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習文備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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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之後,楊錚又開始了有規律的讀書習字生活,簡單卻很充實。有月盈在旁陪讀,也就不會覺得枯燥。山村的環境很容易讓心靜下來,這對於背書是極有好處的。

    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他增加了一些夜裏學習的時間。

    全村人都殷殷期盼著神童學子刻苦努力,自然不好太讓大家失望。或許每到天黑下來,村人見到他家的院子中有一些光亮,便能睡上一個好覺了。讓老族長看到,想必也能安心很多。

    其實這隻是旁因。一個會學習擅考試的天才,將書讀給別人看已然落了下乘。

    最大的原因是到了這個時節天黑得太早,末至酉時正牌(晚六點)天便已經黑透了。他是慣於午睡了的,這樣下午學習時精力充沛,效果才會更好。因而晚上太早根本睡不著,必須要找點事情來做。

    大姐給買的那包蠟燭此際便派上了用場。這“士子燭”是由蜜蠟製成,或許還加了些其它東西,燭體呈微透明的明黃色,燭芯為棉線,點燃後會散發出淡淡的蜂蜜香氣,燭火要比油燈明亮許多,倒也能將就著用來看書習字。

    此際的書多為木刻雕版,字體較大,因而不是太廢眼睛。雖然宋時便有了活字印刷術,卻一直不怎麽普及,不論士人還是印坊對此技術似乎都不太認可。就連江南印邸報的工坊,用的都是木刻雕版。

    盡管如此,楊錚也不會持續看太長時間的書。夜間學習他主要用來溫習舊課,基本以背誦為主,書本隻是略看幾眼即可。有時與月盈相互印證,則連書都不用看了。

    月盈知道楊錚是怕傷眼睛,可一連數晚如此,總覺得有些浪費。這一晚楊錚背書時,她便說道:“不如我來給二哥念吧。”

    楊錚道:“我怕傷眼睛,自然也不願你傷了眼睛啊。”

    月盈道:“那豈不是白費了這燭光?”

    楊錚笑道:“總之還是在讀書,怎麽能叫白費呢?再說幾根蠟燭又打什麽緊,眼睛傷了可就醫不好了。”

    月盈感受到楊錚的關切之意,不禁抿嘴偷笑了下。這兩天她按楊錚的要求,開始縫製一套便於縱躍跑跳的“運動服”。原本她晚上也要做這個活,卻被楊錚拉著一起背書,說是兩個人才背得好。其實她知道,那是怕她在燈下做針線傷眼。

    看著炕角那未做好的運動服,月盈覺得二哥起名的水平越來越高明了。運者,行走之貌也;動者,靜之對也。任誰一聽這名便能知道衣服的功用。隻是樣式有一點古怪,像是一套交領中衣,卻又在肩、袖、腰、腿等處有許多不同。

    過了些時候,屋裏變得有些暗了。月盈拿起剪刀將燭芯上麵剪掉了一截,燭光又明亮起來。

    楊錚這幾日晚上常見月盈剪燭,除了會想起“何當共剪西窗燭”之類的詩句,並未當回事。可這一回卻突然間想起些什麽,望著那燭火說道:“為何要剪燭呢?”

    月盈道:“燭芯長了,若不剪掉些火就上不來,那不是太暗了麽?”

    楊錚嗯了一聲,道:“可應該是不用剪的啊。”

    月盈見楊錚盯著燭火若有所思,半晌都不動彈,忍不住問道:“二哥,你想什麽呢?”

    楊錚回過神來,笑道:“嗯,走神了。”

    月盈道:“二哥若是乏了,我就去燒水。”

    楊錚點了點頭,說道:“嗯,也不早了。”

    ……

    ……

    這般又過了數日,楊錚手臂上的傷口基本長好了,留下一條三寸多長的疤痕。他身上原有二十多道從樹上跌下時的劃傷,與之相比,這刀傷倒還更細小一些。腦後的腫塊也漸漸消退,若不用力去觸並不疼痛,夜裏總算能睡得踏實了,不會再翻個身就疼醒。

    身體無礙之後,他便開始給自己的運動加量,不僅增加了晨跑的圈數,提高了跑圈的速度,早晚還要各做幾組力量鍛煉。

    他並未指望成為武林高手,但日後總不能再輕易被一個混子隨便製住,在關鍵時候,總要有些自保能力才行。隨便再不與人有肢體衝突,身體強健些也總雖好的,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是打心底裏就看不上的。

