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 十一 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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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第二紀元324年。

    虛空,軍營傷員的帳篷中。

    天色已經慢慢的暗了下來,密謀暗殺的傷員們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武器,蟄伏著,等待著。隻要外麵不再有人走動的聲音,等所有人進入夢鄉,就開始這場新的屠殺。

    她們已經摸清了守衛們的位置和整個營地的布局,行動思路十分清晰。她們休息的帳篷正好在營地的最外圍,就由清除外圍守衛開始,一步一步向中心蠶食,最後斬殺實力強勁的指揮官。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殺戮的盛宴即將開始。

    所有人都安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黑暗的降臨,死亡的開始。帳外已經點上了燈火,能聽到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仔細聽還有酒杯碰撞的聲音,中間夾雜著幾聲跑調的歌聲,聽起來就像是在開宴會一樣。

    看來他們真的以為自己的贏了,已經打算在慶功宴上喝個爛醉,這很好,所有人盡情暢飲吧,享受你們人生中最後一次暢飲。

    然而,原本嚴謹周密的暗殺計劃被一個人給打破,但這個人不是已經知曉對方計劃的路大叔或畢維斯,而是喝的醉醺醺的安娜卡西塔上尉。

    安娜拿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走到傷員的帳篷裏,裏麵的傷員們大概是因為做賊心虛,她跳開簾子的動作嚇了所有人一跳。當然,不光是裏麵的,暗中觀察局勢的畢維斯和大叔都嚇得心快從嗓子眼了蹦出來了。

    姑奶奶,你這是幹嘛啊?!明知道可能有危險還獨自進去?!你要是出點事阿爾桀回來得活吃了我們倆!!

    屋裏的人都默不作聲,看著醉醺醺的安娜,他們知道安娜是軍隊的統領,但是現在動手絕對不明智,可現在這個節點她來這裏來幹什麽?難道真的隻是喝醉了誤打誤撞嗎?

    “你們...怎麽不開燈?不嫌黑嗎?”安娜疑惑的問。

    帳篷裏的人們愣住了,她們都太過緊張,滿腦子都想著黑暗中方便行動,卻忘了整個軍營隻有自己的帳篷沒有點燈反而看起來十分顯眼,領頭的女孩連忙招呼手下的人把燈點上,陪笑著說:“不好意思,剛剛緩過來,還沒來得及向你們道謝,真對不起。”

    她這句話,三分真,三分假,還有三分愧疚與一分殺意。明明是道謝,嘴上說的卻是對不起,年紀尚淺,城府不深,心裏的活動還是不自覺的從言行上帶了出來。

    安娜此時看起來似乎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毫不在意對方言辭上的細節,反而拉過領頭的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口袋裏掏出阿爾桀撿到的空間咒術卷軸,從裏麵拿出了整桶的美酒還有碗碟,開心的說:“來,都過來,我知道經曆了那些,你們都不好受,一起來喝一杯,說不定心裏會好一點。”

    聽安娜這麽說,屋裏的人都沉默了,是啊,家園剛剛被毀,自己為了生存就想著要手刃自己的恩人,誰的心情能好起來呢?如果可以,真的想痛飲澆愁。但是大家都想著下一步的動作,不敢讓酒精影響自己的行動,紛紛婉拒。

    隻有領頭的女孩怕安娜不高興,或者是因為怕安娜察覺出氣氛的異樣,接過一杯酒,沒話找話的說:“是啊,確實難受,不過這種事在虛空裏到處都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唉?您手上的東西就是咒術卷軸麽,看著真厲害,可惜我們不識字,不會用。”

    安娜其實心裏都明白,這些人在警惕什麽,甚至在謀劃什麽,她也能猜出一二。

    安娜歎了一口氣,這些孩子,已經被生存逼成這樣了麽?家園剛剛被毀滅,卻連悲傷都來不及,佯裝著沒事的樣子,策劃著下一場悲劇的發生,為什麽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

    她也知道路和畢維斯的擔心,斥候隊早就都埋伏在一邊,如果女孩有異動,甚至不用等到斥候隊動作,畢維斯的古蟲群就會把她們啃的隻剩骨頭。

    但是在安娜看來,殺戮始終不會是目的,它隻是一種手段,為了保護自己的手段。

    就像帳外的人想殺了帳內的人,為的是保護自己;帳內的人也想殺掉帳外的人,為的也不過是保護自己。

    人和人終究無法相互理解嗎?

