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善惡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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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廟因為香火很少,城隍爺又一直護著小城,導致他現身的力量不足。

    經過上次那遭,梁泉打算設壇請神,至少在請來這段時間內,源源不斷的供奉能持續更長的時間。

    不過城隍信仰還未遍布各地,儀式也無定例,心誠則矣。

    他們到了城隍廟時,廟內依舊隻有老丈在庭院裏麵打掃,殿內外都很是幹淨,唯有庭院中樹葉颯颯作響的微動。

    這城隍廟內還有著些生機,同外麵的死寂全然不同。這老丈或許是除李清河外唯一一個清醒的人了。

    梁泉在進殿前,到老丈麵前作揖,恭聲道,“貧道因有所求,打算在城隍廟內請城隍爺,不知老丈可願?”

    老丈閑閑地抬著眼皮,渾濁的眼球轉動了兩下,輕輕頷首。

    梁泉又行一禮,這才入殿內。

    這匆匆而就的儀式有些粗糙,梁泉站在城隍泥塑前,下有矮台,安放供奉。他立於台前,手執黃符文書,輕聲默念。

    這不是之前梁泉所用的請神符,而是更為莊嚴的儀式,隨著梁泉的清晰吐字,旁觀的顧清源李清河都感覺到耳邊宛如響起聲聲鍾鳴。

    聲音宏大,宛如開道。

    黃紙無風自動,無火自燃,嫋嫋煙霧在殿內升起,梁泉鬆手,緊接著點燃三炷香,三禮九叩,而後才站起身來,複又插入爐子。

    “弟子梁泉,經此城,遇禍事,潛心誠請城隍,斷公正,得太平。”

    日頭微暗,殿內微微泛起風,城隍泥塑亮起光芒,眨眼間靈動起來,化作人形。那是先前梁泉所見的本地城隍,隻是比起那時更加威嚴。

    “是你。”城隍淡淡點頭。既應承了出現,自是知道了梁泉所求。

    梁泉輕聲道,“貧道已知前因後果,唯有一個疑問,還請城隍爺告知。”

    “可。”

    “城隍爺在人間時,是否本為鹿蜀?”梁泉這話雖是疑問,心中早有答案。

    鹿蜀異獸,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聲音如謠。雖稱為鹿蜀,和鹿可沒有半分關係。

    鹿蜀的皮毛能夠讓生靈多子多福,長生不老則是虛妄。世人愚昧,以記載為虛,眼見為實,才造成這場悲劇。

    城隍頷首,“你很聰明。”

    梁泉歎了口氣,這可以解釋很多的問題。

    “建德元年,鹿蜀在這小城現世,被王順所救。傳言得食仙人者,可長生不老,福壽安康。因而鹿蜀被百姓所生吞分食,王順為救鹿蜀而慘死。而後不知這些人是出於愧疚還是敬畏,奉王順為城隍,可王順不願亦或者不曾出現,最終是您接替此任,認下王順之名。”梁泉慢慢道來,語調微涼。

    城隍一直沒說話,在梁泉說完後,才點頭。

    這便是真的了。

    旁聽的顧清源毛骨悚然,摸著胳膊嫌棄地遠離了李清河,李清河突遭嫌棄,一臉無措,他也聽得很難受啊!

    “那一直在城外三裏地等候的,該是王順。”梁泉停頓片刻,又道。

    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那鬥篷人不知在那處等待了多久,又怨恨了多久。可有城隍在內,他便一日不得入內。而他不知,那護著他深惡痛絕的小城,恰恰是一直他欲為之複仇的鹿蜀。

    城隍微愣,麵露頓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到半刻,殿外天色驟暗,頓有風卷殘雲之勢,鬼哭狼嚎聲起,逐漸逼近城隍廟。小城內的活死人一個個都呆立不動,怔怔地看著一道黑風從城門席卷而來,直落到城隍廟前。

    原本遮蓋住城隍麵容的華蓋悄然消失,露出了清雋身形來,那尊儀容華像的神靈安靜地看著一步步踏入殿內的鬥篷人,那種空靈縹緲的感覺逐漸散去,他輕聲道,“阿順。”

    那鬥篷人猛地僵住在原地,抬頭看著那泥塑像的位置,肉眼可見的輕顫使得鬥篷人說不出話來,許久後,那兜帽掉落下來,一個骷髏頭閃著兩點詭譎綠光,死死地盯著城隍,光禿禿的牙齒啃了兩下,才伴著哢噠聲吐了兩字,“禿鹿。”

    城隍禁不住輕笑起來,他從前的鹿身有一處禿毛,是天劫後留下的後果,被阿順一直掛在嘴上,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梁泉拎著顧清源和李清河從裏麵出來,關上殿門,衝著門外的老丈點點頭,然後守在殿門外。

    李清河咽了咽口水,還是忍不住扯扯梁泉的衣袖,“顧道長,難道我父親他們……”他有些說不下去。

    梁泉目光灼灼,帶著些許清幽光芒,“此地城隍原身是鹿蜀,雖開化得道,尚未與天同壽,怎會長生不老?”至於這次他們到底是被記載所迷了眼,還是被王順所懾住心魄,對李清河來說也沒有深想的必要了。

    李清河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無法接受有人為了這樣的事情,生吞活剝了神靈之物。而輪回不到百年,那王順以此誘惑,竟又是前仆後繼,其狀凶惡,無法用言語表達。

    顧小道士比李清河懂得更多,他緊張地看著寂靜的殿內,“梁師兄,那骷髏……”

