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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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生了幾天病的人。病去如抽絲,便是心裏激動又歡喜,想著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也著實熬不住地在書案旁一個勁兒地打哈欠。
鄭玉質伏在書案邊上,拿出一本書來,手指點在書案上放的書頁上。手指纖長,在陽光下有如一根根剛出土的白玉筍。
白玉筍的主人一臉沉靜。低頭看書的樣子,露出和手指一樣白的脖頸。白得像是一道光,透著瑩潤的羊脂玉光。
陽光透過窗戶。沉靜美好的人,神色和煦,眼瞼微垂,悠然坐在書案旁,輕輕翻開一頁帶著墨香的書卷。書案旁的香爐裏,香煙嫋嫋,透著靜謐。
歲月該是靜好的。
靜好的歲月,靜好的人。
靜好的人兒,這個時候打了個哈欠。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是剛開花的梔子染上了晨起的雨。清新又迷蒙,迷蒙又清新。
可惜,這樣的美態沒維持多久。
書案上的鄭玉質,歎了口氣。輕輕揉了揉額角。還是選擇把書放下了。
本想著趁著自己還沒在人前出現,多看些自己東西,熟悉熟悉的。畢竟是自己十五歲的時候,不是完完全全的自己,該是要多看看,揣摩揣摩幾分心境。
倒不是怕起疑心,誰又能說他不是真的?自己穿了自己的事兒,便是與別人說了,怕是也要被人覺得是胡扯一談了。
可十五歲意氣時候,他自怨自艾,自覺得福微命薄,對著大哥雖然沒做什麽齟齬,態度卻肯定不是成什麽樣子的。
鄭玉質苦笑一聲,對著自己十五歲的作品不敢恭維。
隻簡單翻了自己做的幾篇駢賦。文采雖有,卻無絲毫胸襟。
可歎好好的錦繡流年,大把時光,平白地被那些恨兮,苦兮地亂了心境。
罷了。不看了。
鄭玉質起了身子。準備起身回房。隻覺得頭上一陣暈,連忙扶住書案一角,才堪堪站住。
“公子方才有了起色,這秋日寒涼,莫要累了身子。”雲竹正進來給他添茶。看了他的樣子趕忙扶住。有些擔心道。
伺候久了,也就她能窺得二公子的幾分心思。自家公子看著和煦識禮,文才也好,端得上是溫潤如玉,也是個矯矯莊莊的玉麵少年郎。
偏生虞國公府的世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說文識武功處處不俗,那身份地位也要處處壓著二公子一頭,卻非要拿著假惺惺兄弟情深的樣子來作踐公子。
誰不知道虞國公府唯有一個嫡子?
公子也是能忍,不知道的人,還真的以為他們兄弟之間兄友弟恭。
可公子心氣高,麵上能忍,心裏又怎能被人如此作踐羞辱?
哎,都是命。但凡公子是個嫡子,也不會被人冷嘲熱諷,瞧不起去。
在雲竹眼裏。便是放眼全盛都,也沒有多少人比公子風采卓然的。
“這身子,哎。”鄭玉質搖搖頭,歎了口氣。放下案角,無力地坐了下來。方才坐了這麽一會兒就有些氣息不穩了。
“未時叫我起來。”鄭玉質起身開來,到底識趣準備小憩去了。免得一會兒大哥來了自己精神不濟怠慢了。
命是自己的,前世裏偏執如斯,如今點透靈台,可不得自己心疼自己?不然還等著誰去心疼?
“公子放心。”雲竹心上一喜。低眉順眼,乖巧應諾。
……………………
深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秋天,晝清殤。寒跫寥寥,在寂靜的院子裏自引高唱,好歹唱出些塵囂來,沒讓偌大的府上覺得太過孤寂。
鄭亭淵剛回到自己院子秋葵就迎了上去。對著自家世子展了個調皮的笑。
少女芙蓉麵,柳葉眉,穿著身天青色的褙子,高挑的身子嫋嫋婷婷,軟著腰對鄭亭淵盈盈請安。
“今日怎麽那麽高興?”鄭亭淵皺著的眉頭因著那燦爛的笑倒是舒展了些。這丫頭雖然是他大丫頭,外人還覺得端莊謹慎識大體。替他管著一應物什。卻不知道在自己的院子裏一天到晚倒是蹦蹦跳跳活潑極了。
“秋葵哪日裏見到世子不高興?”秋葵對著鄭亭淵俏皮吐了個舌頭,從善如流地接過世子手上的馬鞭子,遞給一旁侯著的小廝。
“就你嘴貧。”跟著鄭亭淵進來的管家冷著臉瞪了秋葵一眼。“還不快去準備準備,伺候世子梳洗?”
“世子還要出門?”秋葵知道管家不言苟笑,還不如世子好說話。聽了他的話皺皺眉,倒是看了看世子。快到申時了,世子不是說要去居安院去?
“去居安院。”鄭亭淵閉上眼,久久才睜開。麵上有些疲憊,淡淡說道。
去居安院換什麽衣服啊?秋葵剛想反駁。卻看到今日裏世子穿的是世子服。青蓮色朝服上還係著世子品階的玉扣帶。
是了,怪不得世子要去換身衣服,若是穿著這身衣服去不是給那位添堵?
