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不愛冰冷的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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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帶著人回了長青院,甫一進門,跟在季氏身後進來的周嬤嬤便咧開了嘴:“那三爺果真是在莊子裏學壞了,老奴方才仔細瞧了那些字兒,真真是沒幾個能入眼的。”
這話自然是為了討好季氏,隻季氏並不認為自個兒有周嬤嬤口中所言的齷齪想法,聽進耳朵裏,自是厭煩不已,卻又礙於將來還要使喚這婆子,隻得隱忍不發。
說起這周嬤嬤,一向好吃懶做,慣會阿諛奉承,季氏心裏也清楚,這婆子仗著在她娘家待的年歲長久,便拿自己當個了不得的人物,嘴碎得不行,偏生還以為是她愛聽的。
隻是她便是再不喜周嬤嬤,然而遇上府裏旁的陰私,還是這樣的人使得稱手,念及此,少不得要提點提點她,提防她嘴巴鬆,再惹了大亂子來,於是冷冷道:“嬤嬤可要小心了,這院子可不止你我二人,謹防隔牆有耳。”
“是了是了,夫人說的不錯。”周嬤嬤雖是手腳不麻利,卻極能看人眼色,見季氏不願聽的樣子,立時止住了話頭,笑盈盈接過丫頭奉上的茶,仔仔細細端到了季氏跟前兒。
見季氏緩緩端起茶盞,極是優雅地呷了一口,周嬤嬤張嘴便歎了起來:“唉,若是咱們大爺還在便好了,順利穩當的做了忠勇侯,咱們暢安少爺也能四平八穩的得了這位置,偏生的……”
周嬤嬤話頭一頓,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忙偷摸著抬起眼皮,瞄了季氏一眼。
季氏麵上不露聲色,隻死死捏著茶盞邊角,厲聲道:“說下去!偏生的什麽?”
沒見過季氏發這麽大的火,周嬤嬤渾身一顫,又知季氏是個聰明人,她妄想蒙混過去也是不成的,隻得小心翼翼得開了口:“偏生的大爺去的早,不光累得您成了寡婦,還連累咱們少爺去跟三爺搶爵位,實在是、實在是……”
“閉嘴!若是再讓我聽見這些言論,小心你那張嘴!”還不待周嬤嬤說完最後一句,季氏便厲聲一喝,打斷了周嬤嬤的話。
季氏原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旁人對於丈夫早逝的談論,可即便心裏想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可在真正麵對這種局麵的時候,惱恨、不甘以及萬般的隱痛,一瞬間就擊碎了她所有的偽裝。
她季修瑾自小被家中長輩以及哥哥嬌寵著長大,包括嫁進侯府之後,夫君陸明庭與她恩愛非常,不曾有過一個妾室;公爹對她亦是信賴有加,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婢更是對她尊敬非常。
可她現在呢?天之驕女的季修瑾,竟是因為相愛如斯的夫君,變成了人人哀歎惋惜的寡婦?而她的暢安,居然還要和一個繼室之子爭奪爵位?
季氏捏緊了茶盞,用盡全部力氣朝著一臉驚懼的周嬤嬤砸了過去。
*
又過了三天,禁足半月的懲罰結束,陸明洲總算是能從長寧院出來了。
可這出來的第一天,陸光就交給陸明洲一件艱巨的任務——去老侯爺的書房交作業。
老侯爺陸問早先不僅罰了他禁足半月,還罰了他十五遍《論語》,量不算多,每天一遍而已。這樣的作業對於原主來說,應該是輕輕鬆鬆的一件事兒,可對於穿越而來還“傷了腦子”的陸明洲來說,用那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一堆繁體字,實在是頗有難度。
“陸光啊,我打了大哥親娘的陪嫁,我爹那麽生氣,現在還得親自去我爹的院子裏,他看見我這狗爬字肯定更生氣。”哪怕主仆二人已經走出長寧院很遠了,陸明洲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要不,你就一個人去吧,我繼續回屋閉門思過吧?”
“三爺啊,您該去還是得去啊,您摔了慧榮老夫人的嫁妝,侯爺必定生氣,這罰抄不過是個由頭,侯爺真想讓您做的,也隻是個誠心誠意的認錯罷了。”陸光生怕這位爺還一根筋梗在那兒,恨不得將道理掰開了揉碎了,一股腦兒的塞進陸明洲腦袋裏去。
陸明洲懶洋洋的瞥了一眼陸光,仍舊垂頭喪氣。他也不是個傻子,陸光說的那些他都明白,隻是要對這個沒什麽感情基礎的老爹盡孝道,他總覺得別扭了些。在現代也沒人要求他當個三和四美的五好青年,混吃等死還求不得。現在穿進了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大衍朝,竟然還得被小廝催著去跟便宜爹培養感情。
腦袋疼啊……
陸明洲拿著一遝手抄的《論語》,亦步亦趨的跟在陸光身後,走道兒也是歪歪扭扭,企圖用蛇皮走位拖延個幾分鍾到達老侯爺的蓬萊閣。
然而腳步不停,陸光還帶著不識路的他抄了近道,現在還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陸明洲穩著心性踏上蓬萊閣麵前的台階。
還沒等裏頭的仆人通傳,就聽見房間裏傳來老侯爺怒斥的聲響,陸明洲發軟的腳步一頓,朝著陸問的隨從擺了個噤聲的手勢。
媽耶,趕上八卦現場,不聽白不聽!
