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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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裏,空州城中分外熱鬧起來,溪涯越了窗子往外望去,隻見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紅燈籠,男女老少著了盛裝出來,各自三吆五喝地喚著好友,街上熙熙攘攘,似是全城的人都集中到這一處來了。

    “甚熱鬧,我甚歡喜。”狐狸也蹦跳著在窗上巴巴看著,想了想,又回頭去問溪涯,“你那仙人師父可說了咱們何時下去?去晚了人怕是更多了,我還想著要早些去尋我那心上人呢。”

    “你一狐狸,怎好找那尋常人家的姑娘做心上人,難道不該去找隻母狐狸?”溪涯從窗上抬臉起來,甚疑惑地對它道,“尋常人家的姑娘若是知道你是狐狸精,怕嚇都嚇死了,怎好與你相守?”

    “非也非也,我修煉千年成了人形,已算不得是普通狐狸,如今大小也是半個地仙,與那凡人一處待久了,也可給她們傳些仙氣,延年益壽,正所謂一狐得道,眾人得福。”狐狸搖頭晃腦,說的頭頭是道,眼睛一瞟望見溪涯放在桌上的蓮花燈,“小友,你可在這燈上寫了寄語?我聽聞凡人都喜歡在這裏邊寫一兩句自個的心裏話,說些不好說給別人聽的心事。”

    “自然寫了。”溪涯爬上凳子將花燈取下,拿在手中抱得緊,對門外自言自語,“師父換衣服怎麽還沒換好?”

    “是啊,怎地還不好?再不走怕是要晚了。”狐狸奔奔跳跳下來,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個的心上人,去晚了怕是要被別人帶跑了。

    “你若要去,那便自己去好了,溪涯等我,你又等我做什麽?”遙舟推開屋門,緩步走進來,一身白沙長裙堪堪蓋住鞋麵,隻露出繡著金絲雲紋的尖。

    她往日打扮素淨,今日的這套裙裝層層疊疊穿起來有些繁瑣,在袖口領口有些淡藍絲線編繪的紋飾,看起來甚華貴,映著她本柔美的麵容帶上幾分冷然。

    “師父。”溪涯望她一眼,頓有種心頭一瞬緊縮的感覺,隻帶著幾分呆傻地笑著道:“師父今日美極了。”

    “確實美極美極,”狐狸接了她的話,一雙狐狸眼也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真恨不能用天下最好的詞來稱讚仙人,仙人真是有那傾國之姿,傾城之色……”

    “你且打住,聽你這話,我的牙都要酸掉了,”遙舟頗冷淡地打斷狐狸,腳步輕盈上前將溪涯攬在懷中,捏捏她的小臉,“我的乖徒兒今日也可愛極了,走,師父帶你去街上看燈會。”

    她拉著溪涯要走,狐狸也三步兩步跟上,她便停住步子,回頭與它淡淡地道:“你若要去,就化個人形自個去,莫要跟著我們。”

    她挽著溪涯頭也不回地出門走了,狐狸眼巴巴地望著,不見那兩人回來領自個,隻得自我憐惜地哀歎一聲,四隻短腿一邁,跳上了窗台,縱身越下,於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出了客棧才算見識到了今日空州城中有多麽喧鬧,門口的街上擠了好些人,都圍在路旁望著,中間大道空出來,一會兒有祭祀表演的要過街。

    溪涯一手緊緊抱著自個的蓮花燈,一手牽著遙舟,斷不敢放開,怕在這多人你擠我推,走散了想是一夜都找不回了。

    遙舟未有這般自覺,她頭一次見到此等人間盛會,嘖嘖稱奇時也頗按耐不住想入那人流走上一遭。

    客棧門口站著些書生打扮的男子,三兩成群,正抬著脖子等表演的隊伍,遙舟忽帶著溪涯出來,驚擾他們一下,回頭看見遙舟,幾個書生的眸子瞬時便直了,隻直愣愣地盯著,見她似要出門,就齊齊讓開了步子。

    遙舟回頭輕道聲多謝,後拉著溪涯三步兩步入了人群,向著前方行去。

    溪涯偶回頭去看,那幾個書生依舊呆呆地望著這處,似是被什麽勾了魂一般。

    遙舟猶不自知自個一路上究竟招了多少蜂,引了多少蝶,隻管一路向前去,往她心心念念的燈會那裏走。

    溪涯被她護在身側,免了不少衝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撞,雖都是衝著遙舟而去,偶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周熱鬧非凡,她心中卻泛起了些冷意,一轉眼望見一雍服男子臉上帶著笑,手裏風騷極了地搖著小扇向她們而來,走近之時卻猛地合了扇子,一雙賊眼撇向別處,直愣愣地撞了上來,她心中終是轟然而起一陣無名火氣,上前一步側身擋住遙舟,在那男子靠近時伸腿在他的小腿骨上猛踢了一下。

