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禿頂駝背的地精戴上礦工帽，便開始忙活起來，腰間都佩戴著鼓鼓的褐色小包。

    有的拿起鏟子開始掘地，有的討論著羊皮紙上的布局，有的打開腰包拿出了黑色類似圓球的東西。

    沒人搭理羅維。他們的任務就是找到地下室，僅此而已。

    果然挑出來的都是老實人啊，羅維在一旁抱著雙臂站著，就像個萬惡的包工頭，他眼睛一瞄：“你手裏拿的東西是什麽？”

    他向一個老年地精問道。

    “工兵炸|藥。”老地精一臉這是常識的表情，“不然岩石基地沒法炸開，你以為憑著鏟子就能鑿開嗎？”

    羅維感受到了強烈的嘲諷氣息，不過他沒來得及生氣，就被炸|藥這個詞吸引了。

    “你是說，你們能做炸|藥？”羅維驚訝極了。

    “是的，男爵大人。”老年地精回答。

    羅維心裏要樂開花了。

    神聖教廷不僅打擊異端，還打擊魔法，各國的高端武裝基本上是騎士團，至少名義上是這樣，騎士也不過是訓練有素的普通人。

    火|藥麵前，人人平等。

    老年地精說完話，仰著脖子看見男爵呆滯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愚蠢的人類啊。

    他脫下了皮甲，顯露出發達的腱子肉，開始掘地，輕輕哼起了歌謠：“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小地精，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靈敏。”

    唔，活潑又聰明，調皮又靈敏？誰不知道地精是所有種族中最陰險狡猾的，羅維的嘴角抽了抽。

    綠皮們裝備的鏟子是矮人出品，附魔加強了鋒利度，不多一會兒，就挖出了約10米深的地洞。

    研究子爵府布局的地精們走到了羅維麵前：“大人，我們商討了一下，認為最有可能建造的地下室的地方是子爵的住所。”

    “為什麽？”這與羅維猜測得差不多，布魯諾沒辦法保證手下絕對的忠誠，他能選擇的空間很小。

    “子爵的住所是高達七層的建築物，如果沒有地下室，很大可能會傾斜，並且是肉眼可見的程度。”為首的地精解釋道。

    羅維讚賞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做得很好，回到地下城，我讓傑克發給你們獎勵。”

    幾個地精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們早就羨慕地麵的矮人了，可因為卡莎的緣故，得不到男爵的信任，一直被冷落在地下城。

    他們決心要好好幹，爭取送幾個族人去地麵，不能一直屈居於傻乎乎的矮人之下。

    確定了地下室的方位，地精們就開始規劃路線，這些羅維也聽不懂，索性開始製酒。

    沒有專用的蒸餾設備，揮發率很高，要一遍又一遍反複地蒸原液，最終才能得到少得可憐的精製酒。

    老約翰則在一旁哐當哐當敲打著廚具，時不時往沸騰的油鍋中倒入涼水，以遮掩廚房內的異動。

    大部分綠皮都跳入了漆黑的洞中，朝著南方分不同方位繼續挖掘，一部分綠皮則負責把挖出的土直接壓進洞的四壁裏。

    這樣做的工程量很大，羅維心裏也沒底，隻希望能快點，再快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是深夜，地精們的聲響越來越弱，直到再也聽不見。

    老約翰用柴火與枯枝嚴嚴實實遮住了洞口，叫侍女送了食物進來，接著關上了門，門外下起了細雨。

    “要不我去看看他們挖到了哪兒。”一直沒有動靜，老約翰明顯開始慌了。

    羅維抬手將蒸餾好的啤酒倒入了銅壺裏，搖了搖頭：“我們能做的隻有等待。”

    忽然，洞上的柴火堆簌簌地開始抖落，鑽出了一個愣生生的地精，他拿著小鏟子，身上全是泥土，磕磕巴巴地說道：“大、大、大人，挖到了。”

    老約翰麵上一喜，挽起袖子正準備和地精下洞，然而被羅維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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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你留下。”

    因為隻有他才能聽見哀鳴。

    羅維脫下了暗灰色小羊皮外套，解開了襯衫手腕上的紐扣，活動了一下關節，就隨著綠皮跳下了洞。

    老約翰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回到灶台釀酒，他心裏很不安，隻能祈求深淵護佑。

    而他沒發現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趁他不注意頂開了陶罐蓋子，一溜煙兒也飛入了洞中。

    羅維是爬著前行的，洞裏吞噬了所有光線，幸好地精舉著一截蠟燭走在他前方。

    他也記不清楚爬了多久，隻覺得骨頭要散架了，手掌紅紅的一片，磨破了皮，指甲縫裏也全是泥沙。就在羅維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前方的地精說了句：“到了。”

    他於是放鬆地趴在了地上，泥沙糊了他一臉，也不在意。

    實在是太累了。

    地精們圍了上來，為首的老地精低聲地俯在他耳旁報告：“大人，這不是什麽地下室。”

    羅維還沒緩過來，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先讓我能站起來。”

    綠皮們羞愧地低下了頭，沒有考慮到男爵大人的身高，這實在是嚴重的失誤，他們立即行動了。

    等地精們完工，羅維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直起身，揉揉酸痛的肌肉，走向了地洞的邊緣，與地下室隻隔了一麵牆。

    “大人，從這兒可以觀察。”老地精忙用手指向了一個縫隙，輕聲說道。

    羅維湊過去看，臉色瞬間變了。

    這不是什麽地下室！

    他們所處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個地下空間：一條銀色的巨龍被鎖鏈捆綁著，全身上下都是傷口，血順著石階流入池子。

    他的羽翼從根部被斬斷，或許隻有這樣，才塞得下他龐大的身軀。即便如此，地下空間也大得嚇人。

    如同是子爵府的倒映。

    布魯諾竟然囚禁了一條巨龍！

    …………

    “大人，在城外發現了苦修士的蹤跡。”騎士半跪著稟報。

    子爵握筆的手一頓：“別讓那些瘋子聞到什麽味兒，他們可什麽都幹得出來。”

    “是的，大人。”

    等騎士退出了書房，子爵放下筆，從桌上的玻璃瓶裏，取出了一束最豔麗的蜀葵。

    推開厚重的書櫃，底下露出了長長的階梯，在黑暗裏若隱若現，似乎要通到地底去。

    他邁了進去，合上了書櫃。

    子爵小心翼翼地拿著花。

    一直往下走……

    前方出現了朦朧光亮，能聽見一群孩童天真的嬉笑聲，再接著走，一層懸空的建築浮現在他眼前。

    “布魯諾叔叔來了！”

    “您好久沒來看我們了。”

    “阿芙妮很想您。”

    還沒等他下樓梯，一群尖耳朵的精靈幼童就湧上來將他抱住了，臉在他胳膊上蹭，顯得很親密。

    子爵挨個摸了摸他們的頭，從口袋裏掏出預先準備的糖果分給他們，“我待會兒過來陪你們。”

    他獨自上了樓，打開門，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放著副冰棺，一個女人閉著眼躺在上麵，少許冰霜覆在眉間，再高明的畫師也描繪不出她的美麗。

    子爵靠近冰棺，遍體生寒，輕輕將蜀葵放在了女人身邊，歎了口氣：“你還是這麽年輕，我卻老了，越來越不敢來看你。”

    他看向女人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議：“等我死了，我兒子會繼續照顧你，澤維爾繼承了母親的善良和單純。”

    “可我還是不放心啊。”

    他似乎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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