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感情，相處的不是很久，也會在多年後淚流滿麵。

    曹排就是那樣的人。

    初次相識，於新兵連的走廊裏。

    張浩是打掃衛生的菜鳥，而曹排是黑著臉的少尉排長。

    他喜歡聽歌，每次碰麵都會看到他的耳朵裏戴著耳機，下連隊以後就沒見他聽過了。

    也許，是因為老劉的緣故。

    老劉對連隊的人要求很嚴，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甚至連收音機都不許用。

    指導員曾經不止一次的用涼水澆過官兵的頭頂，就是因為廁所的煙味兒太大了。

    當然，關於連長和指導員的事情那都是後話。

    曹排在連隊的威望很高，他是連隊的老人，也是提幹上來的老兵，他懂手下的兵在想什麽。

    集訓隊訓練的二十多天時間裏，曹排總是手拿教鞭，裝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其實，他私下裏很好。

    他會在走廊裏跟菜鳥們竊竊私語，也會獨自一人偷偷的收拾好訓練器械。

    張浩那個“小胖兒”的外號，也是從他嘴裏傳開的。

    聽班長說他當了很多年的排長了，還是少尉軍銜，很多被他帶過的兵都替他感到委屈。

    可是，當他真的要走的時候，那種難以割舍的心情讓很多糙漢子都悄悄哭了出來。

    ——

    五一當天夜裏，連長在一班拉了一次緊急集合。

    成績談不上多好，可還算是在連長的接受範圍之內。

    連長從來都不喜歡說廢話，訓練、生活都是一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樣子。

    點了小馬哥一次，讓小馬哥緊張了一晚。

    解散返回宿舍以後，班裏的人等了好久才再次睡著，就是害怕連長會玩一次回馬槍。

    那是連長的經典戰術，無論是查哨還是緊急集合，他總會在人們最出乎意料的時間，來一次回馬槍。

    第二天，依舊戰備，連隊就傳出了曹排要調走的消息。

    這次連隊的人員調動幅度很大，涉及到了兩名副連長和三名在職排長。

    白副連，上尉副連職，調任十二連指導員。

    他是國防科大的碩士研究生學曆，入伍就是上尉，副連才幹了一年半，這次調整算是提職不提銜。

    陳副連，中尉副連，調任七連連長，進了山溝溝裏，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夠出來。

    連隊的老鳥們喜歡拿兩個副連長做對比，白副連就是典型的高學曆、提職快的代表，而陳副連就是越混越苦逼的典型。

    菜鳥們下連隊還不到一個月，對於連隊的幹部也不熟，說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在看戲一樣。

    最讓人難過的是曹排要調走了！

    當初分班的時候，很多人都想分到曹排的手下，哪怕是他會打人，他經常黑臉，可菜鳥們就是服他。

    老兵們對於曹排要走，都感到十分高興。

    他們說，曹排該調走了，當少尉當了四年，同年的戰友都當了連長了，他還是個少尉。

    三排排長宋雲鵬也調走了，連續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在軍區頗有幾分名氣。

    這次不聲不響的調任軍區參謀部，絕對算得上是高升。

    宋雲鵬是連隊最神秘的排長，張浩就隻見過一次，就是在分班的時候，三排老兵來接新兵。

    他的個子不高，鼓起的肚子撐得衣服圓滾滾的，看上去像是個球。

    不過，他玩的都是高智商的，不是以體能勝出的那種人。

    聽說，他當年也很厲害，不過，也就是聽說……。

    猶豫宋雲鵬和陳副連的調離，三排一時間沒有了幹部，這對於連隊來說是不允許的。

    於是，一排長王亮暫時調任三排，四排長黃寧調任一排，駐一班執勤。

    ——

    中午，為了慶祝曹排高升，炊事班多加了幾個菜。

    兩個副連長走的很低調，白副連獨自背著背囊，騎著自行車就從北門離開了；陳副連是走的東門，來了一輛獵豹接走的。

    王排長走的也很低調，一個人背著背囊出北門，坐地鐵就去了三排。

    宋雲鵬從始至終都沒有在連隊露麵，他的離職更是留在了一張通知書上。

    曹排，在臨走之前，跟連隊的官兵們吃了最後一頓午飯。

    “全都看我這啊！”

    連長從座位上站起來，官兵們立刻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

    咱們連隊的曹彬，曹排長，提職了！

    大家該怎麽表示表示啊！”

    二排的老耿立刻站了出來，現在二排沒有幹部，他暫時代理排長的工作。

    “全體起立！”

    “祝曹排，步步高升！”

    “祝曹排，步步高升！”

    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差點掀飛了食堂的屋頂，許多老兵的眼裏都泛著晶瑩的光芒。

    曹排很大氣，轉身走進廚房拿了一瓶二鍋頭出來。

    “今天，我走了。

    但是，我曹彬忘不了你們。”

