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七章 鐮刀和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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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真正為底層說話的政治領袖最大的危險是什麽?
當然是肉體毀滅了!
暗殺永遠是對付這類人物的最有效手段,當地主和資本家集團,在政治鬥爭中無法對付他,而軍隊又保持中立的情況下,那麽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雇個神經病給他一槍。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但李來亨就可以最大限度免疫這種手段了。
敢暗殺他?
且不說暗殺這樣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需要多麽大的難度,畢竟真要說單挑能打過他的,至今在大明仍然屈指可數,而且就算暗殺成功那後果也很可怕,因為大明軍隊裏還有一大堆軍官和士兵是視他為偶像。同樣在關中和山西還有一百多萬秦藩民兵,也是視他為秦藩歸順朝廷象征的,他他如果有意外,那麽這些人的憤怒,可以讓楊慶有足夠借口展開一場大清洗。南方籍將領因為利益可能包庇那些士紳,這一點楊慶毫不懷孕,他用這些人對付士紳,他們肯定是要陰奉陽違,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是,想方設法給他把計劃玩壞。
但舊秦藩的士兵不會。
如果有人敢以暗殺的手段來對付李來亨,那麽護國公直接一聲令下調張鼐的騎兵軍來抄家。
這些人就很好用了。
哪怕就是讓他們在江南屠城他們都會毫不猶豫。
這就是李來亨的特殊性。
他背後是舊秦藩,甚至整個北方已經實現均田的,那些自耕農民兵體係,這些人是楊慶在江南推行公田法的武力後盾。而捧出李來亨來作為農工階層的領導者,就是以他來作為北方勢力的旗幟,讓北方集團鎮壓南方士紳集團,這樣楊慶就可以躲在一邊坐山觀虎鬥了。
“那我就試試吧!”
李來亨說道。
很顯然他對這個身份也充滿期待。
說到底他才不過三十多歲,就這樣徹底退出政治舞台,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他隻是理想落空的意興索然而已,現在楊慶給了他繼續為理想而奮鬥的機會,那麽他當然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那麽你可以看看這本書!”
楊慶神神秘秘地說。
然後他就像當年蠱惑老闖王一樣又把一本書塞給小闖王。
“資本論?”
李來亨看著封麵饒有興趣地說。
“這是我在處置廣州事件後,通過對廣州工人的了解,對這件事根源進行的分析,當然,我的目的是為了杜絕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逼著那些工廠主和工人簽了一份由女皇做保的協議,但我仍然不敢保證以後會不會再次矛盾激化,畢竟他們一方為賺錢不擇手段,另一方則想讓他們付出更多。如果你能夠建立起一個維護工人和農民利益的政治集團,那麽就可以在四民大會通過政治上的鬥爭,來最大限度保證工人利益防止他們和資本家之間再一次爆發戰爭。
實際上農民也一樣。
如果當年朝廷真正有一個維護底層農民利益的政治集團,壓製那些地主豪紳們,說不定還不至於天下大亂呢!”
楊慶說道。
李來亨讚同地點了點頭。
“但四民大會真能做到你想要的?”
