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雪山天塹，肆虐的暴風雪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鋪天蓋地的雪色將天地連接成一道道浩大的白色幕布，饒是靈兒自身內力不俗，目睹眼前這一幕依舊忍不住心裏打怵。

    小姑娘抱著手臂直哆嗦，“好冷……”

    “這種程度就受不住了？回去以後給你加訓。”寧寧頭也不回道，內力將聲音凝成一線，穿透肆虐的暴風雪清晰地傳遞到小徒弟耳邊，她身上穿著一套雪山劍派給提供的防寒棉衣，厚實的鬥篷蓋住了大半張臉。

    靈兒不服氣地鼓起臉頰：“師父，我哪有那麽弱？隻是看著連綿不斷的雪山，心理上覺著冷罷了。”

    很弱·走到半山腰就停下·雪山劍派弟子：……

    “好了，就到這兒吧。”

    寧寧沒有理會靈兒的辯解，走到冰崖前就停了下來，抬手拍拍小徒弟的頭，“你就在這冰崖下麵等我，千萬別上來，免得拖我後腿！”

    靈兒弱弱地嗯了一聲，仰頭看著一眼望不到頂的萬丈冰崖，咋舌道：“師父，這冰崖好高啊，你寒毒才褪去沒幾日，真的沒問題嗎？”

    寧寧歎了一口氣，不怪靈兒擔心，這冰崖下窄上寬，底部與地麵幾乎呈45度直角，江湖二三流高手能攀個兩三百丈都頂了天了，還不知道最上麵有沒有落腳點，否則在這永無休止的暴風雪中怕是連站都站不穩！

    更別提她還要在摘取琅嬛花的同時擊殺靈猿，難度攀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寧寧捏了捏拳頭給自己鼓勁，腳下一點，嗖嗖嗖平地拔高十幾米，看準角度落下，四肢緊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

    一陣狂風襲來，她頓時被漫天雪花迷了眼睛，沒忍住渾身一哆嗦。

    這會兒別說是靈兒了，看著寧寧一個風刀子刮過來張嘴就是一個噴嚏，默默飄在她身後的玄空心裏都忍不住擔憂起她此行吉凶來。

    靈兒擔憂地低聲喃喃了一句：“師父沒問題吧……”

    事實證明，寧溪的武功著實厲害。

    遠遠看去，冰崖之上隻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快地往頂端縱躍而去，對他人來說難如登天的萬丈冰崖在寧寧腳下竟是如履平地一般。玄空暗自驚歎她內息雄渾綿長，想想她少年時便是出了名的魔道天才，天資不凡又肯下苦功，能有如此成就也不奇怪。

    他往上飄了一段距離，等寧寧快速的追趕上來，飄到她跟前道：“還有不到百丈就到頂了。”

    寧寧眸光一閃，道：“你可有看到琅嬛花在何處？”

    “冰崖之巔。”玄空悠悠然道。

    寧寧露出一個微笑，果然，沒過多久，她就在前方一道岩石縫隙中看到一株迎風而立淩寒傲雪的冰白奇花！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電般掠過山巔，徑直向單手掛在崖頂的寧寧衝了過去。

    寧寧不慌不忙手腕翻轉，輕盈的身子彈跳而起，來者一記重擊狠狠砸在她方才落腳之處，白色的冰晶漫天飛舞。

    她眼眸微眯，“靈猿……”出現了！

    一道紅綢自袖間激射而出，困住靈猿的雙腳，用力一收，身高近三米的白色猿猴雙腳不受控製的合攏，與此同時，寧寧拽住紅綢，纖腰一擰，蕩秋千一般半蹲在還算平坦的冰崖頂峰。

    靈猿一雙紅色的獸瞳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忽然仰頭嘶吼，拍打著厚實的胸膛，舉著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朝寧寧撲了過去！

    “還是個大家夥……”寧寧含笑的呢喃消散在暴風雪中，她雙手繃住紅綢，嘴角揚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

    ……

    正當寧寧在萬丈冰崖之上和靈猿對峙的時候，雪山劍派門外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雲天辰受了重傷剛結束一波調息，一出關就聽說寧寧為了他（？）特地上雪山冰崖殺靈獸取內丹，又是感動又是憂心。恰在此時，一名弟子飛速跑進來，大聲稟告一群江湖人士要進雪山搜尋寧溪師徒的下落。

    “……你再說一遍，他們找誰？”

    要不是顧忌自己在弟子麵前的形象，莫無雙都想伸手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等那弟子回話，她立刻擺了擺手，“不對，不對，你把他們原話重複一遍。”

