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無禮。”

    “還不快謝陛下慈悲，真君寬宏？”

    淨壇使者菩薩見狀，口中喝道。

    “謝陛下。”

    “謝真君。”

    二人知曉形勢，收斂神態，向玉帝拜了拜，衝陸青峰雙手合十宣了聲。

    陸青峰也不在乎。

    將袋口紮緊。

    轉身就回到仙班當中，腰背挺直，剛正不阿。

    淨壇使者菩薩看了看殿中翻滾鬧騰的布袋，又看了眼歸位的天蓬真君跟盤坐蓮台的燃燈上古佛，眼珠子轉了轉。

    領著兩位師弟往一旁捎了捎，也不著急走，反是饒有興趣的在這看好戲。

    玉帝也不好幹他。

    便看向燃燈上古佛：“古佛此來，不知所為何事？”

    “阿彌陀佛。”

    古佛雙手合十，口中朗道：“天蓬真君神通厲害，擒了我佛門許多僧眾。貧僧此來，也是向陛下討人來了。”

    玉帝聽了麵作難色：“李靖等人擅起兵禍，欲要顛覆天河。天蓬真君曆經千難萬險，幸哉，上下將士用心竭力，才將這等災劫平定，使天河安定。若是輕易放出，恐天河六百萬將士寒心，恐我天庭威嚴掃地，還請古佛體諒，恕朕不能應允。”

    燃燈上古佛聞言，朗聲道：“‘擅起兵禍’之罪有待商榷，不妨先將托塔天王佛等人放出，在這靈霄殿中，就與天蓬真君問個明白，不知大天尊意下如何？”

    早聽聞燃燈上古佛最是不要麵皮。

    今日一見。

    陸青峰算是有了概念。

    堂堂佛祖級別的人物，居然在這殿上胡攪蠻纏。弟子、僧眾被活活生擒，麵子丟了幹淨，還好意思在這裏‘問個明白’。

    這等臉皮，實非常人能比。

    陸青峰心頭暗罵。

    見玉帝目光投來，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列，剛正不阿道：“古佛若是要為李靖等人開脫，屬實不必。此一役，李靖與我天河叛逃副帥‘天罡大聖’勾結，統領九百萬亂兵突襲天河，眾目睽睽事實確鑿，容不得狡辯。”

    說著。

    陸青峰大手一揮，就有一人跌落殿中。

    素羅衣，披發，跣足丁立，麵紫色，生有三目。

    正是前不久，自天河軍中叛逃的‘天罡大聖’。

    陸青峰喝道：“大天尊與古佛當麵，還不快將你勾結李靖之事速速道來，否則治你個殿前欺君之罪，教你永世不得超生！”

    天罡大聖渾身戰栗。

    又驚又怕。

    他從天河軍中逃出，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本意是要逃出天河，下界做一個逍遙妖王去。但臨走時，實在不甘心。

    於是調轉方向，悄麽麽去了李靖軍中，將天河三十六洲、七十二島的防務盡數告知，又在軍中逗留，要眼看著天河水軍覆滅，要親眼見到天蓬死在兩軍陣前，亦或是如喪家犬般逃出天河。

    但沒想到。

    九百萬佛兵直搗黃龍，沒等來天河覆滅，反倒是九百萬佛兵被困，自托塔天王佛往下，數千位統領高呼投降。

    天蓬不費一兵一卒。

    就拿下九百萬佛兵。

    看的天罡大聖目瞪口呆。那佛兵統領中，更有人不道義，見他悄悄藏起，居然一棍子將他打暈，獻給天蓬。

    令他又氣又怒，又懊又悔。

    眼見到了靈霄寶殿，更是驚懼。

    慌亂張望。

    望見燃燈上古佛，心中卻燃起希望，見天蓬喝問，天罡大聖悲聲慟哭道：“小神冤枉！大天尊、古佛明鑒，小神與李天王並無齷蹉，實在是天蓬挑釁在先，先後擒了廣力菩薩、八寶菩薩，小神看不過，直言勸諫了幾句，就被天蓬推出帳外要斬首。不得已，這才遁逃，托庇於李天王軍中，想著要向陛下陳冤，可沒想到——”