他緊接著問道。
“四民大會不能,但四民大會擁有立法權,如果你能夠在四民大會掌握優勢,那麽就可以製定最大限度維護工人和農民利益的製度,而我負責執行這些製度。女皇和政府必須是中立的,就類似於掌櫃的,而四民大會是東家,東家製定製度,掌櫃的去執行。隻要你能在四民大會獲得優勢地位並製定維護工農利益的製度,那麽誰敢違反這些製度,我就以法律的名義製裁他。反之如果王夫之這些人獲得四民大會的優勢,並製定出有利於地主資本家的製度,那麽我也會去維護這些製度。
我隻做中立的執行者。
我不會直接傾向任何一方,不會幫你們,也不會幫他們,我遵守的是四民大會製定的製度。
但誰來製定這個製度,這就需要你去努力,你想讓富人拿出更多,想讓窮人不會被壓榨,那你就想辦法去獲得四民大會的更多代表支持。但無論是誰,都不允許再造反,地主和農民,資本家和工人,隻允許在四民大會以這種方式鬥爭,但無論誰都不能使用武力,農民不能造反,工人也不能像廣州那樣bao動。
當然,罷工可以。
合理的罷工我是支持的。
但打砸工廠,把資本家吊死這種事情是不允許的。
地主和資本家也一樣。
雇傭打手鎮壓工人,或者操縱地方官員,出動警察武力對付工人這個是絕對不允許的,敢這麽幹軍隊就會介入的。
我們共同遵守一個確保這個國家不會亂的底線,誰越過這個底線就得天下共擊之,女皇和政府以及大明軍隊,就是這個底線的守衛者。作為中立者我們不會介入你們的鬥爭,我們尊重你們鬥爭出的結果,但任何一方試圖突破底線時候我們就會阻止。”
楊慶說道。
這就是他設計的未來國家。
政治鬥爭在四民大會,李來亨的工農黨和王夫之的地主資本家黨以四民大會進行鬥爭,女皇以及女皇控製的政府和軍隊中立。
但確保國家穩定。
四民大會的鬥爭無論誰輸誰贏另一方都必須接受失敗。
這就可以了。
事實上當公田法完成後,地主階級基本上就不存在了,最多就是資本家和種植園主,佃戶也不存在了,基本上全是自耕農。另外士這個階層也在變質,因為傳統意義上的士子隨著科舉改革也沒有,現在的士是指新科舉的那些秀才舉人們,可以將其視為精英階層。
他們很多人都不學儒家學說……
這些家夥往往是最識時務的,過去他們靠儒學為敲門磚,現在當護國公給他們準備了好幾塊敲門磚後,立刻就有人拋棄孔夫子,現在已經有人公然聲稱自己是法家了。
他們的轉變還是很迅速。
而且這些新科舉的士子,除了一個頭銜之外沒有任何特權,朱元璋時候他們好歹還免徭役,但現在大明已經沒有徭役,所以他們連這個特權也沒有了。別人該交的稅他們也一樣得交,而且哪怕就是舉人,現在也沒資格當官,畢竟五科進士等著呢,過去進士少,舉人監生什麽的還有可能撈到一官半職。
但現在進士一大堆呢!
而且隨著義務教育的普及這個階層也越來越平民化,過去一百個舉人裏麵很可能就寥寥幾個底層農民出身的,但以後絕大多數都是。畢竟義務教育讓底層農民的後代都享受到了教育的機會,學問不再是世家壟斷,而他們學習的實用知識,更容易在雜科的科舉中出頭。
反而世家子在這方麵差了些。
畢竟他們還是很高傲的。
這樣四民就完全變質。
士變成了精英們。
或者也可以說科學家醫生藝術家之類,不過後者肯定弱勢,畢竟五科科舉沒有考琴棋書畫的,指望演而優則仕更是不可能了,也就是文學家能考個文科。而剩下工農商醫分別對應著科學家,農學家,經濟學家和醫學家,他們還是很實用的,雖然經濟學家最後往往令人厭惡,但不得不承認他們還是有用的。
商變成了新興資本家和種植園主們。
也就是財富階層。
均貧富是不可能的,楊慶還沒這個能力,所以有錢人錦衣玉食就錦衣玉食吧,真要均貧富了,第一個先均他那一家子,比如他小姨子這樣上廁所都得灑玫瑰精油的。
但他們不會把國家變成自己的傀儡了。
畢竟四民代表不是票選。
楊慶的抓鬮奇葩歸奇葩,但在這方麵優勢明顯,哪怕資本家投資也不知道該提前投資誰,這種隨機產生的代表很讓人糾結。盡管收買仍舊是不可避免,但至少五年一屆的抓鬮讓資本家收買也免不了手忙腳亂,尤其是成本大幅增加。畢竟有效期最多也就是五年,五年後又得收買一遍,連任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現任四民代表又不參與下任的抓鬮。如果投資太高的話,對資本家來說這很顯然是不劃算的,但如果他們出價太低的話,那些四民代表很顯然也沒興趣為此冒生命危險。
畢竟他們也怕死。
總之這種方式嚴重製約了資本家們主宰國家的步伐。
農則變成了自耕農。
他們將是大明軍隊的支撐。
同樣也是大明對外擴張的支撐。
至於說什麽中國人沒有對外開拓精神的都純屬扯淡,自耕農時代的中國人從來不缺乏擴張精神,無論漢朝還是唐朝,對外開拓的基礎都是自耕農集團。說老婆孩子熱炕頭,隻是因為吃不飽飯的佃戶們,能夠夢想的也就是這些,他們哪敢有其他夢想,現代中國人都能成群結隊跑到非洲做生意甚至開荒,已經證明了自耕農體係下的中國人,往外跑的熱情相當高。
自耕農才是強國的基礎。
最後一個階層工人,也由手工業者逐漸轉變為真正的工人階級。
“但你仍舊無法均貧富!”