    剛說了兩句，曹排的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臉上拿著兩個鐵碗走到他的跟前，說道：“今天破例，喝一頓！”

    “喝！喝！喝！”

    官兵們大聲嘶吼著，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讓心裏好受一點。

    曹排扔掉瓶蓋，白酒“咕咚咕咚”的就倒了一碗。

    “兄弟們，幹！”

    大吼一聲，一仰脖，一碗白酒就灌進了肚子裏。

    喝的太猛，他那黝黑的臉色都變得紅潤起來。

    連隊的官兵不能喝酒，尤其是正處於戰備期間，更不能喝。

    在老耿的提議下，人們端起了桌上的粥碗，清澈見底的米湯也不知道司務長是怎麽煮出來的，倒是司務長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午飯吃的很慢，似乎也很快。

    等連長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嘩啦”一聲，官兵們全都站起來了。

    沒有人說話，寂靜的食堂裏隻剩下了粗重的喘息聲和淺淺的嗚咽聲。

    還是有人哭了！

    曹排的眼角通紅，跟在連長後麵擦了好幾次眼睛。

    從食堂到樓下，全連官兵排著整齊的隊列，送了曹排最後一程。

    “曹排，一路走好！”

    曹排站在遠處衝人們揮手道別，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走，就再也沒有重逢！

    ——

    黃寧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軍二代，富二代。

    他從來沒有掩飾過他的身份，卻特立獨行的過著屬於他自己的軍營生活。

    王（亮）排離開的當天下去，他就搬到了一班。

    人還沒到，見麵禮就到了，滿滿兩大袋子零食，還有整整一箱的紅牛。

    班裏的幾老兵頓時好感爆棚，收到美食和飲料的菜鳥們更是“嘿嘿”傻笑。

    根本就用不著黃排吩咐，就給他整理好了內務。

    大飛還特地把他的被子拿到外麵去曬了曬，這在一班可是了不得的誠意。

    收拾好了黃排的內務，班裏的人就圍坐在了一起打牌。

    實在是閑的蛋疼，根本就沒事可幹。

    要說什麽打籃球、踢足球、跳繩這樣的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那就隻能嗬嗬了。

    聽老兵說，當年連隊是不禁足球的，正好駐地也有標準的足球場，連隊特地組織了標準的足球隊。

    可是一場球賽下來，小腿骨折三個，胳膊骨折兩個，再加上一個腦震蕩，一個崴了腳的，差點讓連隊全軍覆沒。

    從那以後，連隊就禁止踢球了，一經發現，立刻沒收！

    牌桌上，幾個人也不禁聊起了黃大排長。

    零食吃著，小牛喝著，看著電視，打著夠級，要不是蹲著的話，這小日子“嘎嘎”的美！

    “班長，你們跟黃排熟嗎？”

    “熟個屁，他去年才調過來，好像就是你們入伍那會兒吧。”

    “嘿嘿，黃排人挺大氣的。”

    “這叫收買人心，笨蛋。”

    大飛哥從來都是理智的不像話，可是臉皮也厚的不像話。

    一邊嘟囔著黃排的心理活動，一邊啃著黃排送來的零食。

    用大兵的話說：臉皮是啥？那玩意兒能吃嗎？

    下午夕陽西下的時候，一輛掛著外地軍牌的陸巡開到了北大門，立刻被哨兵給攔了下來。

    “您好，出示一下證件。”

    沒有登記，也沒有通知，哨兵就準備驗貨。

    副駕駛的車窗打開，露出一張娃娃臉來，大聲喊道：“是我，快點讓我讓我進去。”

    “排長好！”

    早就收到見麵禮的哨兵立刻笑著對黃大排長敬了個帶槍禮，一下子就滿足了某人的虛榮心。

    攔下過往的車輛，讓陸巡優先開進了院裏，哨兵對此沒有任何愧疚。

    “玲~！”

    宿舍裏的警報器響了一下，這代表哨位上有事發生，需要人去看看。

    大腦門腿腳快，剛跑出去沒多久就跑了回來。

    “黃排來了，黃排來了！”

    “你他麽慢點，不知道的還以為妖怪來了呢！”

    “大師兄，二師兄說的對啊！”

    陸巡停在小院門口，想不注意都難，很快班裏的人就迎了出去。

    黃大排長又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大堆吃的、喝的，很是大方的遞給了他們。

    “你們先拿到屋裏，有事打我電話，我先回連隊一趟。”

    “放心吧，排長，我們等你回來。”

    “謝謝排長啊！”

    黃排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多一點，不過很精神。

    爬上體型碩大的陸巡，司機就帶著他去了連隊。

    “哎，班長，你們說，那個車是誰的啊？”

    “廢話，肯定是他爸的啊！”

    “我記得配陸巡，好像是司令員的級別吧？”

    “呀，你小子別說，還真是！”

    說道這裏，人們再看黃排的眼神立刻變得不一樣了。

    這他麽妥妥的一尊大神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