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一場小小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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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
他聲音驀的一拔,平地裏響了一聲。在沒有人的走廊上,顯得異常清晰高亮。
他說話一貫溫聲和語,就是生氣時和她吵架,也是壓著幾個聲調,好像害怕被誰聽到一般。突然拔高了嗓音,雖然比不上她的大嗓門,在沈安安這裏,也是嚇了一跳。
她將身後的那隻箱子暫且放著,被他抓著的行李箱也一並不管。直起身來,兩隻眼睛直挺挺撞到他含了隱忍克製的眸子裏去。
“搬家。”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足見她的氣勢。
鄭子遇額角青筋又開始“突突”的跳動。
他換了口氣,試圖與她好好溝通:“進去再說。”
“進去?”
沈安安笑了一聲,那笑聲跟一個耳光似的,打在她臉上,也打在他臉上。
她說:“鄭子遇,你真的當我是傻子是不是?章潔,前妻。要是我猜得不錯,你們兩個以前是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認識的吧。國外讀書的中國人,十有會取個外國名字糊弄老外。她的名字裏一定有個‘j’,你的名字,不巧,我在第一次見你之前,在我們前老板的電腦裏看到了你的英文名字,開頭也是‘j’。”
鄭子遇的眉目以顯而易見的速度攢簇起來。攏了陰雲。
“沈安安。”
“你別著急,讓我說完。”
她語調像一條直線,老舊的打字機般“噠噠噠噠”不停,語速飛快:“那枚戒指,上次見了之後,你一直鎖在抽屜裏。怕被我看到,被我扔到馬桶裏衝掉?說什麽留著當是個教訓,其實是留著當念想才對。鄭子遇,我不拆穿不代表我腦子不清楚,想不到這層彎彎繞繞。誰會把教訓寶貝的鎖起來,誰會在教訓掉垃圾桶的時候,恨不得半個身子埋進去找?她沒回來,你們沒勾搭上,我就算了,誰沒個過去呢是不是?我高中時候還差點兒為個癟三退學呢!”
舌尖一繞,牙齒差點兒咬了上去。“癟三”這個詞兒還是從林芳麗那裏聽來的。沈安安咂了咂嘴,嘴裏幹澀發苦,這回讓林芳麗盼上了,她這個不上眼的哈爾濱媳婦兒果然要滾蛋了。
一口氣說完,沈安安推了另外一隻行李箱出來,低著頭,不讓那挫敗狼狽泄露在臉上。
“你一個人在這裏猜測,你聽過我怎麽解釋?現在這樣,你是要問也不問就把我判死刑,連個申辯的機會也不給我?”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攔在她麵前,不讓她走。
沈安安看著那兩條長腿,一左一右,正好擋著她的兩隻行李箱,恨得牙癢癢。
他想怎麽樣?硬攔著,把她扛回去?
她沈安安以前想讓他扛,他想怎麽樣都成!現在.......
伸出手來用力將他一推,鄭子遇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往後退了一步。
沈安安丟開行李箱,堵著他迎上去,怒火洶洶,眼裏能噴出火光來,燒得方圓百裏寸草不生。
“我判你死刑怎麽了?我有理有據!認證物證俱在!戒指就在裏邊抽屜裏躺著!剛才那個叫章潔的,你別告訴我她是碰巧跟我撞見了,你是和我心有靈犀下樓接我去的!鄭子遇!我他媽忍你很久了,你真以為老娘耳聾眼瞎,二百五她媽啊!”
她惱火起來,髒話脫口而出。
鄭子遇皺了皺眉頭,眼神暗得嚇人。跟子夜之前,半點兒星光也沒有的穹幕似的。
他壓抑著,克製著,忍耐著:“沈安安,我希望你能理智一點。”
“去你媽的理智!”
她不脫手打得他四肢殘廢,已經看在夫妻情分上。
彎腰去夠扔在一旁的兩隻行李箱,她不想要再跟他說什麽,她現在,連見都不想再見到他。這個假紳士,謊話精,王八蛋!
見沈安安又要走,鄭子遇去奪她的行李箱。
她冥頑不靈,絲毫不聽他的解釋,他有再好的修養,也有些忍耐不住。
“每次都是這樣!什麽時候你才能不衝動,才能在事情發生的時候稍微想一想?我怎麽可能還會跟她有什麽?我要是真想背著你做什麽,怎麽會掐著時間點,在你將要下班回來的時候,把人邀到家裏來?在你眼裏,我像是那樣饑不擇食的人?”
“你是怎麽樣的人,我從來沒有看清楚過!你身上藏著多少秘密,你有哪一時哪一刻要跟我坦白過?鄭子遇我姓沈的,我叫沈安安,不是忍者神龜!”
她越說越不像話。
對著兩隻行李箱展開大戰,她凶猛得簡直像烈火街頭兩派火拚時一樣,不要性命。鄭子遇一邊阻攔,又擔憂她會不小心碰撞到自己。便將長腿一抬,把兩隻行李箱都踢到了邊上。
“好好說話!”
“咚”的一聲,在將夜的寂靜走廊裏發出天崩地裂的響動。
一時靜下來,兩人都氣喘籲籲像鬥獸般,各自血紅著眼睛,看著對麵的人。
“好啊!你想怎麽說?”
