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開學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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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學大典,是皇家學院每年最為盛大的一場儀式,也是皇家學院公認最為無聊的一場儀式。

    在這世上,許多盛大的事往往都很無聊。

    四四方方的求知場上,學生們按年級分站為三個方陣,無論是哪個年級,皆身著式樣統一的校服。

    皇家學院的校服同皇家學院一般,很樸素,很無奇,布料較差,做工也不精細。

    那些穿慣了綾羅綢緞的學生,每回返校後,總要多穿幾日校服,才穿得習慣,有些細皮嫩肉的,沒穿一會兒,便覺渾身發癢,想撓背抓癢,但這時,無人敢抓癢,無人敢撓腮,更無人敢交頭接耳。

    因為這是最為盛大的開學典禮,更因為學生在方陣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一個人的眼睛。

    不知死活的眼睛。

    “永遠不要試圖去挑戰不知老師的那雙死魚眼。”這是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們唯一能留給新入校的學弟學妹們的忠告。

    前兩年還有一則極短的鬼故事,流傳之廣,可怖之至,在校學生提及,無不毛骨悚然。

    這則鬼故事短到隻有一句話:“無論你站在何處,不知老師都在看著你。”

    自從不知死活當了風紀老師後,開學大典的紀律明顯改善,應當說是大大改善。

    任何在方陣中有異動的學生,都會被不知死活靜悄悄地請出去,事後再以“擾亂開學大典秩序”為由,進行相應處分。

    不知死活剛到學院那一年,開學大典上,被請出去的學生組成了一個新的方陣,新的方陣人數已然超過原有的三個方陣。

    皇帝陛下在台上做完總結陳詞後,都笑說,怎麽朕一講完話,今年學院就多出來了一個年級?

    今年方陣中的學生也很安靜,靜是因為習慣,靜更是因為他們發現不知死活竟然沒有出現在開學大典上。

    這比他出現在開學大典上更為可怕。

    他在,你還能留意他如今在看何處,好有所提防,可是他不在,連提防的地方都尋不到。

    誰知道這位如厲鬼般可怖的死魚眼會不會突然冒出來,叫讓你滾出隊伍,扔給你一把刀,讓你立馬切腹,以謝學院。

    比之學生,老師的方陣中,氣氛要輕鬆愉悅許多,同僚之間時不時會低聲交談,或話政事方針,或談暑休見聞趣事,又或者議那位叫作李去疾的新老師。

    待開學大典正式開始後,見到一張張熟悉的同僚麵孔後,他們的議論聲漸小,可心中的驚訝之情卻越盛。

    因為他們沒有見到陌生的麵孔,這意味著李去疾沒有出席開學大典。

    一位新老師開學第一日就缺席開學大典,李去疾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學院裏的所有老師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對學院的不敬重,意味著對校規校紀的輕蔑,更意味著對皇權的藐視。

    縱使天下皆知,皇帝陛下如今在閉關修行,定無法駕臨開學大典,可今日代替他來的大人物,同樣能代表皇家,同樣象征著皇權。

    在某些時候,皇帝陛下都會讓那位大人物三分,敬那位大人物三分,忍那位大人物三分。

    雙洲大陸的所有大人物都會賣給她一點薄麵,因為她是個女人,更因為她是個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慧且值得尊敬的女人。

    人族的貴妃娘娘宮本綠子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接到了皇家學院的邀約後,不覺意外,並爽快答應。

    一個女人代她的夫君做一些事,於宮本綠子而言,自然是理所當然,而且她要做的還是一件有趣的事。

    在開學大典上,除了能見到她的兒子外,還能見到那個傳聞中的李去疾,這幾日來,連她都對李去疾生出了不少興趣。

    她是個女人,而好奇則是流淌在每個女人血液中的天賦。

    宮本綠子今日穿的是最繁雜富貴的宮裝,雲鬢上滿布珠翠,她坐在輝煌的殿宇中,在她正前方的上空,鋪展開了一幅畫卷。

    畫卷裏浮現出了求知場上的景象,皇家學院的學生們鴉雀無聲地站著,雙目或有神或無神地盯著前方白玉圓台上講話的人,白玉圓台上的人聲通過擴音靈器放大了數倍,飄入了場中人耳中。

    此時正在進行開學大典的第二個環節,優秀學生代表講話。

    本來,宮本綠子以為今日上去講話的是她溺愛到過分的第三子樂衝,但結果卻不是,上去講話的是樂平,豫王府的世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豫王軟弱無能,天下皆知。他的兒子同樣怯弱,在高高的白玉圓台上,表現得十分緊張,聲音時不時在發顫。

