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軒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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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後,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
庭嫵打國子監回來,拐過穿堂後,風愈發的大了,罩在周身帶著深入骨髓的凜冽。
國子監本是敏感之地,朝廷官員尚不得擅自進入,更別提宮中女眷。
偏巧她身份特殊,乃東宮太子侍讀,又因太子之師秦太傅供職於此,因此皇上特許她每月有五日可入國子監聽秦太傅講學或是查閱書籍。
暴露於空氣中的皮膚有些冰涼的痛感,庭嫵攏起雙手放在唇邊嗬得暖和了,這才又把鬥篷的外領裹緊了些。
走到跟前,方才發現院外門廊避風處站著兩人,著珊瑚色襖裙的姑娘是她的貼身丫鬟沉璧,另一人穿竹青滾藍紋雲邊官袍,躬著腰,卻是庭嫵嫡姐麗妃身邊最得寵的大太監梁公公。
庭嫵兩手交扣行了個禮,語氣熟稔:“外頭冷,公公怎麽不去裏屋候著?”
梁公公行回禮,恭敬道:“折煞奴才了。”
“哪裏的話,”庭嫵笑道:“是姐姐要見我麽?”
“是公子約庭姑娘攬月閣一見。”
梁公公口中的公子是庭嫵的長兄庭覓,他是一名樂師,時常進宮給後妃們彈彈小曲解悶,或是陪皇上切磋技藝,長此以往,已有好幾個年頭了。
除去這位和麗妃,庭嫵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庭躍,比庭覓年少幾歲,承父業,在兵部任職。
庭覓雖在皇宮中進出自如,但他針對的群體是後妃,若是要到東宮,行動多有不便,隻能托梁公公前去帶個話兒。
庭嫵聽罷,將一直挾在腋下的兩本書冊遞給沉璧,囑咐兩句後欲同梁公公一道離去。
沉璧麵有難色,猶豫道:“怕是不成,殿下召您戌時(晚上7點至九點)去當值。”
庭嫵沉吟道:“無妨,還有一個時辰(兩小時),我去去就回。”
自始至終,梁公公都安靜得候在一旁,沒有過多的言語,仿若不似一個活人。
宮中便是這樣,奴才永遠比主子清楚,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說。
活得長久的人,通常是能管好自己的耳朵和舌頭的人。
攬月閣聽名字還以為是個什麽風月之地,實則隻是前朝荒廢下來的冷宮。
天將黑,四周荒涼寂靜,乍一靠近還有些滲得慌。
先前幾次來的時候好歹有鳥雀相陪,現下天冷了,連一隻烏鴉都沒了。
梁公公把人帶到後默默退了下去,不多時,身後有枯草被碾碎的輕響。
庭嫵沒有回頭,隻是問道:“哥哥找我有何事?”
來人正是庭嫵的長兄庭覓。
他緩步踱至庭嫵身側,聲音是一貫的溫和輕朗:“在東宮一切都還好?”
庭嫵看向他,道:“大哥放心,一切都好。”
庭覓靜默片刻,又問:“上回在家中,我同你說的,你有沒有跟太子講?”
庭嫵心不在焉地撥弄著一旁的枯樹枝椏,沒有回答。
“庭嫵。”
庭覓聲音拔高了些,有些惱怒:“我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放在心上?”看見庭嫵蹙起的眉尖,他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了,放緩了語調,語重心長:“你今年已經二八年華了,倘若太子有所表示便不說了,現在不清不白地待在東宮算怎麽回事,日後怎麽嫁人?”
“哥,”庭嫵輕柔地叫了一聲,說:“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愛到明知得不到,卻也放不了手?”