    &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難道就沒有不用以犧牲為代價而得到的和平嗎?

    安娜是仁慈的,也是天真的,就算身處在危局,也想要救下所有人,無論是自己的手下,還是眼前這些涉世未深卻殺心極重的孩子們。

    但她不傻,她知道想要做到這一點要比在戰場上小心百倍,揣摩人心,遠遠難於上戰場殺敵。

    安娜見領頭的女孩提到咒術卷軸的事,微微凝神,思考了一下說:“你們對它感興趣?想知道它的來曆和如何使用麽?”

    女孩連忙點的頭,她知道這種知識對於她這種沒有依靠的人來說很珍貴,學會了將來一定用得到。

    安娜微微一笑,把上麵的咒語念給女孩,等女孩們牢牢記下,一種悠長的語氣,講述了一個古老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在創世紀元的時候,巨魔們剛剛發展到部落文明,每天過著遊獵的生活。

    火焰的使用讓他們的種族飛快進步著,部落裏也漸漸的產生了一種火焰崇拜。他們以火焰為圖騰,火焰為信仰,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百年。

    後來出現了一個年輕巨魔,他叛逆的認為,火焰不是高高在上的,它不過隻是工具,是可以控製的。

    這樣離經叛道的言論一出,瞬間被部落裏的各方勢力打壓,最為突出的是內部拜火教的祭祀們,年輕巨魔的言論嚴重威脅了他們的權威,拜火教徒聲稱要將他活祭給火焰。

    年輕巨魔沒有向部落裏的勢力低頭,他夜以繼日的研究,終於開發出了一種神奇的技術,那就是咒術契約。從現在的角度去看,它確確實實可以控製火焰,驅使火焰完成我們的需求。

    “那後來呢?”一個女孩問,故事到這裏不應該就結局了,不然就不能稱之為故事了,此時她和大家都聽的有點入迷,她們沒有接受過教育,對自己生活的世界一無所知,這樣的故事她們很有興趣。

    安娜很滿意,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她微笑著繼續往下講。

    後來,這個年輕的巨魔當眾展示了咒術契約,火焰就像蛇一樣在他周身纏繞,卻沒有傷他分毫,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樣,這個世界是有運行規律的,隻要把握這個規律,人們就能更好的生活。

    但是這場演示並沒有驗證他的觀點,在人們看來,這種超乎常識的行為一定是某種障眼法,就像戲子的表演一樣毫無意義,他從此徹底淪為了部落裏的笑柄。

    不光是他,他的家人也受到了影響,鄰裏們排擠著這家人,他的家人成為部落裏地位最低的存在。

    聽故事們的女孩們不禁為那個年輕的巨魔感到不值,也為部落裏那些村民們的愚昧感到氣憤,咒術契約的思想很明顯是對的,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接受,自欺欺人呢?

    “因為每一代人都有他們的局限性,我們現在能看的透徹是因為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安娜這樣解釋到。

    故事下麵的發展,就開始有點扭曲了,村裏人對這一家人的排擠越來越嚴重,終於有一天,他的孩子在被同村的孩子霸淩的時候,扔石頭砸到了腦袋,從此再也而沒有醒來。

    女孩們聽的太入迷了,不由的怒火中燒,隻覺得口幹舌燥,拿起安娜帶來的酒喝了起來。安娜講到這裏停了一下,問姑娘們:“如果是你們,遇到這種事會怎麽做?”

