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戲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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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沒有大白天進去。

    深秋了。這天黑的越來越快。鄭玉質在老城隍廟的戲園裏聽了半下午的戲,喝了半下午的茶。

    直等到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雲山回來告訴他時辰到了。

    到了便到了嘛。鄭玉質扔掉手裏的一把瓜子。散漫地起了身來,趁著無人的地方伸了個懶腰。

    “公子最近心情極好。”雲山在後邊笑笑。看著這樣的公子心裏倒是歡喜的。

    “將就,將就。”鄭玉質因著有些瞌睡,眼角沾著淚。一雙明眸沁在水裏,像是溫沉入水的月亮。

    雲山聽到二公子回了他。低下頭來,想笑又不想笑,喜滋滋地撓了撓頭。

    雲竹隻告訴他,二公子不常出門,讓他在外邊多與二公子說說話。便是公子不搭話,也要說,不能讓他覺得冷清。

    可二公子卻是次次都回應他。反倒讓雲山覺得自己沒話找話了。

    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呢?雲山跟了二公子好些年了。隻不知道什麽時候二公子變了。

    變得沒了焦躁,沒了怨憤。不管幹什麽,都有一種沉靜秀雅。

    雲山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公子來到這打發時間的地方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坐就是一下午。

    應該是好的吧。雲山跟著自己公子不緊不慢的步伐。院子裏沒了日日和世子劍拔弩張的怨氣。二公子能時不時地對著自己笑笑。

    二公子笑的時候,可真的是俊俏啊。

    晚霞熠熠,朦朧綽影裏,鄭玉質白淨的臉上像是生了光一樣。那種上好夜明珠發出的珠光的奶白色。

    鄭玉質這一回又走向了春風樓。這一回倒不急切了。春風樓上也沒了沒拿刀的凶煞之人。想是肅清幹淨了。

    春風樓門口,一人穿著大紅的衣袍,對著流連在門口的人頻頻作揖。

    “舉人公子?”那大紅衣袍的中年人吃得臉如月盤,臉上堆著笑。鄭玉質還沒走近,就見他迎了上來。

    鄭玉質忽地轉身左看右看,才發覺那人說的是自己。忙不迭地整了整本就幹淨的衣衫,謹身對他笑笑。從懷裏掏出帖子來。遞給了那紅袍的胖子。

    “呦。貴客。”紅袍胖子拿了帖子看都不看。笑得更是熱絡,將他迎進去。

    “秋末風景正好,就咱們的院子裏還有一樹的桂花。可得好好賞賞。”紅袍胖子伏著身子,直把他送進去穿過了正堂才折回來。

    鄭玉質拘謹一哂,捧場似的點點頭。心裏卻是腹誹,若是那些讀書人知道這兒白天還用血潑過,指不定還有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了。

    清月朗朗,清暉灑在院裏,那一院子的桂樹倒真的是別有一番風致。更別說那桂花樹枝頭都掛了南瓜大的小燈籠,映著熏黃的光。月夜下像一朵朵開著的燈籠花。

    鄭玉質來的時候已然坐了不少的人了。一目望去,占了大半的草地。

    這院子是真大的。一人一個宴桌,這二十來人裏還顯得有些闊綽。隻不過為了美觀些,有些桌子被排在了桂花樹下,倒是空的。

    鄭玉質來的晚。東西都擺了桌。還沒坐下,就聞得著那桂花香裏的酒肉味兒。

    倒真的沒想到這鹿鳴宴是這樣的。這哪裏是讀書人的席?看著倒像是占著山頭大口喝酒吃肉的山大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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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玉質抿了嘴,倒是不嫌棄。從善如流就地坐在了桂花樹下的宴桌旁。

    就是秋蚊子一個賽一個的大。現在深秋了,蚊子似乎都藏在了這樹裏。一叮一個準兒。

    鄭玉質終於知道為何人人都往前坐了。

    算了,將就坐吧。鄭玉質看了眼前麵一溜的背影。覺得若是上前打招呼還不如和蚊子們多來幾次親密接觸。

    “呦,還真的有人跟我一樣來喂蚊子的?”“啪”的一聲。伴著清晰的巴掌聲。那人低聲說著,對他笑笑。

    鄭玉質才發覺,那桂花樹下正有一人,正忙的打蚊子。

    “來的遲了。”鄭玉質拱拱手。剛露出手來,就聽到細弱的蚊子聲略一停頓,停在他露出來的手上。

    “哎。也多虧你來的遲了。我跟你說。那前頭哪裏有這後邊好?”那人衝著他笑笑,嘟囔一聲。“一股子酸腐味。看他們慷慨陳詞的樣子,吃個飯都怕別人口水吐到自己碟裏。”

    “啪。”又是一聲響。

    那人撓著癢,猴子一般亂動著與他閑談。可不能光坐著,越坐著不動,那蚊子越是咬人。

    鄭玉質看他撓癢看得直抖眉。扯了個嘴角,勉強笑笑。順手把自己裸露的手塞進袖子裏。

    “我來的遲了。敢問。前麵在幹嘛?”鄭玉質皺了皺眉。心下一動,殷殷問道。

    這麽咬下去也不是辦法。

    “沒幹嘛。”那人倒是挺熱心。“曾見章剛才來讓大家吃好喝好趕快走。前麵卻有幾個挑事的覺得良辰美景不吟個詩賞個月對不起這頓飯似的。”

    “………………”還真是吃飽了撐的。

    想來,今年鹿鳴宴布置得倉促,又出了些亂子。曾見章確實沒什麽興致和這群舉子周旋。

    也是,舉子三年就有一批有什麽好稀奇的?天天讀書人千千萬,京城這地界兒再高貴,還能給他們這些人鍍層金?