    臨近月底時,古記鐵鋪的一個夥計給楊錚送來了他訂製的運動器械,其實就是兩副重量不同的啞鈴,以及一根用來做單杠的生鐵棍,表麵都打磨過了,摸上去並不粗糙。

    那天他和古常勇說過,這些東西要得不急,等忙完了“楊古井”的事,有空了再做不遲,未曾想人家還是提早給他做了。

    古家的夥計還帶來了一封古成冶的書信,提及了幾個腳踏鼓風輪製作中遇到的問題。楊錚看過之後,擬了幾個解決方案畫在紙上,讓那夥計帶回去。

    從古成冶提的問題來看,鏈條傳動係統應已粗具其形。估計頂多再有七八天,便能將整套東西都做出來。

    楊錚對此也很有些期待,雖然那套東西並不算很複雜,卻是經他之手的又一件超時代產物,若能發揮出功效,便可在此基礎上衍生出許多大有用處的東西。

    不過他更為關心的並非能否打製成功,這一點應當不是多大問題,關鍵在於能夠正常使用多久。若是用不了幾天便故障頻出,部件的強度難以滿足長時運轉需要,那這玩藝兒就失去了意義。

    楊錚請楊根發幫忙做了兩個粗一些的木樁,在樁腳兩側各做一個三角支撐。然後在院子裏挖了兩個坑,將木樁埋進去立了起來,地麵上露出一人多高,再將那根鐵棍固定在木樁端頭,一個簡易單杠便做成了。

    家裏人一開始不知道楊錚立這個東西做什麽,待見到他吊在上麵做引體向上,都覺得很好笑。

    張氏起初還有些擔心兒子又要調皮了,卻見並未在那東西上麵攀爬,看過幾次後便不再當回事。倒是楊大力看過之後覺得有些新鮮,也上去試了試。

    楊錚見老爹輕輕鬆鬆便做了四五十個,竟似毫不費力一般,便知自己要想拉開家中的那張弓差得還相當遠。不過先弄上一張輕巧的小弓練練手倒是不妨。

    射本是六藝之一,應當從娃娃抓起,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至少要先把準頭練出來。

    ……

    ……

    又過幾日,劉半仙登門拜訪,給楊錚父母送了些禮品,又送了楊錚許多書籍。

    楊大力兩口子見這位南鄉有名的半仙竟這般客氣,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劉半仙言道,楊錚早晚進學,日後兩人便是同窗,故而前來拜見也是應有之宜。又為前次給楊錚測字算命之事道歉,隻是多年習慣使然,仍將話說得雲山霧罩,楊大力及張氏聽得有些發懵。

    楊錚對劉半仙的這番說辭並不甚喜,卻又不好說什麽。時人多信命理,農人又更甚之。父親雖不如母親那般篤信,卻也並非不信。若與他們直言,那些東西全是騙人的,隻怕更讓他們難以接受。

    好在劉半仙的話多為寬解之語,又說楊錚此後百無禁忌,這些話楊大力夫婦倒能明白。有了這個打底,至少以後再要跟父親學習弓矢,母親也不會再反對了。

    與楊大力夫婦相見之後,劉半仙又到楊錚房中坐了坐,問道:“小友你看這樣行嗎?”

    楊錚道:“讓先生費心了。”

    劉半仙道:“不敢,不敢,小友稱我表字即可。”

    楊錚笑著點了下頭,說道:“操之相公送我這些書,自己不再讀了麽?”

    劉半仙道:“我家裏還有,小友但管放心。”

    楊錚道:“那就多謝了。”

    劉半仙送的是《孝經》、《小學》、《五經》傳注、《國語》、《戰國策》、《八家文集》等書,於楊錚都還用得上。加上他已有之書,這間居屋倒也可勉強稱得上書房了。收了劉半仙的這些禮物,過去的事就算是揭過了。

    劉半仙也知道這一點,見楊錚未拒收,長出了一口氣,又坐了片刻便告辭了。

    楊錚將劉半仙送至門外,見他微駝著背走向村口,身影顯出幾分落寞之意,渾不似往日高人模樣,也不禁有些感慨。任你什麽半仙、半神,官老爺較起真來,立馬就被打落塵埃。

    前兩天楊錚去呂成亮家還邸抄時,聽聞在知州主持的科試上,劉半仙雖被評為三等過關,卻受到了很嚴厲的申飭。

    雖然按照科考之規定,生員成績也會評出六等,就如歲考那般,但一般隻分三等。一等和二等者稱為科舉生員,獲得參加明年鄉試的資格,科考之名也因此而來。其餘生員一般都會歸為三等,不賞不罰。

    當時吳知州還說,所有州學生員日後不得缺課,更不得在外麵做有失體統之事,他會時時過來督察。包括劉半仙在內的幾個州學生員,被列為重點考察對象,日後考課、季考若不過關,必要稟明大宗師黜革功名。

    也不知吳知州是不是從海青天那裏受到了啟發,秀才們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看來即使那一天未去尋劉半仙的麻煩,他那騙人的營生也難以再做下去。

    不過這變故若細究起來,還是由楊錚而起,也不知秀才們是否會因此把他給記恨上,該不會還未曾進學便將日後的同窗們給得罪光了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