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假情意背後生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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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詩,你這個糊塗孩子,怎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呢?真真要把母親給嚇死了!”

    宋大夫人快步上前,捉住了謝芳錦的一隻手,眼圈子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你可知道這一早上家裏給鬧騰成什麽樣兒了?你祖母聽著這消息便暈了過去,醒來以後口口聲聲道對不住你的親娘……”

    謝芳錦眨巴眨巴眼睛,靜靜的看著宋大夫人,一句話也不想說。

    按著親戚這一支推算起來,這位宋大夫人應該是她的遠房姨母,她是什麽性子,謝芳錦略知一二。

    表麵上謙恭溫和,實則肚子裏全是算計,昔日她也不知道用了些什麽手段,輕輕鬆鬆就將姨父宋耀郢勾住,姨母過世還隻四個月,她便頂著紅蓋頭上了花轎,成了遠沐伯府的宋大夫人。

    這些年來她到底是怎麽對待表妹宋玥詩的,謝芳錦並不是很清楚,宋玥詩性子比較柔弱,不喜與旁人攀談,即便她追問得緊了,也隻是低聲道:“她不是我的生母,我又還能要求她待我親密無間?唉,我隻求這日子快些兒過著,等到了那時候……”

    說到此處,她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紅暈。

    謝芳錦抿嘴一笑:“你倒是命好,自小就定好了親事,聽說你那未婚夫才華出眾,他們都說以後會發達呢。”

    說起宋玥詩的親事,也是一筆糊塗賬,宋家是個不講規矩的,門風代代相傳,及至宋耀郢,也是不拘禮節。宋家這爵位本是傳三代,惠帝時期遇著天災國庫虧空,宋家趕緊故技重施主動送上大量金銀財寶以豐盈庫房,得了惠帝歡心,禦筆一揮,又加了三代襲爵,隻不過這爵位傳至宋耀郢的祖父已是最後一代,而且現今的這位遠沐伯府已經沒當年的氣派,遠沐伯宋嘉樹又是個小氣得緊的,也不知道如何去討好聖上,看來這爵位是再無世襲之望。

    故此宋耀郢從不自視甚高,一門心思就想撈點錢將日子過舒適些,也不管門第之分,隻要是能讓他多掙點金銀之人,他都願意結交。昔日他外放揚州鹽課提舉司的提舉,與同提舉易遠帆交好,一個晚上兩人在宋家飲酒,天南海北扯了一陣說得高興,兩人交換了信物做了兒女親家,將長子長女湊成了一對兒。

    易遠帆官途並不通暢,熬到現在還隻做了個正五品的知州,好在他那兒子易敏之卻是個聰明伶俐人,鹽課提舉司是個肥缺,易遠帆從中撈了不少銀子,故此有財力在京城買了一處宅子,將年幼的兒子送到京城念書,十餘年光陰下來,易敏之已經是聞名京城的才子。

    雖貴為遠沐伯府的大小姐,可親生母親早已過世,繼母肯定不會盡心盡力照顧她,能讓宋玥詩有所寄托的也就隻有這樁親事了。

    謝芳錦冷眼看了看站在那裏哭哭啼啼的宋大夫人,沒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宋大夫人這舉動,看上去母女情深,可她總感覺有些假。

    “玥詩,你怎麽不說話?”宋大夫人抓住謝芳錦的手搖了搖,眼淚簌簌滾落:“你可是驚到了?蘆花荻花,快些去沏盞薑茶過來,擱上幾顆金絲棗,灑上芝麻花生仁兒,怯寒壓驚。”

    “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茶倒是用不著,”謝芳錦反手抓住了宋大夫人的手,借著助力從棺槨裏站了起來:“蘆花,扶我出來。”

    跪在地上的那個丫鬟戰戰兢兢的爬了起來,仰頭迅速看了謝芳錦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她慢騰騰的朝謝芳錦身邊靠了過來,腳步極慢,宋大夫人嗬斥了一聲:“蘆花,如何這般手腳不伶俐?還不快些扶著大小姐些?”

    蘆花低著頭挨著棺槨朝前溜了一步,走近宋大夫人身邊,顫巍巍的伸出了一隻手來,謝芳錦反手將她的手腕一把抓住,一雙眼睛盯緊了她,蘆花怯生生抬起頭來,打了個寒顫。

    謝芳錦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長。

    那時候與宋玥詩一起玩耍,無論何時她身邊都站著兩個丫鬟,她便是想要與宋玥詩說幾句體己話兒都不能,那兩個丫鬟總是垂手站在那兒,雖然一句話也不說,可謝芳錦依舊能感覺出來她們給宋玥詩的壓力。

    這個蘆花,就是其中之一罷?謝芳錦徐徐的舒了一口氣:“去,給我尋件像樣的衣裳來,我可真不想穿著這晦氣的東西。”

    站在一旁的宋大夫人愣了愣,狐疑的朝謝芳錦看了過來。

    宋玥詩素來便是沉默寡言,不管旁人待她如何,她都是那種閉嘴不語的模樣,遠沐伯府裏的下人們在背地裏給她取了個“木頭美人”的綽號:“我們府裏頭的大小姐,真真是可惜了,生得跟花朵兒一般,偏偏就是個木頭性子,即便是用針戳一戳,都不會叫喊。”

    可是今日的宋玥詩看上去頗有些不一樣了,那眉宇間的神情氣度,讓宋大夫人覺得有些陌生——雖還是那張臉孔,可卻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蘆花,還不扶著小姐去換件衣裳?”宋大夫人的一雙眉毛豎了起來,臉色有些微沉:“素日見你是個伶俐的,為何今日這般遲鈍起來?”