    男子一個踉蹌,麵朝地摔了下去,“哎呦”聲被人群喧鬧掩蓋起來,他摔得慘痛,心中卻更是難堪在佳人麵前露了醜,隻趕緊紅著臉爬起,把身上沾染的塵土拍打幹淨,再抬頭看時,佳人已經走遠了。

    過了這條街,再往前去就是賣燈的小巷,一片燈綠花紅,煙火闌珊之景,頓讓遙舟眼前一亮。

    “就是這處,曾有仙友說過,逛廟會最最要去的地方就是這燈市,一巷的紙燈布燈金絲燈,能把人的眼睛都迷亂了,今日看了果真如此,早知道我便不讓你自個做燈了,咱們買上幾盞這裏的精巧小燈豈不正好?”她正在興頭上,摟著溪涯的脖子說的歡快,為她擋了一路桃花的溪涯頗無奈地望於她,卻被她那滿臉的欣喜感染,頓將心中複雜情緒盡數拋卻,隻溫柔笑著道:“徒兒覺得還是自己做的好。”

    雖她做的頗粗糙,頗沒有蓮花的樣子,可到底是遙舟陪她搗鼓了一日的東西,與她而言比這滿街的花燈都要貴重多了。

    “可咱們隻做了一盞,師父還沒有燈呢。”遙舟牽住她的小手,軟軟的,像是一團糯米糕,“今日我想買上七八盞,都放進河裏,也算是把我這千百年來的孤寂氣全放了。”

    “好。”溪涯點了頭,緊緊牽住她,另一手抱緊自個的蓮花燈,“師父莫要走太快了,溪涯怕自個……”跟不上。

    遙舟沒聽見她的話,隻興衝衝地往花燈鋪子上去,街上看燈的多是年輕的貴公子和結伴而行的妙齡女孩,皆見著遙舟似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又生的頂頂惹眼的好容貌,便給她讓開一二步,隻是溪涯太小,又未有遙舟那般惹人注目,被她拉著往那人多的鋪子去行,一來二去,被擠得難受。

    一青衫公子似有意要與遙舟搭話,隻著急往她那處走,卻未留意她身後的溪涯,猛地一撞,溪涯手中地蓮花燈掉落在地,略滾了兩下,來往人太多,一人一腳將它踢得更遠了些。

    溪涯隻念著她的花燈,見被人踢走,頓有些急了,鬆了遙舟的手急急忙忙去尋,好沒容易尋到了被踢到一間鋪子桌下的蓮花燈,鬆了口氣,再想往回走,抬頭一看,眼前都是人,可哪裏還看得見遙舟?

    她隻得雙手抱了那燈,一頭紮進人群中,驚慌失措地喊著師父,一個人一個人地找,卻怎地都尋不到遙舟的身影。

    另一頭遙舟隻覺手中一空,本拉的甚緊的小徒兒忽地鬆了手,回頭看時,卻隻見她扒開人群急急忙忙跑走,轉眼便不見了,遙舟頓無心再去看燈,調頭想跟上她去,卻不想一青衫男子擋於她的麵前,俊秀臉上帶著笑意,頗有禮數地對她行了一禮,道:“見姑娘一人在此看燈,無人陪伴怕是無聊的很,小生也正巧一個人,不如你我二人結個伴如何?”

    遙舟心急,隻繞了他去,淡然笑著回一句,“我並非一人,這就要去尋她,多謝你的好意。”

    “姑娘有伴了?”青衫公子一愣,見她急著要走,又趕忙跟上,“這裏人多,姑娘一人怎好去找?不如我陪你一起,也免得姑娘被人衝撞。”

    “不必。”遙舟回他,語氣愈發有些冷淡。

    那人猶不自知,竟伸手上前,想拉住她的手臂。

    一人忽地出現,擋於他們二人之間,攔住他伸上前的手,麵朝著遙舟,彎腰笑著賠不是,“對不起了,娘子,是我的錯,讓娘子等了這般久,實在是該罵。”

    青衫公子怔楞住了,訕訕地縮回自個的手,臉上泛起一抹通紅,見遙舟望著自個,嘴角揚起,略帶些調侃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拉住那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詡是她相公的人的袖子,更覺羞憤難當,來不及說什麽便自個灰溜溜地鑽進人群中跑了。

    遙舟這才鬆手,望著眼前的人,嘴角笑意淡了下去,神色頗冷,“多謝。”

    “謝什麽,仙人救了我一命,還不許我幫您一幫?”那男子眯縫著眼睛,笑得狡黠,“不過怎麽不見小友與您一起?可是她走散了?”