    骷髏有魂,比普通妖物生靈更難,得有無盡無窮的怨毒,又機緣巧合之下才能到眼前這地步。這王順含恨而死後,曆盡百年重新回來報複,也不知能不能收手。

    梁泉手裏雖捏著黃符,臉色不顯沉重,“不會有事的。”

    按著梁泉初見城隍時那閃亮殿內的道德金光,鹿蜀本該在死後登天,他是因為王順才留任此處。

    隻不過鹿蜀為了王順而化解怨恨,王順卻因為鹿蜀而墮落成魔,險些鑄成大錯。

    不知誰才是因,誰才是果。

    顧清源有些不解,還待再問,忽見殿內光芒大亮,衝破了陰沉的天際,隨即無數碎光飄搖著從雲端落下。啪嗒啪嗒聲傳來,竟是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勢衝刷著整座小城,屋簷、樹梢、街角、人……都被囊括在雨水下。

    這光雨好看極了。

    淅瀝小雨中,寂靜的小城恢複了嘈雜的人聲。

    梁泉聽著一牆之隔迷茫又清醒的話語聲漸漸變大,有些出神。雨打樹梢,庭院中那古樹的枝葉變得更加青翠碧綠,颯颯作響。

    “梁泉。”

    一道聲響在梁泉心中出現,聲音清徹幽冷,乃是城隍。

    “此地罪孽因本府而起,自該本府而消。承你因果,本府有愧,此物贈予你防身。”梁泉手上驟然出現一物,剛一入手,他便知這是什麽。

    天階碧色如水,雨停後,又是個幹淨的好天。

    ……

    三裏亭外,李清河依依不舍地看著梁泉和顧清源,“梁道長,顧道長,你們這就要走了?”

    顧小道士虎視眈眈地看著李清河,又凶巴巴地說道,“你可不許跟著我們走。”

    李清河苦笑,即便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父這些人是因自身貪婪才導致這場禍患,可他畢竟撫養李清河長大,這些年朝夕相處,李清河也不能撇下他們離開。

    李清河雖長輩歸於道家,可人各有誌,梁泉也不會強迫。給李清河留下些黃符護身,又教了些簡單的符籙製法,這才離開。

    送走了梁泉一行人,李清河回了小城,在經過城隍廟時,腳步一頓,轉而進入殿內,虔誠燒香跪拜,禮數周道。他心中暗暗發誓,要讓城隍廟的香火更加壯大,百姓不知因果,卻不能隻取不予,隻顧享受。

    等他站起身來時,突然發現在城隍泥塑左處,突然出現了一副壁畫,壁畫上的人物凶神惡煞,可畫技近似塗鴉,看不清楚麵目。

    李清河心中頓悟,這是判官。

    李清河在殿內站了許久,出來就打算尋那老丈捐錢塑像,耳邊隱約有些話語,隨風飄去,也聽不太清楚。

    “禿鹿,你的畫技還是這麽差,醜死了。”修為俱毀,說話還是這麽欠兒。

    “……你行你自個兒來。”比他的畫技還醜。

    城外官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越來越遠。

    “師兄,這裏的人會怎樣?”

    “善惡到頭終有報,貪多了總是需要還的。”

    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百年後。

    ……

    梁泉送顧清源到長安城門口,就停了下來。顧清源機靈,一把拉住梁泉的袖口,“師兄怎麽不進去?”

    梁泉遊曆的時候,身上帶著的東西也不多,一個包袱就能夠搞定,要是離開的話,也不需要特地再回到三元觀。

    “我打算四處走走,再看看他處風光。”梁泉指了指城門口,打消了顧清源偷跑的念頭,“你的父母半月後會來看你,切莫淘氣。”

    顧清源是打小身體不好,被父母送給觀內養著,這才給養活了。因距離挺遠,每隔一年才會過來看望小道士,聽梁泉這麽一說,顧清源當即就沮喪了。也不知道梁師兄是怎麽算出來的。

    離開前,梁泉給顧小道士好好上了一堂,又清空了一半的黃符給他練習。他對他真心喜歡的人向來是大方的,顧清源就像一個可愛活潑的弟兄。

    把小道士給送走,梁泉這才離開長安,往來時的方向走。藍田山距離終南山很近,如果不是因為要送顧清源回去,梁泉在解決完事情後,估計就直接通過藍田山前往終南山了。

    半月後一個午後,梁泉拄著樹枝爬山道,左側是崎嶇的山石,右側直接是懸崖峭壁,高聳入雲的山勢,那白雲飄飄仿佛觸手可及。尋常人往下一望,膝蓋都軟了,莫說是繼續往上。

    好在過了這段,後麵的山道開闊了些,視野也沒再局限。

    梁泉尋了塊平地正打算休息,抬頭一隻鬆鼠抱著大尾巴蹲在樹枝上,大眼珠子圓溜溜地看著道士,靈動又乖巧。

    眼前嗖地一聲,梁泉抬手接住了鬆鼠丟下來的鬆果,他掂量了兩下,那鬆鼠突然口吐人言,“莫要繼續往上,那裏已經被金光寺那群老禿驢給占了。”

    一隻嬌小可愛的鬆鼠,猛地用一把蒼老滄桑的聲音說話,就算是梁泉,也是扶著山壁才緩了緩神。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掉了個坑,哭成個二百斤孩子,因為作者沒寫完還說是個開放性結局,行文虐得我捂著胸口倒下來。

    (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好在有點存稿但是快沒有了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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