    說到這裏。

    天罡大聖也不知道怎麽繼續往下說了。

    說天蓬一聲喝，托塔天王佛與一眾佛兵統領全都山呼饒命？！

    未免太滑稽。

    一時頓住。

    陸青峰見天罡大聖死不悔改，以為燃燈上古佛是救命稻草，不由冷笑：“好個孽障，死到臨頭還要汙蔑本帥。既然如此，就教你死個明白，也讓陛下、古佛以及眾位仙君看個清楚。”

    聲音冰寒。

    鐵麵無私。

    就見這位天蓬元帥將手中青竹杖一揮，就有兩條鐵背蜈蚣如天龍顯化，在空中盤旋。張口吐出黑煙，黑煙中顯化景象、聲音——

    “水府空虛，天河孱弱，天蓬不過是外強中幹，天王隻須直搗黃龍，便可拿下天河，立不世之功！”

    “先起刀兵？”

    “哼！”

    “那也是天蓬先起。他擒下廣力菩薩、八寶菩薩，即便占理，可天王不須去管，隻要打著營救兩位菩薩的道義，哪怕靈霄殿上玉帝老兒也說不得半個不字。”

    “天王倘若有意，小神甘為先鋒，引佛兵直取水府。”

    ……

    畫麵中。

    天罡大聖作運籌帷幄之狀，向托塔天王佛建言獻策。

    一幕幕，字字句句，全都清晰呈現。

    如此畫麵。

    殿中眾仙卿、淨壇使者菩薩等人，全都看的清楚，知曉並無作假。

    一時嘩然。

    鐵證當前。

    “你——”

    “你——”

    天罡大聖臉色難看到極致，險些一口老血噴出，指著陸青峰哆嗦半晌，牙齦緊咬，恨道：“好個天蓬，你故意放我掙脫逃走，設計害我！”

    “哼！”

    “不過是無心收獲，就憑你，本帥還用不著算計。”

    陸青峰冷笑一聲，道：“隻怕你還不知。在你被推出營外時，就有眾將替你求情。本帥本要饒你一命，讓你戴罪立功，誰想你早有反心，竟打出營外逃了。”

    殺人誅心。

    天罡大聖欺他叛他，陸青峰也不須留情麵。

    “我不信！”

    天罡大聖怒吼道。

    陸青峰不多說。

    大袖一揮，就有一幕畫麵呈現——

    “天罡大聖言語有失，脾性惡劣，但罪不至死。如今正值用人之際，還請元帥饒他一命，讓他戴罪立功。”

    觀正中天蓬元帥，果然神色鬆動，張口欲要饒恕。

    卻在這時。

    帳外有將闖入，慌忙來報——

    “不好了！”

    “副帥打殺軍法官，打出營帳去了！”

    ……

    天罡大聖看的目眥盡裂。

    再忍不住。

    “噗！”

    一口逆血噴出，灑在空中，悲嚎道；“天蓬，你好毒！”

    “天罡大聖，怎敢殿前失儀？！”

    一位相貌奇異，身長九尺二寸，龐眉廣顙，朱頂綠睛，隆準方頤，目有二角的道人斷喝一聲，大袖一揮，將噴灑鮮血卷走。

    手掐印訣，直將天罡大聖封禁在地，噴血都不能。

    陸青峰尋聲望去。

    認出此人。

    “張天師。”

    恰巧張天師也向他看來，兩人眼神碰觸，並無火花，點點頭就錯過。

    上首。

    玉帝看個真切，怒道：“速將這吃裏扒外的叛賊帶下，斬仙台上斬了他項上人頭！”

