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邊關聞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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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觀的人裏有不少已經下了注的,棋盤上的局勢風雲變幻,目前看來黑棋將白棋吃得死死的,下在右邊的注便多了些,李未陽十分有風度地讓她先挑,樂嵐心裏卻清楚,她若是選了黑棋這方,就顯得故意占他的便宜,即便贏了,也勝之不武。

    李未陽目光打趣地瞧著她,她心一橫,把注押在了白子上。

    李未陽有些不可置信:“你選白棋,你確定?你莫不是看人家長的好看?”

    樂嵐哼了一聲,沒理會這個庸俗的人。

    誰知那白子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竟神奇的絕處逢生,在木盤刻線裏遊刃有餘之下,隱隱還有反撲之勢,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局勢頓時柳暗花明起來。

    白棋的形勢越來越好,黑棋漸漸有些吃力,對弈的兩人雖然一派風雨不動的平靜,但勝負已經隱約可見了。她想象著李未陽繞城後跳的場麵,心中忍不住狂喜起來。

    觀棋不語,她便朝他遞了個眼神,李未陽意識到大勢已去,開始沉吟起來。

    樂嵐得意的有些忘了形,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棋局上時,竟沒有留意到李未陽的小動作,他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把她往前一推——

    樂嵐完全沒有防備,被他這麽一推,登時立足不穩往前撲了過去,不偏不倚,正撲在那架單薄的竹子台上。

    她在心裏哀嚎一聲,眼睜睜看著脆弱的竹板在這一摔之下分崩離析,棋盤砸在地上,棋子如同飛珠濺玉,劈裏啪啦摔了一地。她跌倒在地,一塊竹片硌在肋骨下,疼得她險些一口氣沒跟上來。

    那朵已經不太新鮮的“綠陽春”在地上滾了幾圈,碰到一隻雲紋緞靴,在鞋尖上一撞現了原形,分崩成一攤有些淩亂的變形柳葉。

    圍觀的人群先是安靜了片刻,接著“噫”聲四起,樂嵐從地上掙紮起來,在驚怒羞憤交加裏瞥見一截袖子,袖口繡著玉蘭紋路,還帶著些許玉蘭花香。

    是那個下棋的年輕公子,將她扶了起來,關切問道:“沒事吧?”

    樂嵐恨得牙根直癢,搖了搖頭,道了聲謝,目光開始在圍觀人群裏搜尋,沒想到李未陽這次竟沒有跑路也沒有躲避,他自知玩笑開過了頭,沒想到會帶來這麽嚴重的後果,四目相對,站在人群外悲戚地望著她。

    那公子將她扶起來之後,朝老者一輯道:“此局仍未決出勝負,晚輩改日再來請教。”

    老者忙還了一禮,道:“老朽敗局已定,萬萬受不得公子如此大禮。”

    棋局被攪了,下棋的人也不想下了,圍觀眾人唏噓了一陣便散了,樂嵐顏麵無存,向那公子和老者道了歉,恨不得就地遁了。

    路過李未陽時她沒理他,他倒乖覺,灰溜溜地跟在她後麵,他腿長步子快,幾次想撈她的袖子,都被樂嵐避了開,便在後麵哄道:“消消氣消消氣,我願賭服輸,你隻說怎麽罰。”

    轉眼就回到了河堤,謝顏正在那裏等著,小廝已經收拾好了桌凳,備好車馬準備回府,她看了看樂嵐,又看了看李未陽,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樂嵐沒吭聲,拍掉袖子上的土,謝顏一臉莫名其妙,李未陽訕笑一聲,變戲法似的拿出來一朵玉蘭,說:“不理我就算了,花別丟了。”

    她冷著臉把他的手打掉:“李公子留著點春去吧。”

    坐到了車上,整理衣服時,從褶皺裏忽然吧嗒掉下來一個東西,謝顏撿了起來,是枚黑玉棋子,奇道:“你還隨身帶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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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糗得開不了口,樂嵐隨便扯道:“剛剛遇見兩個人下棋,下著下著打了起來,我站在旁邊看了會熱鬧,應該是不小心掉在袖子裏的。”

    還好謝顏沒有接著追問,一同回將軍府用了午膳,送走了謝顏,她先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時,檀書過來說道:“小姐,李公子來了,說是來請罪的。”

    樂嵐的氣還沒消,不想一時衝動犯下什麽錯來,不大想見他,慢條斯理地係好外衫的帶子,對檀書道:“就說我睡了,不見。”

    檀書去回了話,如此三日,李未陽每天早上必到將軍府門口請罪,比點卯還準,她的氣慢慢也消了,門房又來通報時,她讓檀書去請他進來,一連幾天在大門口徘徊張望,旁人還以為冷府欠了他多大債似的。

    誰知檀書回來卻支支吾吾回道:“李公子他說……小姐不親自開口,他就不敢進來……”

    說他胖還喘上了。

    樂嵐隻得紆尊降貴,親自去迎接李公子的大駕,到了門口,卻見他穿了布衣,雙手拄著一根拐棍,老遠便賣了個笑:“郡主親自來迎,小的實在不勝榮幸。”

    她往門柱上一倚,看著他這身差個豁口碗就能上街乞討的扮相,挖苦道:“來就來了,還帶根打狗棒,我定邊侯府是龍潭虎穴不成?”

    李未陽卻神色莊重地把那棍子往背上一背,正色道:“非也,在下是來負荊請罪的。”

    他兩手一本正經地搭著拐杖,誠懇道:“我猜郡主大人有大量,既然肯移金步到大門口聽我一介草民大放厥詞,心裏肯定跟明鏡兒似的,在下的來意您一清二楚,在下的誠意也不消多說,您肯定也是一清二楚。”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憂心忡忡道:“日頭高了,郡主還在這裏站著,不怕曬著?”

