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不惜打臉的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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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不知道她老爸想幹什麽。她還記得,她小時候被他關在櫃子裏,一天一夜,到班主任找上門來,才被她喝醉了酒的老爸從櫃子裏拎出來,就是因為她提到了她媽。
她老爸不願聽到和她媽有關的任何事,任何一個字。
這麽多年來,她也從不在他麵前再問那個人。
他們的家裏,就隻有他們父女兩個人,一直都是。
可是,他現在卻主動跟她說起。
安安便覺得不好,下意識要逃。卻被她老爸一隻手掐著,摁在了沙發上不得動彈。
她老爸“咳”了一聲,滿眼的奇怪:“你跑什麽?”
安安撥了撥她老爸露出西裝袖子的襯衫扣,低著頭道:“爸,你有話說話,我聽就是了,別扯別人。”
女兒小小聲的在他麵前說“別人”兩個字,沈父低頭,總是王霸的臉上浮起愧疚。
“安安啊!”
他想說“爸對不起你”,抬手抹了一把臉:“嘿!長痛不如短痛,早晚得告訴你!”
“我不想聽。”
沈父鬆了手,一巴掌拍在矮幾上:“老子要說話,輪得到你說聽不聽!”
看安安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洞明了他心底裏的虛弱,老頭子肩膀顫了顫,坐在邊上不吭聲。
安安垂下頭去,也不吭聲。
好一會兒,她聲音又低又悶:“你說吧,我聽著。”
“被你這一攪和,我也不知道該咋說了。”
沈父搓著兩隻手:“這會兒要有酒就好了!”
沈安安默默起身,進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幾瓶啤酒遞到他手邊。
開了兩瓶,一人一瓶。
她老爸仰頭歎了一聲,冰涼的酒水順著喉嚨淌到胃裏,流到心尖,塵封的盒子被滌蕩走了厚厚一層的草木灰。
一切都變得清晰而幹淨起來。
“我和你媽是在酒吧裏認識的,那時候你爸我還是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你媽是酒吧裏賣酒的,那麽多個小娘兒們,就你媽長得最好看!”
安安掐著啤酒瓶,“咕咚”喝了兩口,不說話。
“我跟我幾個兄弟去喝酒,常看到你媽,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你爺爺那會兒不同意,我跟你媽就外邊租了房子。我那會兒沒工作,你媽也不嫌棄我。早晚的還把我當爺們伺候著。時間一長,我就被她慣壞了。什麽都理所當然,隻要一點兒不順我的意,那就是她的錯。她脾氣好,總忍著我。”
沈父說著,笑了笑,眼神有些渙散:“大概是從那時候起,我倆之間就注定要出問題。”
“後來,你媽有了你,你爺爺就讓咱們搬回去住。又說你媽在酒吧上班,上不了台麵,要她辭職。我沒工作,她要再辭職,那咱們一家三口就得喝西北風。其實這事兒,我後來想,就是我窩囊沒出息,我要能在你爺爺和你媽鬧矛盾那會兒出個麵,說句好話發個誓。哪兒後麵還有那小白臉兒的事兒?”
“可我那時被慣壞了啊!我覺得你爺爺說得對!你媽就該聽你爺爺的!你媽覺得我不給她臉,心裏沒她!我們倆就鬧啊!一直到你出世。她出了月子就回酒吧去上班。我跟她強著,她不回來,我不找她!”
安安晃了晃瓶子裏的酒,沒了。她伸手又開了一瓶,給她爸也換了一瓶新的。默不作聲。
沈父笑著笑著,眼睛裏的光就渾濁了。
他拿了安安遞過來的啤酒,一大口灌下去,跟灌了一口過期出了氣的酒,又酸又澀,難以下咽。
他說:“閨女,是爸對不住你。那會兒要是你老爸肯低個頭,往自己身上瞧一瞧,你媽怎麽會丟下你,跟別人走?她是受不了我這臭脾氣,是我把她逼走的!”
安安眼睫壓得低低的,半邊臉都埋在陰影裏。
沈父轉過來,看著她道:“你像我,打小就像我。強!什麽都要比著較個高低!可要知道,夫妻兩個相處,最要不得的就是那倔脾氣!你不能走爸的老路!”