陸問惱恨的一掌拍在樟木桌上,茶盞中的茶水灑出來一大半,小溪流似的順著樟木紋路滴答落地。
他的下首坐著珠釵滿頭、著華貴衣衫的美貌貴婦,這人便是陸明洲同胞的姐姐、侯爺陸問繼室所生的二女兒陸明月。
早先在對話中還帶著些許慍怒,而此時卻在陸問的怒斥聲中嚇得不住抽泣,隻得用手帕掩著麵,不讓陸問看見自己哭花的麵容。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嫁過去這麽些年了,竟是連平陽伯府那等二流世家都駕馭不住!”陸問惱怒不已,“便是那趙顯寡情薄幸,欲再抬個姨娘,你拿出大房的氣勢來,拚死也不肯,他平陽伯府還能拿你問罪嗎?”
慧榮所生的長子陸明庭,聰慧機智、器宇軒昂,與那出身一等大儒世家的長媳季氏琴瑟和鳴,本該順理成章地承襲他忠勇侯的爵位,卻在北疆戰死沙場。
而繼室談墨蘭所生的一兒一女,瞧著是人模人樣的,可內裏盡是些不成器的東西,原以為成了親的二女兒陸明月能夠長進些,卻不想仍舊是那個小氣的性子,丈夫要抬個小妾進府,她作為當家主母,竟是忍氣吞聲,跑回侯府哭訴。
至於排行行三的明洲,從小就是個調皮性子,去年竟是將小他兩歲的長孫暢安打得頭破血流,自己一氣之下,直接把他送到了鄉下莊子。
對外說是老三病了,送到鄉下修養,其實隻是變相的禁足。本想著快入冬了,很快又要過年,家裏沒個能走動的男丁又實在不好,回來也就回來吧。
可一回來,竟然將慧榮送他的琉璃瓶打碎了!
“蠢貨!都是蠢貨!”陸問想著這些,耳邊也不得清淨,隻將這一通無明業火朝著陸明月發出去。
陸明月因著丈夫的事情本就心情不好,被陸問嗬斥之後,更是悲憤萬分,抽泣聲從陸明洲過來的那一刻一直持續到現在。
要說虎吧,還是陸明洲這個便宜爹虎,女婿不要臉那你去揍他啊,反正忠勇侯怎麽著也比那軟腳蝦一般的平陽伯牛逼啊,把自己女兒往死裏罵還能咋滴?俗話虎毒還不食子呢,這倒好,怪閨女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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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洲無奈,這一隻腳都已經踏上了蓬萊閣,再者裏頭哭泣的是他親姐姐,原來的陸明洲肯定是不會轉身就走的。
“咳咳”清清嗓子,陸明洲緊了緊手中的十五遍《論語》,佯裝淡定的大步走了進去。
“父親,這是您讓我抄的書。”大大大丈夫能屈能伸,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陸明洲將手裏的東西往前一遞,身子半躬著前傾,將腦袋埋得低低的,卻用餘光掃了一眼旁邊的陸明月。
她已經不哭了,正拿著手帕擦著眼淚,見他偷偷看著自己,便是再委屈也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而陸問本就因著陸明月的事情氣急,此時陸明洲又好死不死的衝出來,自然而然的承受了陸問尚未爆發的怒氣。
“這就是你寫的字嗎?”還不等陸明洲回答,陸問又道,“我原以為你會在鄉下韜光養晦,修身養德,卻不想你這芯子裏已經壞的透透的了,半點沒有上進心!”
偏偏陸問還沒有想要罵兩句就算了的意思,左右踱了兩步,竟直接讓隨從陸六將家法請出來。
陸明洲聽著這話,頭皮發麻、四肢缺血,快要一腦門栽下去了。他特麽就出來“英雄救美”一小下下,直接讓他吃一頓竹筍炒肉!這代價付出得也太大了吧!
眼見著屋裏頭要上演全武行,弟弟馬上就要皮開肉綻,陸明月急了。她再是懦弱沒辦法,可陸明洲卻是她的命根子。她已經嫁了人,爹爹不喜她,她又與大哥一家不甚親密,她往後能倚靠的,也隻有這個弟弟罷了。
想到出嫁前對付陸問百試不爽的方法,陸明月立時捂了帕子掩在臉上,雖是小聲,但卻是字字清晰地泣道:
“娘啊,娘啊,可要怎麽辦才是,爹爹又要打明洲了呢,可憐明洲年紀還小,才剛被爹爹狠心地扔在鄉下一整年,受苦受罪是不聞不問,如今好容易回到家了,卻又要挨打。”
陸問聽著女兒話裏話外的埋怨他,氣的渾身直抖,恨聲道:“我打他,難道不是為了他好?”
可陸明月卻哪裏聽的進去,她是知道的,陸問做事向來說到做到,他早年又是上過戰場的武夫,從來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下手沒個輕重。若是真把明洲打出個好歹來,誰還能來幫她撐腰?
放下帕子紅著眼,陸明月哽咽道:“我和明洲的親娘早逝,沒人管教,自然都是不好的。爹爹瞅著礙眼,也怪不得爹爹,誰叫,誰叫我們的娘死的早呢……”
她原是做戲,可忍不住的悲從中來,如今卻是當真哭了起來。
陸問見女兒哭得悲切可憐,原本舉起藤條的手,不由得緩緩放下,皺著眉頭,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這特麽變化太快,讓陸明洲瞠目結舌。
嬌弱的姐姐看來戰鬥力也是很不錯的,不過那麽哭上幾嗓子,賣幾句慘,竟叫那便宜爹潰不成軍了。
陸明洲挑眉,悄咪咪看了眼陸問,見老爺子捏著鼻梁的頭疼模樣,暗自猜測,這老頭兒看著凶殘,不會就怕姑娘家的眼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光歎氣:三爺您可長點心吧!
陸明洲突然兩眼放光:點心?什麽點心!快給我端上來!
陸光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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