    樂嵐懶得跟這廝搭話,看了檀書一眼,檀書十分有眼色,馬上接道:“茶點已經備好了,郡主有請公子進府一敘。”

    李大少爺終於肯放下“負荊”,跟著她們進了府,順手把拐杖搭在了玉蘭樹上。茶過半巡,她同李未陽的這點睚眥便在一杯雪頂含翠裏前嫌盡釋了,李未陽看著庭前的花樹,忽然說道:“其實我今日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

    樂嵐把茶杯斟滿,問:“什麽好消息?”

    李未陽道:“定邊侯關西大捷,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

    她聞訊激動得手一抖,險些把茶弄灑了,喜道:“真的?”

    李未陽點點頭:“昨夜裏剛得的軍報,當然是真的。我還打算你今天再不理我,就隻能拿這消息當敲門磚了。”

    樂嵐喜出望外,讓他先坐著喝茶,等不及把這消息通知到東院去。她的將軍夫人娘正在東院給一株梨樹澆水,見她奔來,把水壺放到一邊,牽過她的手笑道:“怎麽了?風風火火的,有什麽事讓檀書先說一聲不就好了。”

    樂嵐把冷將軍凱旋的消息告訴了她,她聽罷卻拿起水壺,仍然不緊不慢地給梨樹澆著水,一邊雲淡風輕地笑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的,你爹在沙場縱橫這麽多年,哪一次打過敗仗了?”

    定邊將軍冷朝天的英勇剽悍舉世皆知,他戰功累累,冷夫人雖然口頭上從不誇耀什麽,對丈夫每一次的大獲全勝也都處之淡然,可是聽到捷報時,她波瀾不驚的眉梢仿佛棲了一隻蝴蝶,忽然活泛開來,整個人的神色煥然一新。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她怎麽可能不牽掛丈夫的安危?

    每次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征,都是把命暫交給上天保管,凱旋時再取回來,說不定哪一次老天爺打了個瞌睡,人就有去無回了。

    幸而多虧了將士們將生死置之度外,邊境這幾年年總算慢慢太平了下來,不那麽戰火連天了,這次回朝,應該能在家裏多待些時日。

    歡喜過後,冷夫人問:“李相家的那位公子還在府裏?”

    樂嵐點了點頭,想著李未陽的茶應該喝得差不多了。

    冷夫人道:“我常聽聞他的一些事跡,也聽李夫人提起過,卻一直沒有見過這孩子,今天可算是有緣了。”

    她聞言語塞,想起來李未陽今天負荊請罪的打扮,怕是冷夫人見了之後,從此就難免對李相家刮目相看了。

    同冷夫人一起過去時,他果然還在廊下喝茶,一邊喝還一邊跟檀書討論她們家的幾棵玉蘭樹上掛的剪紙花樣,雖然花朝已過,這些五色紙還貼著,有風時滿樹飛舞,看起來琳琅滿目。

    李未陽見冷夫人過來,站起身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冷夫人笑道:“李相果然生了個好兒子,好樣貌,好氣度,我總是聽你姨娘談起你,今日蹭了玥丫頭的光,可算見到本尊了。”

    李未陽拂了拂袖子,謙虛道:“夫人說的哪裏話,街訪間關於晚輩的流言但凡聽了隻言片語,不免要側目而待,可見姨母在夫人麵前對晚輩是多多美言了。晚輩來的倉促,這般模樣見了夫人實在有失體統,還望夫人就當晚輩是個無知的平頭百姓,不要計較失禮之罪。”

    樂嵐在冷夫人身邊時通常乖巧安靜,此時此刻也隻能任由李未陽舌燦蓮花裝乖賣巧,冷夫人性直,喜歡快人快語,他這性子恰好投了她的胃口,便邀他坐下多說了會話。

    雪頂含翠又泡了一壺,李未陽賣弄完風騷,終於起身告辭:“多謝夫人和郡主的好茶,消息也帶到了,晚輩叨擾許久,也該告辭了。”

    他轉身時,樂嵐叫住了他:“公子留步,你有東西落下了。”

    李未陽不解地看著她,樂嵐轉轉眼神,示意了一下玉蘭樹旁他帶來負荊請罪的拐杖,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提起走了。

    樂嵐來到凡間之後愛好不多,看李未陽吃癟是其中之一,當下一口惡氣撒了出來,心情登時大好。

    第二日,果然有侍人前來通報,大將軍關西大捷,班師在即,皇帝設宴延請百官,府裏也要準備給冷將軍接風洗塵,一時間皇宮和將軍府都忙碌起來。

    清早,樂嵐照常做完了早課,要向溫先生告辭時,卻看見了檀書。南院是冷將軍專門辟出來供養各位教習先生的,平時她練功讀書都在這裏,為了不打擾先生們的清淨,府裏的下人平白無事是不能進入南院的。

    檀書是奉了冷夫人的話,說將軍先回朝見過了陛下,現在已經往家回了,夫人讓她快些準備準備,順便請溫先生一同到席上去。

    溫先生雙腿殘疾,平時坐著一輛小輪車,他生活多有不便,又堅持拒絕別人的照料,府裏派來照顧他的人都被原封不動的請了回去,單靠著一雙空手赤膊,竟然也能一個人過的豐衣足食穩穩當當。

    這樣一位先生,樂嵐一向對他很是敬佩。

    溫先生聞言笑道:“那就請郡主先行一步,我稍作整理,隨後就到。”

    她回去換了衣裳,重梳了頭發,陪著冷夫人一起,終於在辰時將過時等來了曠別許久的冷大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  將軍登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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