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門的夜晚是可怕的，地上到處都是散亂的殘肢，各種腥臭味經過硝煙的放大之後讓人一點食欲都沒有；戰鬥了一天，所有的弟兄都隻想喝水，剛剛分發到手上的雜糧餅還透出熱氣；李繼後作為老兵排長，還是黃埔出身，剛剛從城牆的指揮官哪裏回來，也許是領到了新的任務，緊皺的眉頭充滿了憂鬱！

    “排長，打了一天了；有什麽新消息沒有？”刀子機械的咬著雜糧餅，問著旁邊的李繼後；

    “88師和教導總隊的紫金山丟了，光華門外的高地也在260旅手中失守了；光華門的城牆明天可能會麵對鬼子的重炮直射；”李繼後小聲的說著，

    “咕嚕！排長，城牆抗不住鬼子重炮的直射吧！”刀子喝了口水，把口裏的雜糧餅順下去，緊張的問道；對於鬼子重炮的威力，刀子是太清楚了！

    “是啊！隻要鬼子的炮兵可以推進到距離城牆兩公裏之內，別說是重炮，就是他們的山炮集火齊射之下城牆都抗不住！”李繼後點頭說道，

    “排長，剛剛送來的彈藥；機槍沒有了，隻有兩百發子彈和五十顆手榴彈！怎麽分？”

    這個時候，陳一文過來了，指著離他們不遠的彈藥箱問道，

    “我們三排總共就我們三個人了，隨便拿吧！明天應該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哆嗦了！”李繼後說道，

    “排長，那是不是南京守不住了？”刀子嘴唇開合之下，憂鬱著問了出來；

    “屁話，南京肯定能守住；縱然城牆沒了，我們還可以巷戰，幾十萬精銳在南京城，隻要不怕死，有一個活著的弟兄，鬼子就別想占領南京！”李繼後瞪著眼睛訓斥道，

    “那也要長官們不怕死才行；排長，城牆上現在還有長官嗎？劉副司令回了南京恐怕不會再來了吧！從我進入87師，連師長什麽樣都沒見過？我估計他們現在已經跑了吧！”刀子的眼睛盯著李繼後說道，

    其實刀子的懷疑沒有錯，現在南京衛戍司令部的作戰室裏麵做了幾十個將軍，衛戍司令唐生智正在部署撤退的事宜；按照計劃，南京城牆的保衛戰至少還要堅守兩天以上，12日中午，後勤、醫院和司令部先行撤退；13日才是各參戰部隊的撤退時間！但是唐生智隻是口頭下達了撤退命令，並沒有把這個命令以電文的形式傳達到各部隊；這就導致了下關碼頭的36師和長江對岸的第一軍對這一情況並不知情！

    當然，對於刀子來說，這些都太遙遠；今天他的運氣很好，沒有被鬼子的炮彈和子彈咬上，但是明天要直麵鬼子的重炮轟炸，他不認為自己還有那麽好的運氣可以活下來；他現在一門心思想的是怎麽逃跑，逃回城裏想辦法過江！

    ”刀子，作為軍人，抵抗日本鬼子的侵略，戰死沙場；那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黃埔軍人的職責！南京能不能守住，自有長官們來出謀劃策，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執行命令，直到我們生命終止的時候！明白嗎？”李繼後抓住刀子的衣領說道，

    “啪！”

    “那是你們的職責，我隻是一個難民；我上海一路逃到了這裏！你們守不住上海，丟下了我們；我們跟著你們逃到了這裏，卻被你們強行抓了壯丁，趕到了這個屍山血海的戰場!我不是軍人，送死的活計是你的宿命，不是我的！”

    刀子一巴掌把李繼後的手拍開，聲音提高了很多，幾乎是怒吼著說道；

    “你給我坐下，小聲點！”

    李繼後一把將刀子的嘴捂上，順勢按在城牆上，在刀子的掙紮之下，兩個人一起倒在城牆上麵踹著粗氣！旁邊的城牆上已經有憲兵團的走了過來！

    “怎麽回事？”帶著憲兵臂章的憲兵盯著躺在一起的兩個人問道，

    “沒事，他被白天的戰鬥嚇蒙了；有點犯渾！”李繼後搖著手說道，

    “兄弟，多喝點水，吃點東西，睡一覺；明天醒來就好了！”

    憲兵說完之後又走開了，光華門這兩天死了太多的人；白天甚至還出現了逃兵，憲兵雖然不想對自己的弟兄開火；可是為了光華門能守住，他們也隻是在執行命令而已；對於這種情緒失控的弟兄，隻要不是逃兵，他們現在也懶得管了！

    “你小點聲，現在憲兵是徹夜巡邏；你小子是不是想當逃兵？白天的時候你沒看到那些逃兵的下場嗎？你隻要過了那個通道就是死路一條！”李繼後指著城牆上那黑乎乎的通道說道，

    “呼！”李繼後拿開了手，刀子長出了一口氣，沒管周圍的爆炸聲，靠著城牆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經過李繼後這麽一提醒，刀子閉著眼睛開始思考怎麽逃出這個屍山血海的戰場；上第一道城牆的都是259旅的殘兵和932團粵軍，憲兵團的部隊根本就沒上來；來自自己人的子彈才是最危險的，刀子現在根本不敢亂跑！

    “嗡、嗡......”

    12月12日，天剛蒙蒙亮；也許是鬼子昨天攻占了城外高地和紫金山的原因，鬼子的飛機一大早就來助戰了；不過這次的目標明顯不是紫金山了，而是近在咫尺的城牆！

    “啾、啾......”

    “轟、轟......”

    鬼子的飛機將一顆顆航空炸彈投了下來，帶著炸彈高速撕裂空氣的呼嘯聲；直奔城牆區域而來！

    轟隆隆！不隻是光華門，旁邊的中華門和中山門也被淹沒在一片火光和煙塵之中，大地在劇烈的震顫著，無數殘肢碎片被炸到了空中之後重重的落下；

    “噗噗噗......”

    這是鬼子航空炸彈的彈片在肆掠，不管周圍是什麽，彈片帶著不可一世的力量橫掃而過！

    不過好在城牆區域不大，對於鬼子的轟炸機來說，想要直接命中還是很困難；城牆在震顫中堅持了下來，任憑彈片、石塊的衝擊，仍然屹立在原地！

    刀子捂著耳朵，躲在城牆的後麵，連頭都不敢抬；嘴裏不停的吼著，不知道是在咒罵什麽？還是在祈禱神佛的保佑！

    可就算是他捂住了耳朵，航彈劇烈的爆炸聲還是讓他的耳朵產生了蜂鳴聲，腦袋漲的厲害；第二道城牆的後麵在轟炸的間隙傳來了慘叫聲，可是這個時候沒人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查看慘叫的是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