    “他們說……讓雪山劍派將淩月教兩個妖女交出來，還說寧教主近日在江湖中做出種種血案，所作所為罪大惡極天理難容，他們特來鏟奸除惡，匡扶正義。”站在堂中等待的弟子有些為難，不敢違背執法長老的意思，老老實實的將外麵的江湖人士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還鏟奸……他們都瘋了不成？”莫無雙睜大眼睛脫口而出道，與上座唇色蒼白的雲天辰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愕然。

    別說當場翻了個白眼的雲天辰，就連素來與寧溪不對付的莫無雙都覺得頗為好笑。鏟奸除惡，匡扶正義？那魔教妖女二十年前在江湖攪風攪雨的時候怎地不見你們來匡扶正義？

    遠的不說，就說兩年前她血洗龍虎寨，這些人一個個悶不吭聲跟鋸嘴的葫蘆似的，等到妖女溜溜達達回西域老家了才敢大放厥詞，遮遮掩掩地生怕自己成為淩月教教主手裏頭下一個冤魂。

    現在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明知妖女在此，竟敢堂而皇之找上門來？

    別以為他們雪山劍派的人足不出戶，就不知道外麵的流言蜚語了，不就是得知妖女寒毒發作，想著趁她病要她命嗎？

    嘖嘖，真是天真的可愛。

    想不到啊，如今的江湖大俠比他們這一輩年輕時勇敢多了，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敢衝魔道第一勢力伸爪子，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莫無雙淺飲一口杯中的清酒，掩下眸中的諷刺，不是她高看死對頭，就憑眼前這群烏合之眾，即便那妖女隻剩一口氣在，也斷不會讓這些人占了便宜！

    ……嗬，當心有命來，沒命回。

    退一萬步講，倘若那妖女當真隕落在此，誰能保證淩月教不會因此勃然大怒，進而血洗中原武林？真當寧溪妖女是什麽沒有背景的小魔頭嗎？

    說不得，到時又是一場正魔兩道大戰，屆時江湖動蕩生靈塗炭，誰能擔負得起？

    別看莫無雙性子急脾氣也不好，畢竟是當了這麽多年長老的人了，事情輕重緩急還是能拎得清的。尤其是有雲天辰這麽一位“海納百川”的掌門人在，雪山劍派上下對魔道妖人的看法更加理智，絕不像別的正道門派一見到邪魔外道就喊打喊殺，否則也不會在束手無策之際想到向寧溪求救了。

    收回跑遠到天邊的思緒，莫無雙看了一眼猶自在沉思的雲天辰，看著那弟子淡聲道：“隨便叫一個長老把那些人拖住，能拖多久拖多久，我現在沒心情招待客人。”

    “是，弟子遵命。”

    那名弟子領了命正要離開，又被莫無雙叫住：“你再叫兩個人到冰崖下守著，一旦看到妖……寧教主出現，立刻把人請過來。”

    想了想確實沒什麽事要吩咐了，揮了揮手示意人退下。

    眼看那弟子一隻腳剛踏出門，恰在此時，又一名弟子匆匆跑進來，險些和前頭那人撞個滿懷，臉上難掩憤怒：“掌門、莫師叔不好了！門外的江湖人士硬闖進來了，他們請來了梵音寺的大師，我等不敢阻攔！”

    “哦，倒是我小看他們了。”莫無雙語氣深沉，似笑非笑，她見前頭那名弟子愣在原地，隻道：“不用去找長老了，你直接去等寧教主。”

    那弟子作揖領命而去，莫無雙廣袖一揮，冷然道：“走，本座親自招待他們！”

    莫無雙心焦萬丈冰崖的情況，對在關鍵時刻上門打擾的江湖人士自然沒有好聲氣，以她如今的江湖地位，哪怕從頭到尾板著個臉，也沒人敢說她半句不是。她貌似神色冷凝地側耳傾聽諸如妖女在何時何地殺了多少人，造成了怎麽樣嚴重的後果，然而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這位雪山劍派長老兩眼放空，瞳孔沒有焦距，注意力全然不在這些人身上。