    很顯然,他並不適應這次演講,而進行這次演講的人本來也該是樂衝,但就在昨夜,樂衝卻將這個機會給了樂平。

    樂平不明白樂衝為什麽要這麽做,聰明一些的馬有誌卻明白。

    一來,,我知曉堂兄性子軟弱,撐不起大場麵,所以我故意把這個難能可貴的機會給了他,好讓他能磨練自己一番。

    到了那時,貴妃定會摸著他的頭,讚賞道,衝兒越發懂事識大體了。

    至於第二個原因,那是個更複雜的故事。

    ……

    樂平背完演講稿後,沒有回到方陣,而是被副院長佘鏡演帶到了一個小世界。睜眼後,他發覺自己竟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剛抬頭就見到了坐在正中的貴妃娘娘,以及貴妃娘娘下首的左丞相。

    樂平到了如今才知曉,原來每回開學大典來的那些大人物,都在這個小世界裏候著場。

    如此也是,皇家學院殿宇屋舍皆陋簡,是找不出一處像樣的地方來招待這些貴人們。

    學生老師們可以受委屈,這群大人物們可受不得,他們也沒有理由要受。

    見完禮後,宮本綠子招手示意樂平過來。

    “孩子,你做得很好。”

    樂平已經十七歲了,個頭很高,聲音也已全然是男子的聲音。他認為自己已不是孩子了,但此刻聽見宮本綠子的讚賞,他寧願自己一輩子都當個孩子。

    “衝兒的頑皮可累著你了。”宮本綠子溫柔道。

    樂平嫉妒樂衝的地方很多,但最嫉妒的便是樂衝有這樣一個美麗溫柔聰慧的母親,反觀他自己的母親,就是個成天隻會愁眉苦臉的尋常中年婦人。

    樂平道:“是臣侄要感謝殿下給了臣侄這個機會。”

    他比方才演講時還要緊張,在自己敬仰的人麵前,誰都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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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本綠子聽後微笑,左丞相的臉上也露出了笑,這時,佘鏡演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該您了。”

    左丞相聽後,向宮本綠子行了禮,離開了小世界。

    不多時,眾目睽睽下的白玉台上出現了位布衣書生,頭帶綸巾,麵容雅俊,年歲不好說,既像三十,又似四十。

    布衣書生就像位尋常不過書生,任誰瞧見了他,都決計將他和朝堂相聯係不上,可偏偏他就入了朝堂,還官至左相。

    人族的左丞相不姓左,姓商,平日裏同僚們都稱他一聲左相,亦或商相,而他今日卻有了了第三個稱呼,商老師。

    皇家學院每年特邀老師演講時,都會故意隱去所請之人的官位身份,稱呼其為某老師,弄得神神秘秘,學生們也都裝作不認識,隻當他們真是某位世外高師。

    但皇家學院中如此多的官宦弟子,請了哪個朝廷重臣會不認識。

    二十多年前,有個離經叛道的學生就笑稱此舉,真他娘的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二十多年後,這個放屁般的規矩沿用至今。

    比起副院長的千篇一律,比起樂平的明顯背稿,左丞相的演講就如同一道潺潺清流,流進了每位學生的心中。他的聲音清朗,條理有序,莊諧並重,贏得了學生們發自內心的掌聲。

    ……

    殿宇中,宮本綠子站在了畫卷前,她的目光落在了學院老師的方陣中。

    “哪位是李去疾老師?”

    佘鏡演道:“今日李去疾老師未到。”

    “未到?”宮本綠子有些訝異。

    “老師可是身體抱恙?”

    佘鏡演語氣平靜,如實回稟道:“同李去疾老師一個寢室的另外兩位老師也都未到。”

    宮本綠子沉吟半晌,目光轉而落在了身旁的樂平上,樂平目光躲閃,宮本綠子的眸中有了笑意。

    她微笑地看著宮殿中的琉璃黃金,隻覺光彩刺目,臨走前,道:“下回換個清雅的地方。”

    佘鏡演躬身道:“是。”

    求知場上,左丞相完美地結束了他的演講,功成身退,按照往日,接著便是皇帝陛下親臨講話。

    可陛下在修行中,連朝政都沒法子處理,哪來空閑演講?越是家境顯赫的孩子,知曉的事情也越多,他們早已得到消息,今日代替皇帝陛下演講的是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雖未被封後,但她在世人心中,就是皇後,就是一國之母,她自然有資格代陛下來總結陳詞。

    貴妃娘娘出現在白玉台上後,在場眾人皆屏住了呼吸,凝神望去,就連對左丞相不屑一顧的樂衝,見到母親出來後,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宮本綠子身上有一種氣度,一種能讓人尊之,重之,敬之的氣度,這種氣度簡直就如同是一種幻術。

    沒人說話,沒人敢說話。

    如此神聖的一刻,萬籟俱寂,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貴妃娘娘開玉口。

    誰會打擾貴妃娘娘的演講,又有誰敢打斷這場演講?

    就在這時,天際傳來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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