“我當然……”庭覓下意識地開口,突然想到什麽,遂住了口。
“我需要他。”
“我們庭家也需要他。”
庭嫵說。
天完全黑了下來,遠遠地能看見宏偉壯觀的皇宮點上了燈,反射的光在琉璃瓦上如水瀉般閃著細碎的光芒。
風卷過,庭嫵感覺到臉上有涼涼的水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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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哥,下雪了,回去吧。”
這場雪下的毫無預兆,不多時青石宮磚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層白色。
過了雙橋,迎麵來了一隊巡夜的護衛,最前邊的領隊認得庭嫵,手搭在腰間的佩刀上,側身退了一步,道:“庭姑娘。”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庭嫵問道。
“回姑娘的話,酉時七刻了。”
庭嫵心下一驚,一刻鍾的時間怕是趕不回去了。
那領隊道:“姑娘可是回東宮?天晚了,風雪又大,怕是不安全,我遣人送您回去吧。”
庭嫵微微頷首,道:“那有勞侍衛大哥了。”
領隊招手,隊伍後頭出來個提著四角宮燈的青年,微欠身:“姑娘走吧。”
雪是大了,漸漸地有些睜不開眼,軟底繡鞋也濕了,庭嫵不敢停歇,跟在那青年侍衛後邊,腳步急促。
直到了東宮門前,才緩了口氣,向那侍衛道了謝,直奔太興殿。
太興殿外跪著的數人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庭嫵漸漸放慢腳步,心跳得有些快。
小德子候在門邊,無聲朝她比劃手勢示意。
庭嫵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朱紅的雕花木門。
殿裏生了地龍,很是暖和,偌大的宮殿靜得可怕。
沉璧跪在殿中央,聽見聲響後也沒敢回頭,而高堂上的男人,正單手支著下巴,另一隻纖長白皙的手執毛筆,在案卷上圈畫。
庭嫵走到沉璧身邊跪下來,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訴她沒事。
然後俯身,頭貼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庭嫵來遲了。”
半晌,有書頁翻動的聲響,少年清淺閑適的聲音響起來:“做什麽去了?”
庭嫵道:“庭覓說要見我,我便去了。”
盛連煜似乎沒有料到庭嫵會毫不隱瞞地告訴他,“唔”了一聲,便沒了言語。
許久,燭花爆裂輕輕“噗”了一下,盛連煜停下翻案卷的動作,淡淡開口:“下去吧。”
沉璧輕手輕腳起身,退出去帶上了門。
“過來。”
盛連煜朝庭嫵擺手,如同逗弄一隻貓兒。
庭嫵依言過去,垂首跪坐在案幾旁,等著接下來的詢問。
可盛連煜隻是將頭湊在她頸邊,輕嗅著:“今日可是擦了香粉?”
庭嫵回道:“未曾。”
“上來吧。”
盛連煜退開了些,指著身下的軟墊,喚庭嫵上來。
庭嫵沒有動。
“怎麽?要孤親自來幫你?”少年語含戲謔,早已沒了方才的冷硬,他說著,果真探身過來,捉住庭嫵的腳腕。
庭嫵如臨大敵,慌道:“我自己來!”
於是在盛連煜的目光下,庭嫵將繡鞋連同羅襪一道退下來,赤腳踩在軟墊上。
偎在盛連煜身邊,庭嫵不敢亂動。案幾桌腿被地龍熏得發燙,她悄悄伸出腳,貼上去。
盛連煜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伸手按住她的腳,這一觸碰,才發覺她雙足冰涼。
瞥見一旁的繡鞋,心下便了然。
他掀起外衣,將女孩的腳藏進去,庭嫵驚叫一聲,佯怒:“盛連煜!”
少年哈哈一笑,捧著她的臉,道:“你今天好香。”
他說著,欺身過來,咬住她的唇瓣,庭嫵頓時喪失了語言。
少年抱著她起身,隨手撲滅了殿裏的燭光,轉而進了內室。
簾子一層層落下來,起先還能聽見女孩被嗬癢後的薄嗔,漸漸的變成低聲的嗚咽,最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哇塞,寫古言真是死腦細胞,一句話要斟酌半天,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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