“是。奴婢這就去。”秋葵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去了。
她打心眼裏不喜歡居安院裏的主子連帶丫頭。
也不知道世子到底那麽遷就那庶子作甚。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也得人家領情啊。
鄭亭淵看著秋葵不情願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梳洗準備一番,換了身常服,去了居安院。
剛出了院子,還沒走百步,就被一堵高牆攔了路。
鄭亭淵看著居安院到門前的牆到底是變了臉。握著拳頭,深深吸了口氣。
“世子與他當兄弟,人家可不一定與您當兄弟。”跟在後邊的秋葵涼涼道。看那剛好攔住居安院和思危院路上的一堵牆就來氣。
這不明擺著不想讓思危院的人過去?
“什麽時候砌的?”鄭亭淵眼眸一暗。到底是鬆了手,淡淡道。
他平時裏修身養性慣了,也被鄭玉質氣慣了。倒是一等一的好脾氣。
“回世子。有幾天了。”秋葵慢條斯理地回答。“聽玉竹說,二公子染了病,聽不得聲音,就修了牆。”
哎,這理由,連個孩子都騙不住,這是明晃晃地打自家世子的臉。二公子怕是恨不得告訴所有人,他不願對著世子有幹係。
可惜,那麽有能耐,怎麽就不從虞國公府出去呢?省得礙眼。
秋葵冷笑一聲,覺得二公子那氣度連著自家世子的一丁點都比不上。
“繞道走。”鄭亭淵麵無表情。硬生生拐了方向,還瞥了秋葵一眼。“你今日去看了,病得可重?”
“奴婢怎麽會看得到?”秋葵陰陽怪氣道,自顧自地翻了個白眼。被跟著的管家石行瞪了一眼才強行收了神色,才老老實實道。“玉竹攔著,說二公子還沒醒。”
鄭亭淵點點頭,卻不再說什麽了。隻埋著頭,轉了好大一圈。
居安院與思危院本來不遠,若不是那堵牆攔著,又怎麽會那麽麻煩?
他自詡不是刻薄人,卻不知玉質到底為何如此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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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搖了搖頭。鄭亭淵斂了眉,隻覺得身心疲累。
虞國公府自來香火都不鼎盛,多少代了都是單傳?得個兄弟是真的不容易。不說親兄弟。他們家便是出了三服,五服,七服的都沒多少兄弟影子。
鄭亭淵還記得娘說過,玉質出身的時候,祖父高興得大擺了三天的宴席。
說他虞國公府得子孫不易,讓他好好照顧弟弟。便是個庶子,祖父也是當嫡子養的,從沒厚此薄彼。
他倒是把玉質當弟弟,玉質這些年來,卻是越來越與他生分。
多久沒叫自己一聲哥了?
思索間,沿著幽靜小路,到了居安院。鄭亭淵麵不改色進了院子。
卻看那泠泠清清的院子裏連個守門的小廝都沒。不覺皺皺眉,向裏走。
“哎?世,世子。”還沒踏進內院就看到了個大丫鬟迎麵而來。
“世子不是申時來?”雲竹疑惑地看了眼鄭亭淵身後的秋葵,小聲說道。
“回來得早了便來看看。”鄭亭淵平靜道。“二公子呢?”
“回世子。”雲竹這才想起來請安。不覺得惱怒,怕自己給二公子失了麵子。粉麵一紅,頭壓得更低。“二公子方醒沒多久。隻不過,用了膳,到書房裏看了會兒書,身子支持不住又睡下了。”
“嗯。”鄭亭淵看著雲竹,回應一聲。看雲竹應該不是敷衍自己的,仍然抬步往前。
“二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就是有些虧損,看著沒甚精神。”雲竹跟著回話。看著鄭亭淵進了內院有些慌了神急急忙道。。“世子不妨去前院等?二公子說未時起。”
鄭亭淵的腳步一頓,看了雲竹好一會兒,才收回了腳步。
這丫頭這麽防備自己,他倒真不好意思進去了。隻得轉身退了回去,仍然好脾氣道。“秋葵拿了好些禦賜的好藥來,莫要放著積灰了。給他調養調養,他身子本就不好。”
“莫叫他,我左右無事,等著他自己醒吧。”鄭亭淵淡淡道。真的去了前院準備好生地坐著。
雲竹本就心疼自家公子,聽了話,能不去擾了二公子自然巴不得地應了。井然有序地安排了個小廝給鄭亭淵泡茶。自己守在內院裏。
“看吧。這居安院裏,個頂個的沒規矩。”秋葵在鄭亭淵身後嘟囔。
丫鬟都能頂著自家世子。真是不知道誰是主子誰是仆了。
“秋葵。”鄭亭淵扶了扶額,無奈地叫她一聲。
“那丫頭也是護著主子,何必與她見識?”鄭亭淵漫不經心喝口熱茶,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這日日裏,忙完外邊,想著裏邊,倒是有些累。
玉質倒是有本事,卻從不與他齊心。他如今連個幫把手的都沒。鄭亭淵心裏沒由來地有些煩躁。長長深吸一口氣,泠然坐著,等著鄭玉質醒來。
“世子也要緊著身子。”肩上被一雙柔夷輕輕重重地按揉著。倒是舒服些。
秋葵邊給世子揉肩邊在心裏罵上居安院幾百遍。
世子一上午勞累奔波,好不容易回來了,片刻又不耽誤,來了這居安院。如今卻要枯坐著等著那躺在家裏的二公子。
自家的主子自家心疼。玉竹那小蹄子隻知道圍著他那病懨懨的主子轉,也不想想,沒了世子在外邊撐起偌大的家業,那二公子能過得那麽自在?
有些人,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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