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都不好笑。德西婭被拉到場地中央、聽到上方小醜的大笑的時候這麽想著——被座狼生吞活剝，然後剩下一堆骷髏架子，也不知道是隻有被吃的過程覺得疼，還是變成骨頭架子之後一直都能感到被吃時候的疼痛。不過這兩種，她其實一樣都不想經曆。

    她還順便想起了那個在奧斯庫特被人切了頭的米勒，忍不住思考了一下，隻剩下骨架子的自己和隻剩下頭的米勒，哪邊更加倒黴。

    ——等等，難道自己未來完成預言的方式，是因為自己會作為一具骷髏走到死神麵前，讓死神終於想起來世界上原來還有死亡這回事兒麽？或者是死神看到隻剩下骨架子的自己，會覺得自己活得實在是太慘了，心一軟還是把死亡帶回來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性，看起來自己未來的前景都覺得算不上樂觀。

    過於強烈的燈光直接打在臉上，德西婭有點睜不開眼睛。座狼們顯然也被這強烈的光線刺激到了，他們的咆哮聲越來越粗重，似乎愈發急不可耐想要用鮮血來讓自己平靜一下。兩邊籠子的門是差不多時間打開的，其中一隻座狼立刻衝了出來，而另一隻稍微後退了兩步，這才飛快地衝了過來。

    德西婭循著聲音估測著兩隻座狼的方位，一邊努力睜開因為強光而有些刺痛的眼睛。在聽到籠子門打開的一瞬間，德西婭依然沒能習慣這個亮度，無法睜開眼睛。不過她沒有再猶豫，拔腿就開始向著垂直於兩隻座狼連線的方向跑。幸好兩隻腳踝之間的的鐵鏈還算長，雖然拖著腳步異常沉重，但是起碼能讓她邁開步子。

    在強烈的光線中看不分明的觀眾席位上，隻能看見幢幢的人影在燈光裏晃來晃去。不過觀眾們巨大的喧嘩聲震得她腦子裏嗡嗡直響，尤其是座狼們被放出來之後，尖叫和歡呼聲幾乎壓過座狼的咆哮。

    德西婭聽到有無數人在喊著“砍死它們！”或者是“咬死她！”，或者是有尖細的女聲因為驚恐而尖叫著，也漸次有些祈禱神明保佑她沒死的聲音透過嘈雜聲傳到了耳朵裏。交錯的人聲之中，她聽到了某一隻座狼的呼吸已經到了近處。德西婭飛快轉身，座狼口中腥臭的氣味撲麵而來，差點把她熏暈過去。座狼趁著德西婭轉身的工夫，直接撲到德西婭身上，張口向下咬去。

    德西婭立刻伸兩條胳膊去格擋。她倒不是想要不想要這條胳膊了，也並沒有直接用胳膊迎上座狼的尖牙，而是把兩條胳膊向著座狼頭部兩側伸了過去。座狼考慮得顯然沒有這麽多，直接對準了德西婭的脖子咬了過去。然而在它咬到那看起來細細的脖子之前，有什麽東西擋住了它。

    “《如何馴服野生迅獸成為坐騎》第二十七頁，‘當你被迅獸掀翻並且踩到腳下’。”

    德西婭下意識地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書名和章節名。書上寫著，第一步是，用抽打迅獸的鞭子來擋住迅獸的利齒。雖然她手裏並沒有馴獸鞭，不過雙手之間的鐐銬效果明顯比馴獸鞭的效果要好，死死地卡在座狼的上下顎之間，把座狼的利齒卡在距離她的喉嚨不到一根手指遠的地方。

    “下一步是，趁著迅獸繼續嚐試攻擊，勒住迅獸整個腦袋，迫使它抬起前爪。”

    座狼果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阻攔愣了神，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還在一根筋地試圖用力去咬她的脖子。德西婭用力將右側胳膊一甩，讓整條鐵鏈從座狼腦後繞了回來，用鐵鏈把座狼的腦袋整整勒住了一圈，單腳抵住座狼的脖子，用力扯緊鐵鏈。座狼吃痛猛地抬起前爪，尖銳地叫了一聲。

    “然後翻上坐騎的背部，雙腿夾緊它的腹部。”

    和座狼相比，德西婭身材非常瘦小，即使座狼隻稍微抬起了一點前爪，她也已經抓到了能夠從前爪下的縫隙裏掙脫的機會了。借著雙手之間鐵鏈的拉力，她猛地一拉，不僅從座狼身下抽了出來，還順利地一翻身把自己拉到了座狼背上。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嚐試，其實力道並不十分地到位，好在座狼比迅獸矮很多，容錯率非常大。

