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馬小蘭還在重症監護病房，沈父在外邊走廊上來回走動著。

    沈安安在尹木的陪同下找了過來。看到父親站在遠處，一臉焦急的模樣，她腳下步子停了一下，沒有立即走上前去。

    尹木看了一眼沈父：“你和你爸應該有些話要談，我先走，你有什麽事情，打我電話。”

    沈安安也不想將自己的家事鋪陳在旁人的視線裏。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感謝”。

    尹木便看了她一眼，先離開醫院。

    走到外邊，尹木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國際長途了。

    電話裏的人問他是否順利。

    尹木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視線看著遠處的紅綠燈，他出聲道：“我們各取所需，你不要在我的麵前擺出施恩的態度，我不會感謝你。”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麽，尹木笑了一聲：“那就多謝你的成全。”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

    緩緩吐了一口氣，他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往附近一家醫院去。

    沈父在走廊上再一次回轉身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電梯處的沈安安。

    沈父焦急的麵色當下一變，快走兩步來到沈安安的麵前，二話不說，抬起手來就給了沈安安兩巴掌。

    沈安安被打得嘴裏嚐到了血腥味，她抬頭看向她老爸。

    “剛才警察過來調查事故原因，我看了路口監控。”他顫著手指向那一牆之隔的人，“她是為了你！是因為你！”

    沈安安笑了一下：“是因為我，那又怎麽樣，我沒求著她救我。就跟我沒求著你們把我生下來一樣。”

    “沈安安！”

    沈父聽得臉色一瞬間變了，眼珠子瞪得將要掉出來似的，他抬手指著沈安安：“你這個畜生！”

    “她是你媽！”

    “她不是！她是害我沒有家，害我從小到大被人嘲笑，被人欺負的罪魁禍首！”

    沈父揚手又要給她一巴掌。

    沈安安把脖子一昂，對著他的大巴掌湊了上去。沈父顯然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愣了一下，沈安安已經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你別打，掐這裏，一氣把我掐死，大家一了百了！你當我樂意當她女兒，樂意過畜生不如的日子？！”

    沈父眼眶裏紅血絲都冒了出來，他用力一扯，把手給扯了回來，看著沈安安趔趄著往後倒退了兩步，沈父眼眶裏有水光在湧動：“從小到大，我沒虧待過你一天！我自問對得起你！怎麽，你這麽不樂意，你覺得你日子過得不舒心？不好？”

    沈父搖了搖頭，臉頰上的肌肉在抖動：“真沒有想到，我沈建元是個沒用的孬種！”

    “爸！”

    沈安安聽不得她老爸這樣作踐自己，忍不住喊了一聲，要朝著沈父走過去。

    沈父將手一抬，指著電梯道：“你給我滾蛋！我沒你這種不分好歹的女兒！”

    沈安安一下就哭了：“我沒讓她給我擋那輛車，是她自己跑過去的，憑什麽你為了這個要替她來跟我抱不平？！咱們爺兒倆這二十多年一直都沒有她，不也過來了？爸！你要因為她，不要我麽？”

    沈建元抖著嘴唇，十分固執的指了指重症監護室裏的馬小蘭：“去給你媽認個錯，你說你錯了，這事兒就算完！”

    “我哪兒錯了？”

    沈安安不服：“是她自己願意的！”

    沈建元又是一耳光劈頭打下來，氣得直大喘氣：“她願意那是因為她是你媽！你讓別人給你擋一個試試？我真得抽我自己！養出你這麽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一邊說一邊大耳光子抽了自己兩下。

    沈安安上前去攔他，連帶著挨了好幾下。她都不知道臉上疼不疼，她隻覺得心裏難受得要死掉了。

    她不是不難過啊！馬小蘭出事，她心裏的愧疚和罪過跟高山一樣壓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都要死過去一樣！可是看到父親這副模樣，她更恨！恨為什麽馬小蘭當初要走，走了又為什麽要回來，把他們父女兩個逼到這樣恨不得又沒法原諒的地步，她就高興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打自己幹什麽？你打我！打死我了事！”

    沈父也是心疼。她小時候他雖也打過她，可怎麽都是捧在手裏心肝兒寶貝的長大，稍大一點，簡直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今天卻接連打了好幾個耳光，他心裏哪離就不疼了？可是想到馬小蘭現在還不知道情況，他又怨。

    不怪別人，隻能怪他自己。這個惡因種出來的惡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怪女兒做什麽？

    沈建元想著，又連著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爸！爸你別打！”

    沈安安上前抱著他胳膊不撒手。她是經年不怎麽哭的人，這會兒卻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沈建元看她麵孔蒼白憔悴，也知道她這一夜都是不好過的。把人往身前一抱，重重歎了一聲，父女兩個登時哭成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重症監護室裏的馬小蘭出現了異常的情況。醫生護士都朝著這邊小跑過來。

    沈建元跟沈安安怔怔的從地上起來，看到醫護人員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衝了進去，隔著一扇窗，眼睜睜看著各種醫療器材往馬小蘭的身上使。

    沈安安看得觸目驚心，沈建元也是瞪圓了兩隻眼睛。

    “小蘭啊！小蘭你可千萬好好的！”

    沈建元抹了一把老淚，蒼老的聲音喊了出來：“我沈建元這上半輩子對不住你，你給我個機會，我跟你補償！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一邊說，一邊哽咽著轉過來跟沈安安道：“這幾十年你都怪你媽！你怪她一走，咱們家就敗了！可事實上都是你爸我闖的禍！我欠了別人二十多萬！你媽是受不了了！你爺爺也是因為這個事進的醫院！都怪我啊！”

    沈安安呆了，她記得小時候是有人上門來催債，可是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替爺爺治病才欠的錢。

    “你騙我。你為了給她洗白，所以騙我。”

    “我要是騙你，我就不是老沈家的種！”

    沈建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安安，你媽她念著你，你原諒她，要怪，就都怪你爸！”

    沈安安腦袋裏一團漿糊，她兩隻眼睛定定看著窗戶那頭搶救的影子，她不知道應該聽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誰。短短的一天一夜，她的世界近乎坍塌。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搶救，馬小蘭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

    沈安安跟沈父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外麵的長椅上，誰也不說話。

    沈父清了清嗓子，剛想要開口跟女兒說點兒什麽，好打破這壓抑死人的沉默。忽然聽到電梯那裏傳來吵鬧聲。

    “我問馬小蘭住在哪個病房！你跟我說這麽多沒用的幹什麽？我告訴你，我是馬小蘭的男朋友！你現在立刻告訴我是哪間病房，否則我就投訴你，讓你在這家醫院待不下去！”

    沈安安也聽到了吵鬧聲。

    沈家父女兩人不約而同朝著吵鬧的來源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戴著帽子，穿著貂皮大衣的胖子杵在電梯門口，那跟他對話的護士都給遮住了。

    “劉福龍？！”

    沈安安詫異。

    沈父“呸”了一聲，當下站起來就朝著那吵吵嚷嚷的兩個人過去，話不多說，伸手一下就把劉福龍給推得一個趔趄，歪到了一邊。

    沈安安趕緊跟過去。

    劉福龍被人一推，嚇了一跳，立即跳起來：“你這個糟老頭你敢動手！信不信我喊人來打死你！”

    一回頭看到是沈父，臉上的橫肉抖了抖，他馬上拉出笑臉：“是老大哥啊！我沒注意，你別介意啊！”

    沈父抬起手來“哐嘰”一下，就給劉福龍來了個大橫肘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