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你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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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子遇蹙眉。

    沈父臉拉下來:“吃飯的時候鬧什麽鬧!坐下!”

    沈安安站著不動,很固執:“鄭子遇,我問你話呢!”

    沈父聲音拔高:“我也在跟你說話!沈安安!”

    安安看了他一眼:“爸你別管,我和他說事。”

    “嘿!你這丫頭!不得了了!跟你老爸在飯桌上杠起來,去上海幾個月,連你老子姓什麽都不知道了啊!”

    安安對她老爸蓄勢待發的怒火視而不見,一雙眼睛直盯盯定在鄭子遇的身上。異常堅持。

    鄭子遇無可奈何的站起來,握了她的手道:“先吃飯。有什麽事,吃完飯我們再說。”

    沈父也在旁幫腔:“吃飯的時候你甩什麽臉子?你老子辛辛苦苦給你做頓飯,還做出毛病來了?”

    “爸你別插話!”

    “嘿嘿!沈安安!我是你老子!”

    “那又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你的命都是老子給的,你現在給你老子我臉子看?我看你是皮癢了!”

    沈父三兩句話就被挑起火來,把筷子往桌上一摜,砸得那碗碟“乒乓”作響。

    “不想吃別吃!我慣得你!”

    “誰稀罕吃你這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什麽東北亂燉?你趁早的別在人麵前逞威風,你知道他不會下廚,你知道人家廚藝好不好?我跟你講明白了,他就耍你玩兒呢!人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就不說,吊著你跟個猴兒似的,看你瞎蹦躂,人心裏不知道怎麽歡時!”

    “沈安安反了你的天!”

    沈父是真氣上了,一張臉登氣成醬紫色。擼擼穿了短袖的兩邊胳膊,就要動起手來。

    鄭子遇往前,展臂把站著不動的沈安安一抱。沈父那拾了麵前碗碟拋過來的一摜就打在了他身上。

    瓷碗摔落到地板上,發出悶響,碎裂成兩瓣。沈父氣得不輕。

    鄭子遇扭了沈安安兩邊肩膀,側首跟沈父匆匆道:“安安是在跟我生氣,爸,我先帶她出去一會兒,回來再跟您解釋。”

    便半攬著沈安安,幾乎是強硬的,拿了衣架上的羽絨服披到她身上,換了鞋,把她帶到了院子裏來。

    他自己忘了換鞋,還是一副棉拖,才出門,寒氣就從腳下直往上鑽,能將人瞬間化冰的冷。他鼻尖一下冒紅,兩邊臉頰卻白得厲害。

    “為什麽發脾氣?”

    沈安安被他裹得嚴嚴實實帶出來,雖冷,卻不至於變臉色。她無暇顧及到他,別開視線,瞅著一旁柵欄上的殘雪不搭理他。

    鄭子遇微闔眼簾,似在隱忍,大團大團因呼吸而幻化的白霧在他麵前環繞生息。

    他說:“因為剛才那個小女孩?”

    他垂眸微想了想:“是尹木的女兒?”

    “你別裝!”

    她像是被觸到的地雷,一下炸了,扭頭就吼了一聲。

    鄭子遇靜默的雙眼看著她,像是鬆花江畔凝結的霧凇。

    沈安安火冒冒的心尖一滴冰水落下來,生成一團白霧,她扭了扭嘴,不說話。

    她的火氣來得不明不白,可她又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唯一能得到的答案是,在她無法和他開口說明白的情況下,她選擇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說出她心裏隱藏的話。

    鄭子遇想到回來前一天晚上,她是陪著尹木的女兒在醫院裏渡過的。

    尹木的女兒,當然,尹木不會丟下她,扔給旁人去照顧一夜。

    她又不可能做對不起他的事......

    鄭子遇很快梳理歸攏出症結所在來:“今天早上,你是和他一塊回來的。”

    不是猜測和試問,是肯定。

    沈安安眼前恍惚出現尹木站在陽台上,友好微笑的模樣。她和他打招呼,他忌憚的往她身後看了看。

    他說:“安安,我不想你為難。”

    她想和他打個招呼而已,為什麽為難?

