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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禁後的京城，失了白裏的花天錦地，偶有幾聲犬吠雞鳴，亦於須臾間歸於沉靜安寧。

    夜已深沉，然望著頭頂黛綠的承塵，莫夏蓉卻轉輾難眠。

    酷夏至尾，本是天涼正宜安眠的深夜，她卻不知為何失了睡意，襯著外間的光亮，怔怔地出神。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呐。”

    門外紛嚷吵雜的叫喊聲，驚得夏蓉一個激靈，怔忪了片刻才翻坐起身。

    “林媽媽，林媽媽。”

    “噯，三小姐，怎麽了？”老媽子林媽媽從門外匆忙奔了進來，“小姐可是被驚著了？”

    “外頭出什麽事了？”詢問間，她已吸了睡鞋起身，林媽媽忙取了外衫替她披上。

    “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西苑一間空著的廂房走水了，大夥正救著，延不到此處來的，小姐大可放心，歇著吧。”

    林媽媽的話非但未令夏蓉寬心，反倒是眉頭蹙得越發緊了。

    “空置的廂房又怎會無緣無故的走水呢？”

    又為何偏偏起火的又是無人居住的西苑呢？

    林媽媽被她一問，也愣住了，竟一時無話。

    夏蓉細細想來，心頭愈發不安，總覺著似有何處不妥，偏生想了半晌又未能想出什麽來。

    “三小姐，時候兒不早了，您還是先歇了吧，聽外頭的響動都淡了，應是火已滅了吧。”

    夏蓉探頭看了看門口，隻覺心頭堵得慌，是如何都聽不進林媽媽的話去。

    “綠俏和藍縈呢？”她忽然想起，自己適才大聲的叫嚷，那兩個丫頭竟然未進來詢問上半句，不禁心頭疑雲更重。

    “說來也是奇了，這兩個丫頭也不知跑到何處去了，待見著了人，我定要好好說說她們。”林媽媽邊說著，邊伸手想扶著她回到床邊。

    “不對，林媽媽，咱們去西苑看看吧，許是那兩個丫頭聽消息去了。”說罷話，她便要往外走。

    林媽媽急急攔住了她的去路：“不妥啊，小姐，這半夜三更，您又衣衫不整的，眼下西苑那處小廝仆役正救火，小姐這樣過去，恐有人非議。”

    “那勞媽媽替我換身衣裳，倘若我不去瞧瞧，定然是不放心的。”她轉身繞到了八寶屏風後頭。

    林媽媽見勸不住，忙尋了身衣裳，伺候她換上，兩人這才急急趕往西苑。

    還未行至，遠遠地，夏蓉已瞧見了映天的火光，空氣中夾雜著一股子怪味，直往人鼻子裏鑽，令她不適的皺了皺眉。

    “三小姐，咱們遠遠地瞧一眼罷。”林媽媽看著這陣仗，腳下一時也遲疑了。

    然夏蓉卻撇了她，執意上前，林媽媽隻得又跟了上去。

    夏蓉腳下匆忙，又隻顧盯著那火燒之處瞧，一時不察竟與從小徑拐彎處竄出來的人迎頭撞上了。

    “唉呦，哪個不好長眼的，敢擋爺的道？”

    還未細瞧，一陣咒罵聲迎麵而來，夏蓉抬頭，眸色一黯。

    “三小姐，你無事吧，起快來，地上涼。”林媽媽趕不上夏蓉的步子，反倒是經此事終於追了上來，趕緊上前攙扶。

    “三妹妹，怎麽是你？”

    “二哥哥，你這行色匆匆的，是從何處過來？”夏蓉由著林媽媽替自己撣著衣裙上的塵地，隻抬了頭盯著跟前的男子問道。

    她口中的二哥哥，是同父異母的莫延廣，乃夏蓉父親莫臨身邊的喬姨娘所出，雖是庶出，但莫延廣是家中唯一一個童生，很受父親器重。

    連她這個嫡出的三女兒，都不及他這個庶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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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若是換作官家子弟，許是嫡庶之分尤為看重，不過莫家是商賈之戶，雖莫父有心想讓自己的兒子們入仕，因而處處學著那些書香門第講究規矩。

