了搖頭:“不。你不是。”
“那我是誰?”
“你明明就是我打賭。”
我打賭滿意地點了點頭:“看樣子還沒傻透!”
他眉頭緊皺的思索片刻,難以理解道:“你怎麽會在這兒?不應該啊!”
“甭管應不應該,你現在是不是很困?很想睡。”
聽我打賭這麽一說,他的確感到陣陣濃烈的睡意湧來,他哈欠連天道:“你怎麽知道?我很
困?”
我打賭敞開懷抱,露出一臉過分熱情的微笑,用極輕極柔的聲音說道:“困了就來睡吧!”
袁一的理智與思考,已漸漸被如潮水般湧來的睡意淹沒,他看著眼前情形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奇怪,他邁起蹣跚的腳步,想要躲避我打賭熱情的懷抱。
可他實在太困,身子乏力的使不出一絲力氣,他費勁地走了幾步,一個踉蹌向後一倒,我打賭急忙跨出一個馬步將他接入懷中。
如此,袁一腳跟挨著地,以一種極其奇怪的姿勢橫躺在我打賭懷中。
他強撐起眼皮,仰頭看到近在咫尺的我打賭正著摸著自己的臉,皺眉搖頭道:“好粗糙啊!還是
水靈丫頭的臉蛋摸著順手。”
“住……”
還沒等他說完,我打賭打斷道:“噓!乖乖睡吧!有打賭兄在,安心睡吧!乖!”
“你……我……”他支支吾吾地說了幾聲,就耷拉著腦袋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一陣顛簸,當他睜開眼,看到自己正趴在馬背上,他猛地坐起身,看到自己正身在一列行軍的隊伍中,他看胯下的坐騎竟是老白。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明明記得一到帝都就把老白寄養在近郊的一處馬場,可他是幾時取了馬,怎生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捂著額頭,閉眼努力地回憶著,才想起在月歡宮前遇到我打賭種種情形,他抹了把臉喃喃自語道:“原來真發生過。他怎麽知道我在宮裏?怎麽知道要接回老白?怎麽知道把我送到前往安西都護府的護衛軍中?”
麵對這諸多匪夷所思之處,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可是我打賭,這死老頭什麽不知道!”
這樣想著,他緊皺的眉頭方才展開,嘴角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他握起韁繩,正要帶著為了遷就他而緩步前行的大軍加緊行軍進度時,一個侍衛官騎馬從隊伍中來到他跟前前,遞來了一個包袱。
見此,他一揚手高喊了聲“停”,原本在山路上騎馬蜿蜒而行的數千士兵,聽到號令也從前往後依次停了下來。
他接過侍從官手中的包袱,打開看到是之前典當的明光甲,他心中湧起陣陣暖意,嘴角也浮出一抹極淺極淡的微笑。
這時,侍從官說道:“這是受命與我們同來帝都的女官大人,臨走時托卑職交給王爺的。”
袁一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侍從官又道:“臨行前,一個老頭牽著您的坐騎,把宿醉未醒的您帶到了城門口與護衛軍匯合時,給了卑職一個大木匣,說是等您醒來後,就把匣子交給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