    梵音寺大師垂眸宣了一聲佛號，莫無雙緩緩眨了下眼睛，收回神剛好聽見對方說到最後一句。

    “……趁此天賜良機斬殺淩月教妖女！若雪山劍派執意庇護那妖女，將來必定遺禍無窮，還請莫長老早做決斷！”江湖人士推出的代表抱拳冷冷道。

    可算是說完了。

    哎，妖女活動內容挺豐富的啊，殺人還能殺出幾十個花樣來了，短短兩個月不到時間踏遍大江南北……飛都沒這麽快吧，這些人是不是以為她傻？

    “嗬嗬，天賜良機？你們也太小瞧幽冥訣了。”莫無雙眉尖跳了跳，語帶不屑，“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就你們這三腳貓功夫，哪怕妖女隻有一根手指頭能動，她也能輕而易舉地碾死你們！區區一個寒毒發作的弱點，你們以為當真能奈何得了她嗎？別小瞧我們這一輩武林高手啊！”

    “莫長老，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還是之前的那名江湖人士代表開口質問。

    他把手搭上腰間的刀鞘上，悲憤的控訴道：“我們正道人士理應與邪魔外道不共戴天！為何你們雪山劍派總與魔教糾纏不清？”

    廢話，本座哪一邊都不站！隻想趕緊拿到妖女手中的內丹，然後把你們這群外人統統趕出去！

    說到這個莫無雙就很煩了，當她願意和魔教有來往嗎？還不是因為有一個和魔教教主勾纏不清的掌門？！哼，不共戴天？話說的那麽好聽，你行你上啊！有本事別攛掇別人打頭陣！隻會耍嘴上功夫的慫包！

    嘿，她這小暴脾氣！再聽這人說下去，她就忍不住動手揍人了！

    莫無雙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臉上覆上一層薄薄的寒霜。

    深諳自家執法長老脾性的雪山弟子見狀心跳漏了一拍，麵麵相覷間都能見著彼此眼中的驚懼，紛紛整齊劃一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望向在場江湖人士的眼神裏盡是憐憫。

    莫無雙勉強壓下怒火，正要開口說話，側廳傳出一道熟悉的柔媚女聲：“嚶嚶嚶，靈兒，外麵人好多，他們不會都是來抓我的吧，師父好怕怕哦……”

    另一道稍顯年輕的女聲隨之傳來：“師父莫怕，您看看是哪個嚇著您了，徒弟這就為您取下他的首級，給您當凳子坐！”

    “靈兒，你真好！師父沒白疼你！我看看哦……呃，還是算了，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瞅著跟群魔亂舞似的，帶回去晚上看見會做噩夢的！”女子嬌怯的聲音如是說道，語氣十分誠懇。

    人家罵她是邪魔外道，她直接懟他們長得醜，可以，這很寧溪。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莫無雙淩厲的眼風隨即刮過來，隻看到自家門派弟子們一個個低垂的腦袋。

    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是這群江湖人士笑的了，沒看見梵音寺的和尚臉色都不太好看嗎？其他心思素質差一點的，臉色都有些泛青了。

    這妖女真是……嘴巴一點都不肯饒人。

    莫無雙暗自搖了搖頭，極力壓下上揚的唇角。

    但她看到和寧寧一起出來的雲天辰時，臉上那點兒笑意立刻就消失了，狠狠瞪了眼死性不改的丈夫。

    寧寧道：“行了行了，你也別瞪了，顯你眼睛大啊。喏，這是你要的東西，花我收走了啊。”

    攤開的白皙手掌中，一枚約莫玻璃珠大小光華流轉的湛藍珠子赫然呈現！清冽的淺淡香氣氤氳開來，附近嗅到的人腦海為之一清。

    雲天辰離得比較近，看向那枚珠子的眼神多了幾分驚奇，但寧寧沒給他，他也沒主動開口要。

    莫無雙又驚又喜：“這就是靈猿的內丹？辰哥，你來看看，當真有用嗎？”

    “有沒有用試過才知道。”寧寧隨手將珠子扔給雲天辰，拿眼角睨了他一眼，“吃吧，便宜你了。”

    雲天辰嘴角勾起，毫不遲疑地仰頭服下，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好了起來，看著寧寧的眼神裏浮現一層溫柔的淺笑。

    寧寧被這露骨的眼神看得抖了一地雞皮疙瘩，眉宇間跳了一跳，到底忍住了什麽都沒說。

    她給他吃的可不是什麽靈獸內丹，而是臨時在空間裏製作出的藥丸。

    靈猿她是不想殺的。

    聽莫無雙描述，那靈猿在百年前已然生存與萬裏冰崖之上，怕是已經生出了靈智，怎麽說都是一條無辜的生命，她還做不到為了一己之私奪取靈獸的內丹。

    不就是需要內丹治傷嗎？用她空間靈泉水搓出的藥丸，治療效果可比區區一枚內丹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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