    一聲怒。

    立刻就有六丁、六甲到來，壓著天罡大聖往斬仙台去。

    “天蓬！”

    “天蓬！”

    “你害我！害我！”

    “古佛救我，古佛，我冤枉！”

    天罡大聖怒罵陸青峰，又慌張去求燃燈上古佛。

    陸青峰不動如山。

    燃燈上古佛麵容悲苦，也不出聲。

    天罡大聖乃天河副帥，總管天河的天蓬真君拿出鐵證，玉帝親自處置，他乃西方佛祖，若是張口，便僭越了。

    “冤枉！”

    “冤枉啊！”

    天罡大聖嘶吼著，還是被推出。

    不多時，自斬仙台上傳來一聲絕響，堂堂天河副帥，自洪荒星辰誕生，就已然孕育。上古妖庭破滅後便化形而出的天罡大聖，就此絕命。

    天罡大聖被斬。

    玉帝臉色這才稍緩，衝燃燈上古佛道：“古佛親見，鐵證如山，李靖等人藐視天規，如若不罰，隻怕三界眾生全都不服。”

    “阿彌陀佛。”

    燃燈上古佛宣一聲佛號，也不爭辯，隻道：“托塔天王佛被小人蠱惑，犯下大錯，自當懲罰。隻是托塔天王佛乃如來加封，還請大天尊開恩，準貧僧領托塔天王佛等回轉靈山，交由如來處置。”

    “靈山。”

    “如來。”

    玉帝臉色冷淡，道：“李靖禍亂天河，藐視天庭，如何處置就不麻煩佛祖了，天庭自有章法。”

    燃燈上古佛朗聲道：“托塔天王佛犯下大錯，麾下一千八百萬佛兵貧僧也會一道帶回。”

    “法不容情。”

    “古佛見諒。”

    玉帝依舊不準。

    燃燈上古佛歎了口氣，道：“托塔天王佛冒犯大天尊與天蓬真君，貧僧日後定然嚴加管教，此生絕不再踏入天河一步，請大天尊開恩。”

    終於聽到自己想要的。

    玉帝這才鬆口，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古佛既然願意管教，朕自然信的過。靈吉菩薩等亂賊也可交由古佛一同帶回，由如來管教。隻是，追隨李靖攻伐天河的九百萬亂軍卻不可輕饒，請古佛體諒。”

    九百萬佛兵已經吞到肚子裏。

    玉帝又怎會讓燃燈上古佛輕飄飄一句話，又帶回去。至於駐守北境的那九百萬佛兵，玉帝倒是不強求。

    “謝大天尊。”

    燃燈上古佛向玉帝道了聲謝，伸手將殿中寶袋收起，又衝陸青峰道：“真君與佛有緣，日後倘若有暇，可往來靈山，貧僧定焚香掃榻相迎。”

    陸青峰見燃燈上古佛看向他，還以為是要索還寶物，心下一緊。

    待聽到這話。

    暗自鬆了口氣。

    麵上剛正不阿，沉聲道：“小神蒙陛下器重，總管天河，不敢懈怠，多謝古佛美意。”

    “嗬嗬。”

    燃燈上古佛笑了聲，不再多說。

    衝玉帝唱了聲喏，便出靈霄寶殿，回轉西方極樂。

    “俺老豬也告辭了。”

    一旁看了場大戲的淨壇使者菩薩也衝玉帝辭別，又衝陸青峰咧嘴道：“天河難管，俺老豬最有體會。”

    說著。

    淨壇使者菩薩晃了晃他那圓滾滾的肚皮，搖了搖兩側蒲扇般的大耳，道一聲：“真君珍重。”

    便哈哈大笑著，也出了靈霄寶殿。

    殿上。

    眾仙卿看向離去的淨壇使者菩薩，又看向神色不動的天蓬真君，一個個神色古怪，心思各異，全都想起了昔日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