她也懶怠跟他這樣沒盡頭的爭執下去,火惱與沉壓在心底的一股魚死網破的倔性騰衝過來。單手插在腰上,她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去。
嘴角往上提,洞明什麽般帶著一絲靜默等待的了然於諷刺。
她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這樣陰陽怪氣的掛著麵具來跟人對峙?跟誰學的?那個尹木?
是了,那個混賬東西每次出現在他們夫妻麵前,總是戴著一半麵具來麵對他和她。
卑鄙的小人。他給他一個機會,未戳穿他,他在安安麵前的真麵目,他卻是得寸進尺!不但試探著他的底線,她的底線,更想要在他們夫妻之間引燃他悄悄埋下的那顆炸彈。等著那“砰”的一聲炸響,他好等著坐享其成。
鄭子遇微垂下眼皮,抬手,撐開虎口。拇指和食指用力按壓著跳動不已的太陽穴,試圖揉散那越來越強烈的陣痛。
他說:“安安,我不想跟你吵架。有話,我們回家慢慢說。”
聲調緩慢悠長,帶著無限的疲憊。
真是她的錯了,在這裏一再的挑戰他的耐性和忍耐力。沈安安想笑,更想張嘴大罵。每次都是這樣,他的問題,輕而易舉的,他就能推到她身上來。好像她多熱衷於跟他爭吵一樣。
“要說就在這裏說。”她抬手,捋了一把披垂耷拉到胸前的長發,深吸著一口氣,“我沒有太多時間。我急著找房子。”
眼皮微掀,掃了眼他身後的房門,她要笑不笑的:“我家在哈爾濱的。”
“沈安安!”
他加重了語氣,看她的眼神也加了責備和警告:“別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
“哪種事情?是搬家還是離婚?”
她一下子跟火藥桶似的跳了起來,差點兒就伸出手指來戳到他鼻尖上:“我不打算當個鋸嘴的葫蘆,幫著你把那些烏糟糟破事捂在肚子裏爛掉!今天,要麽你跟我說清楚,一件一件,都說清楚,要麽,一拍兩散!”
他瞪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
胸脯起起伏伏,臉色一時青一時白。
他從未這樣生氣過,跟人掉到了冰窟裏,又被丟到滾燙的熱水裏。簡直就要爆炸了般。
他終於壓抑不住惱火,一把抓住她的肩骨,拎了人,開門就往裏塞。
沈安安掙紮起來,抓住他手背,一口咬上去。
腳下又是踢又蹬。
她在他這裏有了“前科”,鄭子遇有了防備,她怎麽凶悍,失了先機,就沒有那樣好得逞。
牙齒霍霍跟磨尖了的利針一樣,逮著軟肉就往死裏咬。狠狠的,不出血不罷休。
他跟沒有知覺一般,有血跡從她紅唇邊上溢出來,他堅定不移,將人揪進家門,“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才罷休。
兩隻行李箱被孤零零丟在外麵走廊上,不知死活。
沈安安和鬥敗了的小獸般,兩腿半叉著,伏在一旁的鞋櫃上大喘氣。
鄭子遇把門鎖上,轉過身來看向他,後背與門板隻有一掌的距離。
沈安安視線在他身後門板上轉了一圈,繞回來,眼神和前段時間下過了雪之後,月光照在雪麵上一樣。
她看著他,已是火光熄滅之後,冰封中反射著的月光。
有怨有恨,有憎惡,但絕對沒有一點點眷戀愛慕。
她向是這樣分明的個性。愛的時候就愛得徹底,迷迷糊糊一點兒也不要緊。可一旦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了,她情願一把火燒個幹淨,也絕不黏黏糊糊做個腦袋藏在胸膛裏的鴕鳥。
“你問,我說。”
他仍是比她多克製力,多理智。到了這個地步,還能壓抑著自己,讓聲音和情緒回到那條水平線上,跟她以尋常聲調說話。
一個男人,要怎樣理智,才能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鬧著要離婚還能這麽理智分析問題,處理問題?
除非這個男人根本對那個女人就沒有太多的感情,至少談不上多喜歡。
是啊,他是被她勾勾纏纏上了床,才去領證的。他能有多喜歡她?
床上纏纏綿綿,不過是每個發情男人慣常的伎倆。
想明白這一層,沈安安越發感到心涼,連跟他對峙爭吵的勁兒都泄了一般。
她垂下眼去,難免那灰心喪氣:“算了,有什麽好問的?”
她的態度,讓他用盡力氣壓下去的光火又要冒出來。
他咬牙切齒:“你要我說清楚,卻不問明白,沈安安,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搬出去住,我不想見你這張虛偽的臉,不想聽你謊話連篇,行不行?”
她臉上一瞬間的灰敗,真是支撐不住了。章潔的出現,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眼睛裏閃動著淚光。
“我很努力了,鄭子遇。你媽媽不喜歡我,我忍,我討好她;你的青梅竹馬找上門,你們那天晚上不清不楚,我裝瞎子,我裝糊塗,我不說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你說我和尹木有什麽,我怎樣解釋你都不相信,你要我辭職,好,我去辭職;現在,你前妻又出現了!你一直藏著的那枚戒指的主人出現了!我能怎麽辦?!鄭子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對著你這張臉入睡,我怕我半夜起床拿刀殺了你再自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