李來亨立刻發現了他這個體係的問題。
“是呀,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要均貧富,我要的隻是維持穩定,而維持穩定的前提,就是各方的矛盾不至於激化。富可敵國會有,但貧無立錐之地不會有,鬥爭的目的不是讓所有人都一樣,而是幫助那些工人和農民盡可能多爭取利益。均貧富這麽偉大的事情我可幹不了,我隻能最大限度保證不會出現赤貧而已,當然,如果你有能力你可以去努力,但前提是不能造反。”
楊慶說道。
“你也就敢做個方從哲了!”
李來亨無語地說。
“難道你還想我做闖王?闖王我是不可能做的,你看看我要做闖王自己就是第一個要上夾棍的,我能做的就是方從哲,在確保穩定的前提下努力平衡各方利益。”
楊慶很坦誠地說。
“但方從哲終究還是失敗了!”
李來亨說道。
“但他沒有強權而我有,他沒有別人可害怕的,到萬曆一死他就更沒有了,但我有,所以在我死之前我可以保證這個體係不會出問題。至於我死之後的,就隻能在我死之前一點點解決了,矛盾永遠存在,這個是解決不了的,隻能讓各方學會互相妥協學會共存。”
楊慶說道。
這種事情他也沒底啊!
他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鎮壓讓各方學會共存,學會互相妥協,然後用時間來逐漸合為一個整體,但他死以後怎麽樣,他至少現在還看不到。他唯一能保證的是,這個大明在他活著期間,會把所有外敵清理幹淨,但到最後會不會毀於內部分裂,這個他就真得沒法保證了。說到底帝國總會滅亡的,無一例外,他創建的這個帝國同樣總會滅亡的,唯一的問題隻是能延續多久而已,同樣他能做的也隻是保證它不會亡於外敵。
這個還是沒問題的。
隻要把外敵都掃蕩幹淨就行了。
那時候就算亡於內部分裂,這個也無非就是一堆漢人國家,實際上在他看來這是必然的,尤其是未來展開大規模殖民以後,肯定要麵對殖民地與本土的分離。一旦殖民時間久了就必然會發生殖民地獨立,哪怕是隻有自己人的殖民地也一樣。當一群大明移民在一片富饒的土地上生活一百年後,他們對本土的感情也就很難剩下多少了,如果本土還要他們交稅那就完全無法忍受了。
這一點他有心理準備。
他能做的就是讓漢人占據這個世界上所有最有價值的地方,同時盡可能減少異族數量,這樣就算帝國分崩離析,也還是同文同種的。
“再給你個好東西!”
他緊接著把一個小圓片扔給李來亨。
“這是什麽?”
李來亨疑惑地說。
這個小圓片是銅製,正麵是紅色的,然後中間是一個交叉的符號,而構成這個符號的是一個錘子另外還有一個鐮刀。
“你的農工黨徽章!”
楊慶帶著得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