    “是,我正要去尋她,你……若是無別的事,就和我一處吧。”遙舟心中甚愁剛才那事再發生,上下打量狐狸幾眼,覺得還算看得上眼,就低聲道一句得罪,上前一步抬起狐狸的手,輕搭在自己肩頭,“走吧。”

    狐狸瞪大眼睛,白皙的臉上竟沒由來地紅了,呆呆跟在她身後。

    溪涯尋了許久,街上人來人往,卻無一個是她的師父,她心中焦急害怕,好沒容易看到遙舟剛剛逛過的鋪子,卻未見到她人,隻好再去別處尋。

    她來來回回快要把這條巷子走遍了,心中暗道莫不是遙舟去了別處,想著要出了燈市再找找,便鑽了人群縫隙,往出口那處擠去,她走的頗艱難,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擁擠的地界,偶一抬頭,竟在不遠處一處鋪子邊上見到了自個心心念念的那白衣身影。

    溪涯大鬆一口氣,正要推開人群往遙舟那處去,這一推,卻看見那白衣身影旁竟還站著一黑袍男子,男子伸手摟住了遙舟肩頭,似正在親昵地低聲在她耳旁說些什麽。

    溪涯身邊圍了甚多人,有一年紀稍大的老翁也看見於燈市之中站立的那兩人,頗豔羨地望著,與身邊好友低聲道:“果真是才子配佳人,此情此景羨煞我等旁人啊。”

    他的話如同驚雷一聲,轟然在溪涯耳邊響起,才子佳人,狐狸所說的心上人……

    她心中有幾分莫名滋味,似有什麽抓撓心頭一般,頗為難受。

    她看著自家師父與那人親密,麵上沒什麽煩憂神色,故而應不是那人強迫了她,想必此刻去了也是打擾他們二人,不如先去河邊,把這盞花燈放了,溪涯強顏笑著,於人群湧動中鑽了出來,向著城中一條暗河走去。

    現還不是放花燈的時候,暗河邊上除卻一些坐在蓮蓬船上看燈會的船夫,再無別人。

    溪涯無火,點不燃蓮花燈內的燭芯,便隻找了一處低窪,抱著花燈蹲了半刻,望著裏邊用黑墨寫的小字發呆。

    一句是希望師父能平平安安,自個能早日修成大道,而另一句,不過堪堪四個字,是她聽完狐狸的話後,鬼使神差寫下的,此刻自己看見覺得頗難為情。

    白首相依……

    她還不太懂這四字之中的含義,隻覺自個的難言情緒似可托這詞來表述,想到剛剛所見,與一男子相依相偎的遙舟,溪涯不甚煩愁,她想一直陪在遙舟身邊,可今日見到那番場景時卻忽地有了一絲愁腸,若師父有了心上人,不需要自己這個徒兒了怎辦?畢竟師父生的那般好看,這一路都有頗多男子傾慕於她,隻是……自己是斷斷舍不得離開的。

    手一鬆,蓮花燈落了下去,在河水中搖搖晃晃,隨水波向遠處漂去,溪涯起身望著,心中竟帶起幾分自己都覺莫名的執著,緊緊望著,似想看這小燈能遊多遠。

    花燈無光,蓮蓬船上的船夫自然看不見,他手中的木槳一打,揚起一陣水浪,直打在花燈之上,那蓮花紙燈瑟瑟縮縮在水中轉了一圈,終是不敵水花洶湧,緩緩沉了。

    溪涯心中忽地一陣刺痛,她莫名不知其為何而痛,眼看著花燈就要沒入河中,恍惚之間感覺似是以後將會有何事如同那沉沒花燈一般,從她的命數之中剝離。

    她幾是毫不猶豫,連鞋襪都沒有褪下,就隻身跳入水中,向著花燈淹沒的地方一步一步艱難趟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略微修改了一點,感覺這才像是一個十一二歲女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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