相較於沈父的激動,安安異常的平靜,她轉著手裏空了的啤酒瓶,微垂著腦袋。
“爸,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回頭去找鄭子遇麽?”
“安安。”
沈父不知該怎麽解釋:“小鄭是個好孩子。”
“要是我媽現在回頭來找你,你還要她麽?”
沈父語塞,猶疑的看著過分安靜的女兒。
沈安安抬起頭來:“我不是為了跟誰爭高低,我隻是沒法理解,也不能接受。我媽那時是知道你是怎樣一個人,她一頭栽進去,自以為能改變你,是她活該。我不是,我沒想過要改變誰,是他騙了我。”
她清清淡淡的一句話,看似在跟他解釋,卻更像是一個耳光打到他臉上。
沈父臉上火辣辣的。
他和妻子分開的原因,他一直沒有跟女兒坦白。他由她誤會她媽是因為看上了別的小白臉拋棄了他們父女,他由她誤會所有的錯誤都是她母親導致的。
她雖不說,可在別的女孩子都有母親陪伴在身邊,經曆每一個女孩所應該經曆的一切時,卻隻能假裝不在乎,假裝自己一個人也能行的時候,她怎麽會不怨恨,怎麽會不難受。
她再怎樣男孩子氣,她還是女孩子,有女孩子的柔嫩細膩,像所有女孩子一樣,渴望每一個人生的關卡,有母親陪在身邊。
可她不說,她不問,她忍著,壓抑著。她不是怕別的,她怕她唯一的親人傷心難過。她怕他不好受。
而現在,他跟她說,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她以為那個薄情寡性的母親,而是他這個撒了謊的父親。
沈父緊張起來,看女兒的眼神也跟繃緊了的弦一般。
“閨女,老爸知道自己沒資格跟你說教。可你聽爸一句話,今天晚上是爸臭脾氣,沒能幫你,還給你整了倒忙。回頭一想,爸不能再耽誤你,這些話你千萬的聽進去。”
沈安安驀的站了起來,她眼皮下垂,沒看他:“我知道怎麽做,我先睡了,明天還要上班。”
不給沈父再開口說話的機會,她快步走進臥室,把門關上。
沈父遲遲的看著那扇被飛快甩上的門板,兩手用力搓了兩下,愧悔的大歎一聲。
父女倆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安安在床上躺了大半夜,起來準備去倒水喝的時候,看到她老爸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歎氣,無奈又自責。
她悄悄關上了門,眼睛熱了幾圈,躺在床上默默的擦眼淚。
早上起來,她老爸不在房裏,也不知道一早去了哪兒。
她還要去上班,想打電話給他,經昨晚上一番談話,卻覺得十一個數字那樣沉重,怎麽也撥不出去。最後隻編了條短信,告訴他鑰匙放在物業那裏,又給他留了幾個外賣的電話號碼。
安安沒睡好,早上進辦公室就衝了一杯濃咖啡。
剛坐下來要開文檔,把確定後的方案改一改,再整理一些合作方麵的細節,大概是昨晚上沒吃東西就喝酒,早上又沒吃,胃緊縮得厲害。
咖啡送到嘴邊還沒喝,胃裏一股勁兒衝上來,壓著她喉嚨口,幾欲幹嘔。
忍了忍,實在忍不住,衝進洗手間扒著洗手盆吊嗓子,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洗了洗臉,她進隔間順道解個手。
聽到外邊有人走進來,邊走邊說:“真的啊?羅姐還是厲害!這麽快就找到下家!”
“可不是!要不是我看到她手機上的來電,我也不相信!”
“不過你說的那個林總,是不是香港華勝的林總?我聽說,他家跟福龍是對頭,新加坡的時候就鬥得很厲害!”
“就是那個林總。”
聲音壓低了:“我覺得不大好,木林正和福龍合作,羅姐她.......”
另一個“噓”了一聲,安安聽到淩亂的腳步聲遠去,那兩人離開了洗手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