    接下來是，把鞭子從脖子上繞一圈，勒緊，直到迅獸臣服。

    德西婭麵無表情，手上非常精準地執行完了書上的最後一步。這一段的步驟雖然不少，其實真正做起來也就電光火石的功夫。不過德西婭還沒有機會鬆口氣，就已經聽到了另一隻座狼的咆哮也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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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上說，當你應對兩隻同類型的野獸的時候，應該用最快的速度殺死其中一隻然後馴服另一隻。

    德西婭騎著的那一隻座狼因為脖子被勒緊而拚命掙紮了起來。座狼的腿部肌肉即便在肉食類的野獸中也算的上強健，當這隻座狼掙紮起來的時候，幾乎撞到了最下層的觀眾台。最底層的觀眾台上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原本趴在欄杆邊上的觀眾們推搡著向後退去。

    另一隻座狼明顯被被同類的掙紮幅度嚇了一跳，為了避免被對方瘋狂對著空氣撕咬誤傷到，它敏捷地跳出去好幾米，隻是在旁邊繞著圈子，並不敢於靠近這隻發狂的同類。

    書上說，隻要這時候不鬆手，就贏了。

    座狼因為窒息而開始愈發瘋狂地彈跳，德西婭覺得內髒都快要被發瘋的座狼顛出去了。南陸有一項傳統的馴服迅獸的運動，是放出發狂的迅獸，然後看哪位勇士能夠在發狂的迅獸背上堅持更長的時間。德西婭相信自己現在的狀態完全可以取得冠軍，因為隻要完全無視了身體的反應，完全忠實地指揮著雙手執行書本上的語句，其實沒有其他難度，尤其是這條鐐銬是直接焊死的的時候。

    座狼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德西婭的意識都幾乎有些模糊了，手腕被手鐐勒得一片血肉模糊，到後來已經連疼的感覺都沒有了。直到摔倒地上的一瞬間，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從上方似乎傳來震耳欲聾的叫聲——或許是喝彩，或許是別的什麽——幾乎令她耳膜疼痛了起來，不過比起那些，更加明顯的是，一直透過手裏鐵鏈傳過來的劇烈的動脈的搏動終於停了下來。

    自然之神在上，他慷慨地賜予了他的子民安寧。

    德西婭當然沒有忘記，還有一隻座狼在旁邊徘徊，等著上來生吃她的血肉。趁著自己剛剛殺死一隻座狼對剩下那隻的威懾力還在，她很勉強地把手裏的鐐銬從死去的座狼頭部扯了出來，打算故技重施。不過她才剛剛拖出鐐銬，從地上爬起來，稍微邁動了左腿，就覺得腿部突然一軟，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

    手腳上的鐵鏈似乎是比之前沉重了很多，重到德西婭漸漸地連挪動胳膊爬起來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即使知道這很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力氣用盡了，然而這個巨大的反差讓德西婭忍不住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有人對她動用了什麽增加重力的魔法。

    不過剩下的那一隻座狼沒有給德西婭太多的思考時間，它是個優秀的獵手，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獵物現在的狀態非常虛弱。座狼仰頭咆哮了一聲，然後衝了過來。德西婭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她再一次試圖伸出手，和之前一次一樣，她打算用雙手間的鐐銬阻攔座狼的利齒。然而因為之前勒死另一隻座狼耗盡了力氣，德西婭這一回舉起鐐銬的時候比上一次要艱難很多。

    不過對於德西婭而言，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起碼從觀眾席上看，她的動作和之前一次一樣迅速準確，毫無區別，以至於觀眾席上再度爆發出一陣尖叫。

    和之前一次一模一樣，德西婭成功地用鏈子擋住了座狼的利齒。她稍微鬆了口氣，故技重施，再一次用鐵鏈繞了座狼的頭部。

    然而這一次，這一隻明顯更為強壯的座狼的反應和之前那一隻的反應並不一樣，它沒有愚蠢地試圖繼續進攻，甚至沒有張開嘴試圖擺脫這根鐵鏈，相反，它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就毫不猶豫地猛地合上嘴，用力地咬了下去。

    鐵鏈崩斷的聲音和牙齒碎裂的聲音同時從座狼嘴裏傳來，牙齒的碎片混著鮮血順著座狼的嘴向下流，然而它毫不在意地把嘴裏的鐵鏈碎塊吐了出去，然後衝著天空咆哮了一聲。有那麽一個瞬間，德西婭甚至於看到了那隻座狼眼中流露出了某種很類似於人類的傲慢與不屑的神情。

    德西婭依然舉著雙手，怔怔地看著座狼再一次張開了嘴，用剩下的殘缺不全、卻依然的利齒向著自己的喉嚨靠近，沒來得及給出任何反應。

    書上說過很多事情，也教會了她很多。可是書上並沒有說過，假如這根鏈子繃斷了，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被一隻動物鄙視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德西婭：謝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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