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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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東景街的小路一路向東,周圍越發冷清蕭索。

    晚上這個點,南都大學的男女生宿舍都已經鎖門熄燈了,街上的小攤販們也早已收了攤,隻剩下星星點點的路燈亮著,照亮昏黃的小巷。

    一路轉過一個巷口,路邊出現了一輛有些破舊的小型客車,仔細一看,客車裏麵四個和尚正圍著一個火鍋爐子,中間的老和尚須眉皆白,旁邊坐著三個年輕的和尚,一個和尚樣貌清秀,一個和尚身材壯實,還有一個和尚消瘦佝僂。

    幾個人圍著火鍋,正吃著歡呢。

    “來來來,小龍,多吃點。”

    “來來,這根給你,快點吃,一會兒小傑回來可就沒你份了。”

    “唉,那塊是我先看到的!”

    許傑和黎陸站在黑夜的風中麵麵相覷。

    “你……不是說他們在清修麽?”黎陸問。

    許傑拒絕回答黎陸的問題,並咽了口口水。

    “哎!小傑回來了!”那樣貌清秀的和尚突然抬頭看到了許傑。

    幾個和尚紛紛回頭,壯實和尚一見,連忙抓緊往自己碗裏夾了兩口。

    “來來小傑,事辦完了吧?來一起吃,正熱乎呢。”老和尚坐在客車裏招呼,定睛一看,突然注意到了旁邊的黎陸:“誒?讓你去劫財,你怎麽連人一起劫回來了?”

    “不……不是劫回來……”許傑撓了撓光頭:“我剛才沒打過他……”

    “哈!?”幾個和尚互相看了一眼。

    沉默片刻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哈哈”的笑聲。

    清秀僧人拍著腿笑得不行:“你聽見了麽,小傑打架輸給一個學生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是我說你,小傑,你墮落了。”佝僂僧人笑得合不攏嘴。

    一旁的壯實僧人正往嘴裏塞菜,這一笑差點沒噴出來。

    “嘖……”老和尚卻是一皺眉頭:“怎麽輸的呀?”

    小傑滿臉通紅,抿了抿嘴:“他……他用衝鋒槍……”

    “噗嗬嗬嗬。”清秀僧人不屑道:“衝鋒槍而已,至於嗎?”

    “你說的是這把麽?”旁邊瘦削佝僂的僧人指尖一挑,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衝鋒槍,繞著手指頭轉著。

    黎陸一摸後腰,衝鋒槍果然已經沒了蹤影。

    “阿彌陀佛。”老和尚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下山的一天我就說,行走江湖,生死由命,你在這位施主麵前吃了虧還能活著回來,算你命大。”

    老和尚轉向黎陸:

    “這位施主,小徒多有得罪,謝施主不傷之恩,我佛墟欠你一個人情。至於我們為什麽要出手為難,想必這位施主也已經了解了吧。”

    “了解了,江湖規矩嘛。”黎陸說。

    “準確的說,是‘新界’規矩,幾位劣徒愛看武俠,喜歡叫江湖,名字無所謂,意思對就好。”老和尚笑笑道:

    “貧僧寂空,這幾位劣徒都是我佛墟中人,今後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們會還上這個人情的。但……”

    老和尚話鋒一轉道:“若施主想借題發揮,找我們佛墟人的麻煩,那您怕是找錯地方了。”

    “師父……他不是來找麻煩的。”許傑忙說:“是他說要給咱孤兒院捐100,但是您不是說無功不受祿麽,我不肯收,他就跟來了,說要跟您聊聊。”

    “原來是位善心人。”老和尚點了點頭道:“可我的確是給這些徒弟講過規矩,凡事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所以施主,這100塊錢我們不能要。”

    “不是100塊,是路西法遊戲100金。”許傑更正道。

    “無論是100塊還是100金……”老和尚說到一半,突然停了:“等會兒……多少金?”

    “100金。”許傑重複。

    老和尚怔了一下,臉上似乎要溢出某種表情,但是又強忍住了。

    “善哉善哉,貧僧仔細一想,凡事都有例外,善心可敬,我們不能傷了這位施主的一片善心。”一邊說著,手機已經掏出來了:

    “來來來,施主,我的ID是——寂空,或者你掃碼也可以。”

    “……”

    “……”

    “……”

    “師父……不是說好的無功不受祿麽?”許傑愕然問。

    “咳咳……”老和尚清了清嗓道:

    “為師的話,你隻知其一,還不知其二。當初我們離開佛彌寺,之所以要教導你無功不受祿,是怕你受騙上當。要知道,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用自己的雙手努力換來的才踏實。但這也是一事一議的,比如這位施主,眉清目秀,麵相極善,可見,他的善心沒有雜質。”

    “麵相極善?”許傑一愣:“師父,之前在看台上,您不是說他麵露魔相,身懷邪術嗎?”

    “呃……這個……嘖,為師就是隨口一說,眼花了還不行麽,你還當真了……”老和尚說。

    “……”

    “哦?”黎陸卻是眉頭微皺,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饒有興致地問:“大師,您懂相學?”

    老和尚擺擺手:“嗨,不懂不懂,我隨口說說的。”

    “不。”黎陸眯了眯眼:“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確懂相學,也的確看到了一些東西,隻是現在又看不到了,對嗎?”

    老和尚怔了一下。

    說實話,他的確懂一些相學,當初在看台上的時候,他的確曾一瞬間在黎陸身上看到一些東西。

    但如今近距離看黎陸,這種感覺卻又消失無蹤,或許真的是看錯了。

    畢竟相學屬於玄學的一種,其真假對錯,本來就是無從考究的,他隻是看過相關的典籍,並未時常將其用於實用。

    可問題是……這小子怎麽知道的?

    黎陸對於相學很感興趣,在古老文化中,相學是非常博大精深的一門,能根據人的長相、氣質、音容笑貌來判斷和預知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與《心數論》有許多相通之處。

    這並不誇張,就好比我們能通過一個瓜的形狀與色澤判斷它生熟苦甜,能通過毛發色澤判斷一匹馬的生長環境和奔跑能力等,人亦同理。

    “談不上懂,隻是相關的典籍經文讀過一些,另外,就是這許多年來修成的一種直覺的罷了。”老和尚擺擺手道。

    “那您……看我現在的麵相如何?”黎陸問。

    “平生衣祿是綿長,件件心中自主張。前麵風霜多受過,後來必定享安康。乃枯木逢春、鐵鏡重磨、晚來富貴之麵向。”老和尚淡淡道。

    黎陸點了點頭,然後微微閉上眼,深深吸氣,在胸口尋找著某種感覺。

    蹙眉尋覓間,一股說不出的燥動開始在胸口泛起,一如當初在球場上一般,熾熱又苦寒。

    自從離開賽場,他一直在努力壓製著這種躁動,如今稍稍放鬆,那感覺立刻死灰複燃,若熊熊業火升騰起來。

    他緩緩睜開眼,重新問道:“那現在呢?”

    老和尚看著他,驀地怔了一下,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