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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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對安身立命的理解都不同。

    月錚的大半輩子都在求一份功名。宋朝的官員俸祿不低,他若能成功地謀得一官半職,不求日日山珍海味,也足以供一家三口溫飽無憂。

    可惜月錚夢未圓魂已斷,隻得地歎一句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他與妻子、女兒在陰間團聚了。

    月枕石一邊不太熟練地升起了灶火燒熱水,一邊想著她目前能用到的優勢。

    這具小身板體質還很弱,她是借屍還魂又不是洗精伐髓,如果一味做太累的體力活,那麽還沒賺幾文工錢,就很快就要將錢都轉手交給郎中去買藥了。

    但是,假設她想要以技能賺錢,不提能否在幾天內將原身的本領融會貫通,而是原身就不曾練得諸如繡花女紅的本領,僅僅會粗略地縫縫補補而已。

    在月錚病情惡化的最後一段時日,他曾是哭著對原身說過,為父無能拖累女兒至此。將來等他身死後,恐怕原身隻能簽下一張契約去做大戶人家的女婢了。

    月錚還特意說了宋朝不與舊時同,在很多情況下給大戶人家做小廝奴婢都是簽活契。這是指主家並不掌握生殺大權,雖然不存在主仆平等,但兩者更似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契約一到就可以走人不幹了。

    ‘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大姐不如設法去好好學廚藝。想那些年在京城,燒得一手好菜的廚娘被各府相求去置辦宴席,如此能夠月入數十貫錢,幾十年下來腰纏萬貫並非說笑。’

    先帝宋真宗簽訂了澶淵之盟後,宋遼之間的戰事也漸漸消停了下來,相對平和安穩的社會促使了民間各業進入發展時期。

    飲食衍衍,燔炙芬芬,飲食文化正有迎來新一春的趨向。月錚很後悔為何沒有早早讓女兒學廚,起碼還能為女兒留一條安身立命的活路。

    女子做廚娘並非罕見之事,不論在南北皆是民間女兒家的一種謀生手段。甚至多聞富貴人家爭求一位好的廚娘而非廚子。為此,有些地方認為生女比生男更好養活,因為做廚娘是一條很好的謀生出路。

    然而,先不說從哪裏學得廚藝,即便是無師自通自成一派,像是切菜、掌勺等等都要用到食材,那些食材不都要花費錢去買嗎?

    如此看來,沒有一定的家底還養不出一位自由身的好廚娘,原身又何談去練成一位廚藝高手。

    月枕石沒有抱怨月錚的思考不周與原身未能習得一種謀生特長,她能夠借屍還魂就是受其最大的恩惠了。

    當下兩袖清風沒有餘錢,等她有錢之後定然會為原身立一個衣冠塚,算是能為其盡到最後一份力。即便隻有她一人知道事實真相,對外可能說是月錚留下遺命為早夭的妹妹立碑,卻是不能省了這一步。

    一座入土之墳在古人看來非常重要,這不是月枕石的妄加揣測,而是原身拚著餓肚子也為月錚用了二十四貫錢辦了喪禮。

    二十四貫錢是什麽概念?依照原身對市場行情不夠詳細的記憶大概捋了捋,宋時並不實行完全統一的貨幣,蜀地一帶發行的就是鐵錢。

    鐵錢與銅錢的兌換比例目前在二比一,一貫銅錢大概能約等於一兩銀子。如此一算,原身用十二兩銀子辦了一場葬禮,在其看來還是薄葬了月錚。

    通過此事也證實了,從前說一場葬禮會掏空一戶人家還真不是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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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依照當下的普通葬禮規格來看,宋時百姓手裏可能藏有多少錢也可見一斑,每天一百文銅錢或兩百文鐵錢的日收入,還真是保底水準而已。

    月枕石看著雙手的柴灰,她總算以柴火在灶台內成功地生火燒起了水。從前她擅長兩件事,其一是做好本職的信息工程師,但在連計算機零件都沒發明的宋朝,此類工作經驗與專業知識等於廢了。

    這麽一扒拉就剩下另一種所長,與人們以為攻城獅等於刻板的技術宅不同,她還擅於吃喝玩樂。那可不是會用錢就夠了,還要小有研究才行。

    憑著她擅於吃喝玩樂,明天能找到一份不拉低大宋百姓生活水準的工作嗎?

    **

    翌日,劉牙人駕著一輛驢車趕在卯時將盡就到了。“看這天色,時間可不早了,我們也別磨蹭就快進城去。我就好人做到底,先陪你走一遭慈幼局。”

    其實尚未過早晨七點,但對於習慣日出而作的人來說,五點就該準備起床,卯巳相交是有些晚了。

    月枕石沒有失眠也沒有睡晚,她與劉牙人分別提著兩包行禮上了驢車。

    昨日晚飯過後,她整理了所有還能用的東西。家具之類的按照契約都早歸朱員外所有了,能帶走的就剩一套換洗的舊衣服、一床縫縫補補的舊鋪蓋,再是毛巾、臉盆、木杯等瑣碎之物。

    這會手頭拮據也顧不得那些都是原身留下的東西。如果想要買新的生活用品,單說市麵上一套八成新的衣服就要三百鐵錢,零零碎碎加起來少說要兩貫鐵錢還夠嗆。

    錢、錢、錢,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

    月枕石聽著劉牙人簡單地說著成都府的情況,有些事情是每次進出府城隻往藥鋪去的原身不曾了解的。比如說中介行業還分得挺細,負責廚娘等技術性人的專稱行老,而牙人是負責介紹一般的幫傭之類。