    “是。”蘆花低首應了一句,攙扶住謝芳錦朝內室走了過去。

    宋大夫人站在那裏,盯住謝芳錦的後背,心裏頭忽然有一陣涼意。

    遠沐伯府春景正盛,翡翠般的葉兒中團花錦簇,遠遠望去恰似一片雲錦,上等七彩絲線織就,還間或有著金梭銀線穿插,晃晃的迷了人的眼。綠樹蔥蘢,繁花似錦之後隱隱有翹角飛簷,琉璃瓦下朱紅雕梁上翠綠的琢花,暖陽照不盡的朱門綺戶,端的是富貴榮華,欣欣向榮。

    宋老夫人已經用過早膳,在外邊園子裏兜了一圈,讓丫鬟們搬了個扶手椅放在那紫藤花旁邊,椅子上繃著素絹夾棉的軟靠坐墊,上頭有著彈墨夾雜五色的團花牡丹,素雅裏透著些許明快。

    “這花開得可真是好。”宋老夫人舒舒服服的朝後邊一看,眯眼看了看麵前這一堵花牆,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容:“這樹紫藤,已經栽下十六年了呢,茗丫頭出生那時候正是春暖花開,我讓人種下了這樹紫藤,現兒瞧著著實茂盛。”

    “還不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氣?”站在旁邊的貼身丫鬟水晶笑著將茶盞雙手捧上:“這京城裏有誰家的紫藤比得上咱們府上的呢?”

    宋老夫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接過茶盞,嘴角笑意愈發深了些。

    “母親。”宋大夫人從花牆之後轉了過來,不疾不徐走到了宋老夫人麵前,站到了座椅之後,伸手按在宋老夫人的肩膀上邊,輕輕的替她揉捏起來,宋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回過頭來看了下宋大夫人:“老大媳婦,玥詩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母親,”宋大夫人彎腰下去,將嘴湊近了宋老夫人耳邊,輕聲道:“她又活轉過來了。”

    “咣當”一聲,宋老夫人手中的茶盞滾落下來,掉在地上,頃刻間便四分五裂。

    身邊站著的幾個丫鬟趕緊蹲下身來收拾碎片,幾個人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都有幾分詫異,宋老夫人不是那種沉得住氣的人,可是吃驚到手中茶盞落地,肯定是聽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老大媳婦,此事當真?”宋老夫人一隻手扶住額頭,聲音很低,近似乎耳語。

    “方才我去過蘭園了,玥詩委實已經活轉過來,精神還挺好的。”宋大夫人低頭,咬著嘴唇,手指有些微微發抖:“我瞧著……仿佛與原來有些不一樣了。”

    “與原來不一樣了?”宋老夫人疑惑的看了看宋大夫人,額頭的皺紋愈發深了些:“老大媳婦,你可千萬莫要胡言亂語,不過是沒死得透,留著一口氣,那些丫鬟們年紀小,沒經曆過這般陣仗,故此慌慌張張的就跑來報信罷了,過了一會兒工夫,心頭暖了,人自然也就醒了。”

    宋大夫人有些尷尬,垂手站在一旁:“母親說得對,也是媳婦沒眼力見,不如母親這般沉穩,還是要多跟母親學學才是。”

    “唔……”宋老夫人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閉了閉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拉了拉嘴角,咬牙切齒道:“哼,自己不自愛,帶累了我們遠沐伯府的名聲,死了倒也幹淨,怎麽偏偏又活過來了?”

    “母親,還是活著好呢,這麽一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旁人問起來該如何說?”宋大夫人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衣裳下擺,那裏有一片樹葉粘著,仿佛是繡在那灑金錦緞百褶裙子上頭一般:“早些日子才出了那麽一樁事兒,今日若她撒手走了,這京城裏的人誰也不是糊塗的,自然能猜著一二。”

    “就說是暴病身亡罷,猜著了又能怎麽著?反正都已經出了這事,還能捂得住?”宋老夫人氣哼哼的揉了揉胸口,聲音漸漸大了些:“她可真是沒羞沒躁,咱們遠沐伯府本來就已經夠被人看不起了,她偏偏還來這一出,著實可恨!這些日子裏我一直在琢磨著要將她送去尼姑庵裏靜修,隻是想到她那故去的母親,委實拿不定主意,今兒早上聽著你說她懸梁自盡了,倒也舒了一口氣,隻覺結我一樁心事,可這……”

    宋大夫人臉色略為僵硬,低眉順眼的站在宋老夫人身後,一聲不吭,兩隻手攏在蘇青色滾雪細紗的衣裳裏邊,十根手指交握在一處,骨節已然發白。

    “讓人去找了她過來,我要好好訓訓她,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有沒有為遠沐伯府的名聲著想?”宋老夫人抬起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隻覺有些發悶:“哼,這丫頭真是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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