    女孩們聽到這,早就義憤填膺到了極點,紛紛表示,既然我們手裏有咒術的能力,一定要教訓他們,讓他們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

    安娜聽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繼續講這個故事的後續部分。

    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殺死,這位年輕父親陷入了瘋狂,他做出了和姑娘們一樣的選擇,四處縱火,懲戒著無知愚昧的村民們,大仇得報,好不快活。

    姑娘們聽到這裏紛紛感到大快人心,暢飲著杯中的美酒,談論著快意恩仇的結局,認可著這位父親的做法。

    但是,這個故事安娜並沒有講完。

    這隻巨魔為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報仇,整個村落被屠殺,本來一切都應該落下了帷幕,但是咒術契約的危險性已經被其他的部落認定,發動了一場聯合圍剿,要肅清他這個族人的叛徒。

    那是一場大戰,各部落死傷無數,才將這隻巨魔擊殺,他死的時候萬箭穿心,咒術契約的使用方法連同他一起被埋葬到虛空禁地之中,這件事被記錄了下來,被稱為“封滅縱火者之戰”。

    大家都為這隻巨魔的命運扼腕歎息,手中的酒一杯又一杯的見底,突然,有一個姑娘意識到不對,問安娜:“安娜姐姐,如果咒術簽約技術被封印了,那現在的咒術契約是怎麽普及的?你不是在騙我們吧?”

    是啊,大家都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向安娜,很顯然,故事的主人公雖然死了,但是故事還有後續。

    後來,本該迅速普及並造福虛空的咒術契約技術被完全封印。巨魔們仍然堅持著傳統的遊獵和戰鬥技術生活著,在虛空中與其它種族保持著領地與實力的平衡,直到使徒降臨。

    安娜尷尬的笑了笑,她自己就是使徒,但是“降臨戰爭”的時候她還沒出生,不過那場戰爭所有人都知道,原始的虛空各部與來自神域的信仰之力根本無法抗衡,就像摧枯拉朽一般,那場戰爭隻是單方麵的碾壓。

    可虛空沒有變成使徒們的一言堂,而是以相互製衡的形式存在,就是因為有人回想起了咒術契約的存在,將它從禁地中找出,並將它迅速推廣,整個世界的格局也因此改變。

    杯中的酒已經見空,故事也聽完了,大家都默不作聲,思考著故事的結局。

    如果當初那位年輕的父親,換一種形式,而不是用死亡和火焰瘋狂的報複,也許他就不會是遺臭萬年的縱火者,而是千古留名的竊火者。

    把希望和未來的火種從神明的手中偷到人間。

    如果巨魔們早一點掌握咒術契約技術,可能早就稱霸虛空,“降臨戰爭”也不會一敗塗地。

    也許曆史也會被完全改寫。

    這一切,不過是一念之差。

    領頭的女孩眼中充滿了迷茫,複仇之路的結果尚且在兩可之間,自己恩將仇報的做法,又會帶來什麽呢?

    安娜摸摸女孩們的頭說:“我們是來這邊征收糧食的,糧食沒收到,恐怕明天就得去往下一個地方趕去,沒有時間處理這裏的問題,也不能幫助你們重建家園,隻能把這個空間係的咒術契約給留給你們,使用方法已經教會你們了,裏麵有足夠的物資,何去何從,你們自己作決定吧。”

    女孩們呆呆的站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安娜,安娜又摘下自己的耳環,在上麵略施咒術,把它交給領頭的女孩說:“我在上麵留了言,如果你們想接受教育,就帶著它去尋找使徒們的城邦,他們會給你們容身之所的。”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女孩子們實在忍不住了,她們沒想過除了婆婆還會有人願意為她們的未來著想,眼淚慢慢的留了下來。

    安娜抱住領頭的女孩,柔聲說:“孩子們,今後的路,你們要自己走,一定要堅強謹慎,切忌不要走上歧路。但是至少今天在這裏,盡情放聲痛哭吧。”

    女孩們終於放下了心中最後的防備,在安娜的懷裏哭成一團,為毀滅的家園,為死去的婆婆和姐妹們,留下肆無忌憚的淚水。

    帳外的大叔和畢維斯終於鬆了口氣,安娜總是冒險做一些異想天開的事,真讓人頭疼。

    但安娜更讓他們感到驕傲,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向安娜一樣的人,他們最終可能會被自己天真的選擇殺死,被自己虛無縹緲夢想殺死,被微乎其微的希望殺死,被嚴峻殘酷的現實殺死。

    但正是這些人,他們會為了拯救別人而以身試險,為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為這個充滿絕望的世界添加燃料,澆灌希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之不可行而行其道。

    所做蠢事鑄悖言滿篇,所行其道書英雄之舉。

    這就是《悖言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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