    劉牙人告訴月枕石不如去牙行掛個名,將她會做什麽都登記好,能有利於她更快地找到新工作。雖說各式牙行達成了一筆買賣後,一般都是由買主出中介費,好比大戶人家找傭人是由主家負擔費用,但在那之前去牙行登記的應聘者也要象征性地給些錢。

    “那份錢不多,就一百五十文鐵錢。”劉牙人說完就看到月枕石訕笑了一下,就懂了她連一般人做一天的最低工錢也拿不出了。

    “月大姐,你這情況真夠嗆,這就是要直接上門詢問是否招工了。像你這般年紀的女娃,如果不是去富人家做小婢,那多是去酒樓洗盤子,還有去客棧腳店等去幫落腳住宿的客人洗換洗衣物。

    或者你去做繡活?蜀繡聞名全國,各地一直貨商都回來成都府進貨,府城裏有不少繡房,你去打打下手也行。”

    “以我的繡工就不去添亂了。”月枕石也不怕自曝其短,她並非連穿針都不會,但將幾塊布料縫補起來,與劉牙人說得打打下手有很長一段差距。

    劉牙人歎了一口氣,她看著月枕石消瘦的模樣也有些埋怨月錚了。有的話還真說不得。月錚是個讀書人,她也多少聽說過月家的那些書都委托了專營書籍買賣的牙行幫忙買賣,那些錢肯定也是抵來家用了。

    治病本就耗錢,家底不夠豐厚的話,哪能經得起幾年的坐吃山空消耗。月錚許是教了女兒讀書識字,可很多時候那都不如一門手藝來的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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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我看你的臉色還不太好,那都需要打井水去做活,你這身子骨能受得了一直泡著冷水嗎?別看眼下還在八月裏,七月流火天就轉涼了,現在那井水已經有些紮手了。”

    劉牙人也就言盡於此,她不能勸月枕石為了身體考慮不可以將雙手一直泡在井水裏,人都是先要活著再來談怎麽生活。

    月枕石也猜到了店家不會燒熱水來洗滌碗筷衣物,木柴也都要花錢,如果是隆冬時節還能期盼一下,當下是絕無此等好事。

    昨日,她也考慮到劉牙人說的身體是否吃得消。洗衣服真不是輕鬆活,實在沒辦法的話也隻得先試試能否做好洗碗工,最起碼她有自信不會手殘地將碗碟摔碎。

    兩人進城第一站就是直奔慈幼局,詢問能否允一個鋪位暫住一段時間。

    也許是月枕石將一天的運氣都用在了慈幼局,她與劉牙人都沒有多費口舌,負責鋪位調動的吉嫂就允了此事。

    慈幼局肯定是有專門的官員管理,但是縣官不如現管,其中負責孩子們生活起居的都是另聘的管事與婆子。

    吉嫂說月枕石可以免費住到月底,月初往往要登記是否要領養新的孩童,又是否要放出一批年齡到了的孩子,隻要她在九月慈幼局長來翻查賬目前離開就行。

    即便隻得了大通鋪的一張床位,月枕石也能稍微心安一些,她不必進城的第一天就與沿街乞討的人靠攏,但接下來一整天的找工作卻是一一碰壁。

    偌大的成都府其繁華程度雖然比不過汴京,但它與杭州都是宋朝經濟名列前茅的發達之地。府城裏有鱗次櫛比的眾多商鋪,可是今天詢問的店鋪竟沒能給月枕石提供一份工作。

    撇除技術標準、體力標準之外,八月並不是商鋪招聘的旺季。

    距離大夥都要回家過節的臘月還有三個多月,在外打工的人都想要多賺一些,一般都不會在此時離崗。

    日落時分,月枕石詢問到了這一片的最後一家酒樓是否還招洗盤子的小工,不管怎麽都要試一試地就要敲響酒樓的後門。

    這家店的後門剛好半開著,掌櫃就站在門口的空地上,他聽了與月枕石的來意就搖頭了。“你來晚了,中午剛招一位臨時洗碗工,這會是不缺人了。”

    月枕石隻能說運氣不夠好,怎麽就沒在中午時先來這家酒樓,而她沒來得及將心思放在唉聲歎氣上,就看到酒樓後院裏還站著一位中年大漢。

    大漢的右手上纏著麻布隱隱可見血跡,隔著五六米還能聞到大漢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與雞毛味。他也是有些發愁地看著掌櫃,看起來之前兩人是在商議什麽事情。

    月枕石既然是擅長吃喝玩樂,那就離不開對稍稍研究一番宋時風物。

    此時,她近乎是靈光一閃,想起了從前所讀古書中的一則記載。汴梁的繁華還體現在京城的百六十行讓人眼花繚亂,其中居然還有職業殺雞人。

    別瞧不起職業殺雞的人,殺一隻雞就能得十來枚銅板,趕上生意好的時候,一天一百隻雞鴨就能賺一貫錢。

    “掌櫃,我還能試一試別的。我會殺雞,包管殺得一刀斃命。”

    月枕石知道該出手時就出手的道理,“冒昧問一句,這位大伯是專管殺雞的嗎?我可以給他打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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