    但唯獨有心未曾去學那些嫡庶明晰之事，許是因著莫延廣這童生的身份，畢竟，他是莫家眼下唯一一條書名於策之途了。

    “我？哦，這不是瞧西苑大火，來看看，眼下正要去告之父親此事。倒是三妹妹，你出來做甚？”

    不知是否因著事出緊急，莫延廣說話顯得有些慌張。

    “我住的梨香院本就離西苑近，這般大的動靜，我怎能不過來瞧瞧。”她掃了莫延廣一眼，“即是二哥哥要去稟報父親，那便快去吧。”

    “正是，我不便與你多說了，此處你一個姑娘家也幫不上什麽，還是快回去吧？”說著，他抬眼看向林媽媽，“還不趕緊送三小姐回去？”

    “是。”

    “二哥哥趕緊去吧，我這便回去了。”借著火光，她望著莫延廣不甚自在的臉，又促催了他一聲。

    他似也不願與她過多糾纏，一撩袍子就急急走了。

    “三小姐，那咱們回去吧。”林媽媽側頭打量著猶自站著一聲不吭的人兒，輕語說著。

    夏蓉的眼底閃過一抹困惑，看著不遠處不斷扭動的火舌，繼又回頭看了眼遠去的人影，低語了一句：“你不覺得我這位二哥哥的神情有些怪麽？”

    林媽媽歎了口氣：“三小姐，您也知道的，這二少爺素來就是這麽……這麽神神恕叨的。”

    “神神叨叨！”夏蓉嗤笑了一聲，“他平素愛附庸風雅，也唯有林媽媽你會如此形容他。”

    “哎呀，三小姐，您知道老婆子我嘴笨，哪裏說得清啊，咱們還是回去吧，仔細凍著。您要是不放心西苑的事兒，待回去再派人來打聽便是了。”

    夏蓉擰著眉頭：“既已走到此處，便去看上一眼吧，興許綠俏和藍縈就在那裏湊熱鬧，咱們也好將他們捉個現行。”

    林媽媽敵不過執拗的夏蓉，兩人相攜到了西苑。

    劈裏啪啦木材爆裂聲不絕於耳，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灼灼烈火，西苑第一進的屋子盡數被火舌吞噬，嗆人的氣息中夾雜著一股說不清的氣味。

    “這幾日連著下雨，怎也能燒得這般厲害？”看著眼前這情形，夏蓉也呆住了，眼瞅著來來往往提著水桶的仆役，她不由微微後退了幾步。

    “三妹妹！”

    轉回頭，她看到自己庶出的二姐莫夏荷正由婆子攙扶著，快步向自己而來，也不知是否是因著出來急，連著發絲都微微亂了。

    “二姐姐也來了。”夏蓉隻看了她一眼，便轉頭繼續盯著眼前的火勢。

    “這般大的動靜，能不過來瞧瞧麽。”莫夏荷站於她身側，看著眼前的情形，嘖嘖作聲，“這麽大的火，這西苑怕是保不住了，可惜了。”

    夏蓉不著痕跡的睃了她一眼，未置一聲。

    “三小姐，咱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還是先回去吧？”林媽媽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莫夏荷一眼，壓著聲勸道。

    “是啊，三妹妹，你還是先回去歇了吧，你的身子本就不好，要是累著了大病一場又得趟上許久，這裏有我看著便好。”夏荷耳尖地聽見了，在旁不冷不熱地說著。

    夏蓉抿了抿唇：“二姐姐客氣了，左右這麽吵，回去也睡不踏實，不如在這裏看著，有姐姐在一旁，我也安心些。”

    兩人便站於旁側，靜默無聲的杵著，誰都不願開口出口。

    西苑無故起火，莫延廣神情恍惚地去報信，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卻不見莫臨過來，且這火勢，她瞧著怎有愈救愈烈之勢。

    心思微動間，她往前邁了一步，卻被人突然扣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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