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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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坐在窗台邊上,微風拂過,使得她的頭發揚起遮住了半張臉,麵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程澤鄴。
程澤鄴向來都是穩重又自持的性子,可是此時卻忍不住喊出了聲:“母親。”
女人沒說話。
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動,整個空間都仿佛靜止了一般,好像電影裏拉長了的慢鏡頭,女人飄揚的裙擺慢悠悠地在風中搖曳著,一下又一下,好像在試探著什麽。
程澤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最後女人衝著程澤鄴笑了一下,說:“澤鄴呀,你怎麽上來了?”
程澤鄴的嘴唇動了動,開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有些幹啞的:“是時候下去吃飯了。”
“嗯,一會就下去。”女人點點頭,問:“澤鄴今天開心嗎?”
程澤鄴看著女人那張帶著點笑意的臉,卻說不出話來。
“嗯?不高興嗎?”
程澤鄴沒有回答,他看著自己的母親,目光幾乎想穿透那具軀體。
那個生日之後,無數個夜晚,他都從噩夢中驚醒,而夢裏永遠都有那張布滿鮮血的蒼白的臉。
女人的眼睛很漂亮,眼波流轉間皓如明月,隻是當它定格在那一刻的時候卻是說不出的詭異,明明應該是沒有焦點的,卻仿佛在盯著他,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嘲諷得恰到好處。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卻從骨子裏滲出來絲絲涼意,鮮血開始在草地上不斷地蔓延,好像無數條劇毒的小蛇向他襲來,他無處可逃,唯有承受那致命的一擊。
程澤鄴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女人已經從窗台邊下來了,她極瘦,跳下來的時候風卷起衣袖和裙擺,整個人好像一隻翩然而至的蝴蝶。
她說:“下去吧。”
她的聲音很輕,好像被風吹得有些幹澀:“澤鄴,生辰快樂。”
程澤鄴還沒來得及聽清楚,那句話就被吹散在風裏了。
這場生日宴終究沒能辦成。
因為女人下樓之後就突然情緒失控把所有餐具都砸了個粉碎,擺在餐桌中間三層的大蛋糕也被她用近乎蠻野的方式摧毀了,那還是她親自挑的。
程澤鄴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她,但是他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一如他當年一樣。
因為生日宴毀了,他父親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而他母親早就被傭人帶回了閣樓裏。
今天其實還算是比較輕的症狀,程澤鄴記得,以前女人常常會做出一些自殘的行為,最嚴重的一次是她用裁紙刀捅了自己的腹部。
那次之後他父親就吩咐了家裏所有的傭人,禁止讓女人拿到任何利器,之後倒是沒再出什麽意外。
但是程澤鄴卻覺得,女人如果真的想要尋死,他父親其實是攔不住的。
女人隻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能造成他們最大痛苦的時機。
程澤鄴在書房待了一會兒,最後實在難以忍受這棟房子裏壓抑又沉悶的氣息——上一世女人死後他父親便把這套房子賣掉了。他便和管家說了想出去買些東西。
程澤鄴畢竟是他父親的獨子,程家的小少爺,外出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去哪裏都是專門的司機接送,如果是去學校以外的地方還有兩個保鏢寸步不離的跟著。
他從前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是重溫一次還是覺得有些厭惡。
他的父親不是在護著他,隻是在禁錮他。
對待一樣對自己有用卻沒有感情的物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品,人們的態度往往就是這樣。
程澤鄴隻是單純的出來走走,結果後麵跟著兩個保鏢實在是礙眼,最後隻好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這時候還是暑假,天氣仍是熱得很,太陽雖不大,但溫度上就足以叫人汗流浹背了,程澤鄴足足在那裏坐了一個多鍾頭,在別人眼裏足夠稱得上是怪異。
他穿的還是之前的那套西服,隻是把外套脫了,這個年紀這樣的打扮難免引人注目,況且他又生得一股貴氣,臉也長得好,路過的有不少人指指點點。
但是程澤鄴並不在意這些。
上一世,他活了二十幾年,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從來不去在意周圍的任何人、任何環境。
因為任何人,任何環境,都和他沒什麽幹係。
程澤鄴坐在那裏,其實一直都是在回憶。
他的記憶力相當的好。
就算記不太清楚某件事情了,一般都會記得經曆這件事的時候的感覺。
但感覺這種東西其實是最不可靠的,雖然是記錄你那個時間段或者時間點的情感變化,可實際上卻並不準確,因為人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從而產生錯覺了,尤其是年幼的時候。
程澤鄴關於那個女人的回憶全是陰暗的,藏在腦海深處,輕易不肯拿出來看,但他這時候卻忽然質疑起自己的記憶,他童年的那段記憶果真全是那樣的嗎?
他之所以害怕去質問他母親,其實是不想聽到她的回答,他害怕女人會回答:是,我就是恨你,想讓你死。
上一世他沒機會去問,這一世他卻不敢去問了。
程澤鄴看了一眼時間,也覺得這樣幹坐著太久了,便起身打算離開,結果剛一調轉視線,就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程澤鄴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沒什麽機會再碰見溫渡了。
畢竟兩個人身份差異巨大,生活圈子也沒有交集,見麵幾率自然渺茫。
結果不知怎麽的,他很輕易就注意到那個在人群裏顯得有些矮小瘦弱的身形。
溫渡站在一家蛋糕店門口,他因為個子還很小踮著腳還不及櫃台高。
他不知是想買些什麽,手裏攥著兩張一塊錢的紙幣。
程澤鄴看了一眼店裏的裝潢,這家蛋糕店大約是典型的平民定位,賣的都是些品相一般味道不錯的東西,這時正是下班的時候,排隊買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那些顧客似乎並沒有自主排成隊形的意識,而是將櫃台圍成了一圈,這頭喊一句那邊說一聲。所以蛋糕店裏的店員忙得有些不可開交。
溫渡稍稍踮著腳,站在人群外麵,一副似乎想開口又不敢說話的樣子,整張臉漲的通紅。
程澤鄴見狀忍不住走了過去。
溫渡攥著紙幣的手鬆了又握緊,終於過了許久,人群漸漸散去了,他走上前去,張嘴說了句什麽,可能是因為聲音太小的緣故,並沒有被店員聽見。
過了半分鍾見沒有反應,溫渡還想再嚐試一次,結果這時候一個女人卻忽然從旁邊一把扯過他的衣服,說話的嗓音帶有婦女特有的高聲調。
“這麽大個人了買個東西都不會,我怎麽教的你!拿錢過去說啊,你要什麽就說,不說光站著別人怎麽知道你想要什麽!”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一個男孩子這麽膽小!快點去啊,不然就別吃了!”
而被在大庭廣眾下訓斥的溫渡更是顯得手足無措,似乎連怎麽走路都忘了,隻能一動不動的站著,直到全身都爬滿了一層熱氣和羞恥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概會爆更一萬多字……因為要上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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