    是了,那天晚上她的狼狽,他是看在眼裏的。

    鄭子遇對他的態度又那樣鮮明的不友好。

    他在陽台那邊為難的看著拚命想要過來找她的女兒,無奈又抱歉的和她微笑。

    他說:“安安,我不想你為難。在你眼裏,可能不是什麽大問題,可在旁人眼裏,不是這樣。有些避諱是需要的。”

    她也很明白,在林美鳳那樣以為之後,身為鄭子遇妻子的她,該怎麽做。可尹木沒有錯,她要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去傷害一個待自己很好的朋友?

    沈安安感到煩躁,而這煩躁的源頭來自於鄭子遇,她理所當然的將滿腔不明窒悶都向他發泄出來。

    而鄭子遇以為,她是心虛。

    “你現在是在質問我?”

    被鄭子遇以猜測的口吻確認她和尹木同航班回哈爾濱,沈安安似吞下了一塊沒嚼透的紅腸。油膩感牽連著悶堵,她嫌惡的摔開鄭子遇握著的她的,他的手。

    鄭子遇看她麵色不佳,按捺道:“你現在很不理智,我希望我們能暫時冷靜。”

    便退後一步,開門要進去。

    沈安安飛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我出來說話的是你,中止談話的人又是你。鄭子遇,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是個能隨便搓圓捏扁的爛麵團?你想對我怎麽樣,就對我怎麽樣?我今天早上是和尹木同一架航班回來的那又怎麽樣,是不是我嫁給了你,就連一個朋友也交不得?”

    鄭子遇蹙眉看著她。眸中是深深的不認同。

    他沉靜的,一言不發。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難受。難受得貓爪在胸腔裏使勁使勁撓似的。她情願他跟她也發一通火,跟他大聲吼大聲罵,也好過總是溫吞水似的,要把她溺死在其中。

    他想要解釋的時候解釋,他不想說的,哪怕她把問題丟到他麵前來,他都有本事化險為夷。實力的不對等,是她煩躁的另一源頭。

    沈安安鑽進了一條死胡同,尹木站在陽台上跟她說的那兩句話就像是加錯了酶曲的酒,不停不停發酵,冒著咕嘟咕嘟的泡泡,酸澀難聞的味道就冒了出來。

    “你就是看我好欺負!”

    她瞪著他,眼眶紅起來,吸到鼻子裏的呼吸都是冷的,在胸腔裏一打轉,把她身體裏的溫熱都卷走。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想哭,就想罵人,想打他。

    鄭子遇看她鼻子眼睛通紅,臉頰卻白得厲害,無奈搖了搖頭,上前去拉她到懷裏。

    沈安安使勁推他。

    可他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力氣向盛於女人,她還是被輕易拽過去了。

    他懷裏溫熱,說話時,聲音就在她耳膜邊振動,他說:“沈安安,我從未想過要欺負你。除了......”

    沈安安神經向比人短缺幾根,他一開口,她的邏輯和思路就私奔去了月球。貪戀溫度的往他身上蹭了蹭:“除了什麽?”

    他似有些尷尬,咳了兩聲,低下來在她耳朵邊低聲說了一句。

    沈安安登臉頰爆紅,一拳打過去。

    鄭子遇握住她的手,冰涼刺骨,頓暗了眉色:“快進去!”

    便拉著沈安安進了屋。

    對麵,隔著不遠的路,同樣門廳式樣的門瞬時打開,尹木臉色晦暗的望著那被關上的門扉,眸中越暗。

    奻奻拽他的褲腿,他好一會兒,蹲下來。

    “爸爸,我聽爸爸的去找安安姐姐,可她為什麽還是沒來找奻奻?”