    鄭玉質心下覺得無趣。搖搖頭。剛瞥著旁邊那人抖了抖袖子。

    “啪。”又是一聲響。

    “公子,不是今年秋闈的舉子吧。”鄭玉質心裏微動。挑了挑眉,輕聲道。

    “哎。你如何知道的?”那人奇道。給自己倒了杯酒。向著鄭玉質敬了敬。

    “今年的舉子又有幾個敢直呼曾大人名諱的?”鄭玉質趕忙端起酒杯,隔空晃了晃,一口喝下。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侯爺。

    曾見章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三品大官。這人年歲不大,口氣不小。怕也是哪個侯府裏出來玩的貴公子。

    “公子觀察入微啊。”那人伸了個大拇指。誰知還沒伸過來。反手一揮,打蚊子去了。

    “啪”再一聲。那人打了蚊子。施施然對鄭玉質拱了拱手。“在下白敬之。”

    “哦?”鄭玉質聞了一怔。皮笑肉不笑,幽幽道。“原來是臨海侯世子。久仰久仰。”

    “哎?你這人,”那人霍地站起來。忽地發覺這還是在宴上。又坐了回去。倒是不忘嘟囔著。“你這人怎麽如此聰明。”

    鄭玉質心說,不是自己聰明,是你名聲在外太響了好不好。

    京城誰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知臨海侯小侯爺白敬之的名字?

    又有誰不知,他白敬之是個什麽都敢玩的混蛋?

    鄭玉質心頭一跳。卻沒想到眼前的是這位祖宗。連忙拱拱手,和善道。“不知公子所來是為了何事啊?咱們相逢一場,好歹也能幫襯一二。”

    “哦。你也是熱心。”白敬之對著鄭玉質和善笑笑。說著扔了杯子,往鄭玉質麵前湊了湊。

    秋夜無涯,明潔的月光灑在頭頂的桂花枝上,投下婆娑的嫋娜樹影。他們隔得不近,白敬之酒色微醺,看著旁邊的人,那人,該是很白的。隻坐著,就覺得這人莊秀柔和,風致楚楚。

    跟自己肯定不是一路人。

    白敬之撇撇嘴。順手一拍,又是“啪”的一聲。

    “哎。我實話與你說吧。”白敬之手撐在桌子上,沒個正形。花花公子一樣,對著鄭玉質嘿嘿笑。

    做了大事,總要留個名,不能白來一趟是不是?

    “你認識今年的解元鄭玉質嗎?”白敬之拿著跟筷子敲桌子。伴著前頭人一吟一哦。

    “認識。”鄭玉質臉色不變。眉頭挑了挑。

    “我是來找他的。”

    “你找他幹嘛?”

    “幹嘛?”白敬之陰喋喋笑笑。搓了搓鼻子。“看他不順眼。”

    白敬之老早就想找鄭玉質麻煩了。他和鄭亭淵混得好。對他家裏的事還是知道些的。

    以前隻覺得鄭亭淵他弟弟不懂事。而今那人中了解元,白敬之才明白。那人哪裏是不懂事?那真真是個虛偽又乖覺的。

    往日裏對鄭亭淵冷聲冷氣的,現在覺得自己能出頭了才來討好鄭亭淵?

    嗬嗬。

    “我記得鄭玉質是虞國公府的二公子吧?”鄭玉質八風不動。看著白敬之越發的和善。可惜,白敬之看不到。

    “是又如何?”白敬之覺得這小兄弟還真是聰明又順遂,上道極了。

    “你不知道。那人極其的無恥不堪,枉為讀書人。”白敬之一副痛心疾首的語氣。麵上卻是得意非常。

    做壞事,總是要有人分享才愉悅的。

    “我就耍耍他。誰能知道是爺幹的?”白敬之撓撓頭。臉上在昏暗的夜裏眉飛色舞。

    鄭玉質心說我知道啊。目光灼灼看著白敬之,語氣愈加的純良無害。輕輕問道。“那爺您想怎麽耍耍他?”

    “我。”白敬之覺得旁邊的人真是極好的。長得白不說,還善解人意,善解人意了不說,聲音還好聽。“當然是,怎麽讓他害怕,怎麽耍他了。”白敬之嘿嘿嘿一笑。

    “還有個問題。”鄭玉質點點頭。笑得平靜。“公子應該不認識鄭玉質吧。這兒那麽多人,你不知道鄭玉質是哪一個,可該如何是好?”

    “那還不簡單?”白敬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會兒有人來往外叫一聲,隨便找個借口,騙出去不就得了?”

    “如此。”那預祝公子,得償所願。鄭玉質輕飄飄道。衝著白敬之敬了杯酒。

    “公子也討厭那鄭玉質?”白敬之打著哈哈。對鄭玉質的恭維著實受用。

    “自然,是討厭的。”鄭玉質麵不改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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