    尹木揉了揉女兒毛茸茸的烏發,嗓音緩緩,夾雜著一種細微的冷:“有人困住了你安安姐姐,不過別著急,她會來的。”

    從基因學角度來說,沈安安神經大條,易怒易哄的特質應該是遺傳的她老爸。

    剛才沈安安惹得他拍桌子摔碗,就差去廚房拿菜刀。鄭子遇三兩句一說,沈父又“嗬嗬嗬”的給鄭子遇倒酒,給鄭子遇夾菜,一聲又一聲“好小子”了。

    從談判角度來說,鄭子遇的水平,可以去任個什麽“談判專家”。比他在設計院賺錢多多了。

    沈安安端了碗進廚房,開了水喉正準備要洗,鄭子遇把剩下的碗碟也拿了進來。

    他過來,拿了塑膠手套要接安安剛拿的洗潔精。安安一讓:“大紅人,你還是趕緊去陪太上皇喝茶看電視吧,這種粗活重活,讓賤婢來。”

    “還生氣?”

    沈安安愣了一下.....生氣?她為什麽生氣?喔......

    放下沾滿了泡泡的碟子,她扭頭正臉麵對鄭子遇:“我.......”

    “小鄭!好女婿!快,再來陪我大殺四方!”

    在上海,她打電話回來,她老爸總是“上海小子,上海小子”,現在......小鄭?好女婿?

    沈安安深刻感到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好的幫她出氣,替她狠狠揍他,做她堅強後盾的娘家人呢?

    無比怨懟的扭過頭去,接著洗碗。

    鄭子遇看著她愁眉苦臉的側顏,笑了笑,脫下塑膠手套,走出去。

    安安更鬱悶了......

    一邊洗碗一邊腹誹,早知道留上海過年得了。林美鳳和鄭小琪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沒人會找她麻煩。她在上海,可從來不用洗碗,鄭子遇每天早上起來早餐都有十八式,午飯和晚飯更多菜式了。甜是甜了點,她可以和他提意見,少放糖啊......回哈爾濱,靠山不用愚公也移了,還要洗碗......

    她正憤憤,身後又有動靜。

    似乎還有門扉響動的聲音。

    安安便要回頭往外邊張望,忽一個高大身影冒進來,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一縮,撞到洗手池上。

    鄭子遇忙要拽她,沒來得及,就見沈安安擠眉皺眼的滿手泡沫,貓著腰不動。

    “撞疼了?”

    “你走路怎麽沒聲音啊!”

    “是我錯,下次注意。”

    “本來就是你的錯!”

    他伸手在她後腰上輕輕的揉著:“好些了?”

    “嗯。”

    鄭子遇順勢脫下她的手套,將她扶到一旁,自然而然洗起碗來。

    安安心裏歡喜,還要假裝掙紮一下:“一會兒我爸又要喊好小子好女婿了......”

    鄭子遇隔開她來搶的手:“乖,別搗亂。”

    他說:“你爸出門找棋友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安安好奇:“你怎麽說服我爸的?他最不耐煩說好了又半途變卦。”

    鄭子遇道:“我破了那副殘局。”

    “嗯?”

    安安恍然大悟,她爸除了喝酒能耐,拿得出手的也就圍棋下得不錯,常和棋友琢磨些什麽殘局。剛才,她老爸大約是想拿那殘局來給鄭子遇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卻被鄭子遇給破解了。安安咬著唇笑:“我爸這是炫耀去了!他一準說那副棋局是他自己破的!”

    鄭子遇不以為意。

    安安道:“你故意的吧?”

    “你出去看會兒電視,很快就好。”他不否認。

    她藏不住心底小小的歡喜,咬著唇笑。

    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轉。他身材昂藏,這麽小的地方,真委屈他的身量。可他一點兒都不覺局促,襯衫袖子卷起,露出白皙勁瘦的一截小臂,指節翻飛利落,甚還有優雅的影子。洗個碗也這麽勾人。安安耳朵有點燙的別開視線,怕自己忍不住撲過去,獸性大發。忙轉身出來。

    剛坐下,門鈴響起來,安安以為她老爸半途折返,忙過去開門。

    一聲“爸”跑到舌尖,安安看著忽然登門拜訪的人,又咽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